印桐拉开吧台后的凳子坐下来,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杯面糊成一片,等了大概五六个呼吸的时间,才捏着勺子敲了敲玻璃杯的边缘。
    杯勺碰撞的脆响在黄昏的柔阳里漫开,他笑着抬起头,打断了客人的欲言又止,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他说:“你来的太晚了,我要下班了。”
    门口的客人睁大了眼睛。
    夜晚的凉风灌入殷红的夕阳,古旧的门铃在晚风中咣啷作响,城市监控模拟出的树叶声伴随着细微的风声灌入甜品屋,印桐看着那位不速之客后退了半步,蓦地转身,肩膀撞上半开的门扉,仿佛意欲落荒而逃。
    没有人说话。他看到余光中christie搭在吧台上的手指蜷起来,修剪整齐的指甲抠进了手心。
    印桐沉默了半晌,短促地笑了一声。
    “不打个招呼就走?”他像是在问christie,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以为你们有很多话要讲,难不成还需要我礼貌性地离开(滚出)现场?”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言语间却不怎么像开心的模样。商业街上因为箱庭online独特的宣传方式多了不少合影的游客,瞧见咖啡店的门还开着,便有说有笑地准备推门进来。
    独属于小姑娘的温声细语灌进微凉的夜风,印桐坐在吧台后又敲了敲杯子,扬声道:“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又瞧见小姑娘瞥向客人的眼神,眯着眼睛轻笑道,“他不算,他特别,他必须要留下来。”
    年轻的客人骤然止住了步伐。他僵硬地站原地,瘦削的背影融在醉人的黄昏里,看上去就像个迷路的孩子。
    没有人回答。
    正对着吧台的大门再度被合上,徒留细碎的门铃声“叮咚”作响。傍晚的夕阳揉在干冷的空气里,凝滞着仿若粘稠的血浆,印桐屈指点了点桌面,蓦地打开移动终端,直接切换到管理界面上关掉店门。
    他这番操作没有丝毫犹豫,就像已经在思维里模拟了好几百遍。银灰色的防护层伴随着机械的轰鸣声,彻底封死了甜品屋的木门。兀自晃动的铜铃被挤歪了躯壳,彻底安静下来,沉默着就像被拔掉了铜舌。
    夕阳被封死的正门遮去了大半,只有紧靠着橱窗的桌子上还残留着茜色的暖光。印桐看着不速之客停在门边的背影,他站在黑暗里,双手被束缚带捆在身后,绷直的肩膀就像拉紧的弓弦。
    随时可能崩断。
    不要着急。印桐在心里对自己说,好的猎人明白如何步步紧逼,我要不仅要逼着猎物臣服,还要逼得他主动跳进陷阱里。
    于是他取出橱柜里的咖啡杯,扬了扬小巧的搅拌匙,他说:“来喝杯咖啡怎么样,我记得christie挺喜欢卡布奇诺的,你呢,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呢,安祈?”
    ……
    茜色的夕阳漫过堆满毛绒玩具的橱窗。
    18:15,咖啡机发出了工作结束的提示音,印桐将三杯泡好的卡布奇诺放进托盘,端着向两位沉默的客人走去。
    残存的夕阳眷顾着店内仅剩的客人们,christie坐在橱窗边的椅子上,厚重的刘海下藏着一对颤动的睫羽。
    安祈坐在她对面,视线始终停留在街对面箱庭online的广告上。
    没有人说话,气氛沉闷得仿佛凝滞成了胶体。印桐将咖啡放在两人之间的圆桌上,白瓷的杯托磕上桌面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安祈回过神看向他,烟灰色的眸子里掺着几分明显的慌乱,像是想说些什么,嗫嚅半晌,却始终没说出口。
    “怎么不说话?”印桐绕过christie,在最靠近橱窗的位置坐下。
    夕阳浸透橱窗温暖了他冰冷的指尖,他搓了搓手指,伸手捧住了冒着热气的咖啡杯。
    他说:“我以为你们有很多话要讲。”
    安祈就像个挨骂的小朋友,闻言立刻皱着眉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christie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嗤笑,她问:“讲什么?这不是你的客人吗?”
    印桐说:“christie,你认识他。”
    christie摇了摇头:“我认识的人太多了,每个都坐下来谈一谈,我这辈子都别想休假。”
    “所以,你认识他。”
    christie抬起头,看向印桐的眼睛:“所以呢?”她问,“我认识他,你还想知道什么?”
    印桐突然笑了。
    他捧着咖啡杯,眸子里含着袅袅热气,他说:“这个问题不太好答,‘我想听什么?’我想听的可多了。”
    “我想听听你刚刚为什么如临大敌,我想听听你现在在害怕什么。我想听的可多了,我想听实话。”
    “从头说起怎么样?比如,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christie抬眼看着印桐。她没有说话,也没去碰那杯冒着热气的卡布奇诺,她的眼睛向上锁死了印桐的影子,漆黑的瞳孔就像一台冷硬的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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