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从今天开始,学校给的钱都没有地方寄了。”
    “我一直想着他们也许会在外面,和我一样不停地不停地坚持着等待着,可是他们为什么不等了?”
    “为什么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突然听不清她说了什么,电梯停在一楼的提示音就像根锥子狠狠地扎进我的脑海。我听不见嘈杂的雨声听不见少女的哭泣,我看见指导员从电梯里走出来,清澈的瞳孔里装着我的身影。
    他三两步走过来,扯着我的帽子扣在了我头上。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凉,仿佛还掺杂着暴雨未散的湿意。我看着他澄澈的眸子,看着那双眼睛里恍惚的自己,突然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从眼睛里滚了出来。
    我没有觉得委屈,我的脑海里甚至什么都没有,我看着指导员骤然局促的表情和慌乱的动作,试图扯着嘴角笑一笑,然而那些液体根本脱离了我的主观意识,愈发汹涌地漫盖我的视野。
    我意识到自己在哭,像个孩子一样站在医院大厅里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指导员慌慌张张地打掉我抹眼泪的手,他掏出手绢,一边按着我微微作痛的眼睑,一边胡乱揉着我的头发。
    他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像哄孩子一样带着轻飘飘的尾音,他说:“抱歉抱歉是我说话不注意,出什么事了?可以告诉我吗?”
    我摇了摇头,却发现这个动作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我本想说这不是他的问题,然而指导员会错了意。
    他几乎是苦难地深吸了口气,而后环过我的脖子把我的脑袋压进他的肩窝,他微热的手心隔着薄薄的帽子贴在我的后颈上,就像是抓住了我的软肋,握住了我的心脏。
    这一路我跑得头晕目眩,如今所有的恐惧都烟消云散。我埋进他的肩窝贴着他的脖颈,牙齿扣在下唇上,尝到齿缝间下唇上传来的血腥。
    我想起了那天傍晚谭笑说过的话。
    她坐在椅子上,湿透的裤子贴着枯瘦的双腿,她哭着问我的指导员:“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我的指导员点了点头。
    她问:“可不可以永远都不离开我?”
    我的指导员点了点头。
    他们像结婚一样交换了誓言,在凄冽的暴雨声中相拥,我的指导员像如今抱着我一样温柔地抱着那个女孩,他说:“可以。”
    “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
    印桐顿了顿,他翻过单薄的日记纸,顺着干净而整齐的墨迹,找到了日记的主人留下的一行小字。
    他仿佛能看见那个孩子安静地坐在台灯的光晕里,他背对着他,后背紧绷着,依稀可见瘦削的蝴蝶骨。
    他听到钢笔尖落在纸张上的“沙沙”声,少年一笔一划地写道。
    ……
    那我呢?
    我应该去哪里?
    第21章 .表演
    一个人要多武断,才能在瞬间坠入爱河?
    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指导员的同意是出自内心,哪怕心底里有个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你根本就不清楚他们的过去。”
    我无法接受谭笑。
    也许我谁都接受不了。
    然而我并没有打断这场告白,我没理由对指导员的选择说三道四,我甚至还应该违心地祝福他恋爱顺利。
    我应该祝福他的,可是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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