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阿宴握着汤匙的手都抖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这个人早就死了呢……
    她手这么一抖,仁德帝探究的眸子顿时扫过来了。
    容王虽则是半合着眼睛的,可是却仿佛感觉到什么,当下轻笑了下:“阿宴,这个粥很好吃,我饿了。”
    他的声音竟然是别样的温柔。
    阿宴低首,心里安定了许多,握紧了汤匙,轻声道:“那我多喂你一些吧。”
    一时仁德帝和容王在那里说着接下来的部署,阿宴便细致地将那粥一勺一勺地喂着容王。
    待这二人好不容易说完了,一碗粥都已经喂下去了,仁德帝扫了眼一旁的阿宴,吩咐道:“照料好永湛。”
    等这仁德帝离开了,阿宴为容王盖上薄被,柔声道:“刚才说了这么久,你先歇下吧,御医说了,你这是要静养的。”
    容王确实也累了,他闭着眸子,修长的睫毛垂下。
    不过他并不想睡,却是问阿宴道:“阿宴,我昏迷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你都给我说说。”
    阿宴微滞,笑了下:“也没什么,不过是皇上要清查凶手,谁知道竟然查到了我表哥阿芒那里,哥哥说,打了一夜,再这么下去人都要死了,我没办法,只好去求皇上。如今阿芒表哥已经被放出来了。”
    容王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修长的手搭到了阿宴手上:“稍后我会问问皇兄的。”
    阿宴点头,想起适才看到的情景,低声道:“还有便是,颜如雨大人忽然查到了皇后头上。”
    容王越发拧眉:“这件事和皇后并没有关系。”
    他那皇嫂,他倒是知道的,如今无非是看着皇上疼宠两个孩子,怕皇上从此眼里没有她自己肚子里的那个,于是开始不安起来。若说是通敌刺杀皇上,那是绝不可能的。
    说着这个时,他确实有些累了,眼皮越来越沉,不过他依然强撑着精神,握住阿宴的手,轻轻地道:“阿宴,我没有死去。”
    如果说死在那个刺客手中也是一种宿命,那他至少摆脱了上一世的宿命。
    阿宴去想起容王之前说过的话,心里是有种种疑惑的,不过此时看他精神如此不济,也就不去问了,只是温声道:“你先睡去吧,等你歇息好了再说话。”
    因这边容王已经是脱离了险境,只需要静养身体便是,仁德帝那边总算是放心了,当下也就带领众人返回燕京城,却留下了大批侍卫供容王使唤,护着容王安全。
    经此一事,众人也都知道这次是容王拼死才护住了皇上,又知道皇上在容王伤重时,竟然亲自将两个小世子带在身边,于是原本朝中的猜测,如今是越发的笃定了。
    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大家吃了一惊。
    原来这中宫皇后,骤然以德行亏损的名义,就这么被废去了后位。
    要知道,这皇后还是怀着皇嗣呢,这得是做了什么,才让皇上不顾她肚子里的皇嗣,愤而废后?
    没有人知道缘由,一些精明的武将,根据那日西山狩猎皇上遇刺的事情猜测,多少猜到或许这事和皇后被废有关。
    不过也只是猜测罢了。
    而当众人不明就里的时候,被废的前孝贤皇后跪在仁德帝面前,泣声道:“皇上昔日金口玉言,曾许诺若臣妾生下皇儿,必立他为太子,今日的皇上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曾经的诺言?”
    仁德帝凝视着眼前的女人,淡淡地道:“朕没忘。”
    前皇后顾绯哭着伏倒在地:“皇上既没忘,如今为何竟如此待我?”
    仁德帝眸中泛起几分无奈:“有些事,朕现在想来,其实是朕的不是。但是纵然朕错了,你作为皇后,作为一个皇嫂,有些事也不应该去做。”
    他起身,望着窗外,浓眉压下:“现在外面满城风雨,流言多么难堪,你知道吗?这样子去败坏两个才不错四个月的孩子的声誉,你于心何忍?”
    顾绯捂着肚子,晶莹的泪眸中泛着冷:“可是皇上,若不是顾宴素来行为不检,又怎么会——”
    “住口!”
    仁德帝蓦然回首,冷怒的眸子盯着地上的女人。
    “有些事,朕不说,不代表不知道。”仁德帝的语气颇为沉重:“你做得种种事情,若是细论起来,哪一件不足以令朕废后。”
    事到如今,顾绯也不怕了,她抬眸,冷盯着仁德帝,以一种异常平静的眼神望着仁德帝:“好,皇上,你说,臣妾做了什么?你是认为臣妾害了柔妃的孩子吗?那臣妾要说,没有,臣妾真得没有!是柔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才流掉的,皇上逼着臣妾,臣妾没办法。臣妾自己的妹妹就那么死了,你以为臣妾心里不痛吗?你以为臣妾不难过吗?你知道臣妾的母亲在顾府哭得眼睛都干了吗?”
    她沉默了下,凝视着仁德帝,眸中竟然微微带着几分挑衅:“至于程芒和顾宴的事,若是那程芒心中坦荡,他会一直留在那物吗?你去问永湛,看看永湛敢不敢说,他的王妃和程芒没有半点瓜葛?”
    她眸中黯然,冷冷地道:“只不过萧永湛就算是当乌龟王八,他也认了,我从来不知道你一手养大的弟弟,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能够忍到这个地步!”
    这话一出,仁德帝抬手,狠狠地一巴掌扇了下去。
    顾绯被打在扑倒在那里,唇角流出血来,不过她依然嘲讽地望着仁德帝:“我说的,有错吗?”
    仁德帝定定地望着地上的女人,沉默了好久后,终于从袖子中掏出一个东西,扔到了地上。
    “十三年前,你无意间丢失的东西。”
    顾绯木然地看向那东西,却见那是一个荷包。
    一个绣给男人的荷包。
    在她成亲之后,默默地绣给另一个男人的荷包。
    这大殿之中已经烧了地暖,可是她却觉得,整个人犹如置身冰窖一般,从脚底到脊背,都散发着无法摆脱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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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贤皇后被废的消息传到了阿宴耳中的时候,她隐约已经明白了什么。
    外间的消息,她从偶尔侍女们悄悄的议论中,也听到了。
    躺在榻上的容王,哪里能不知道这个,望了眼阿宴,挑眉淡淡地道:“这世上除了我萧永湛,谁还能让你生出这么可爱的两个娃儿。”
    一听这话,阿宴原本黯然的心绪顿时消失殆尽,又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容王,拿起檀木梳来轻轻地帮他梳理着黑亮的长发。
    “我嫁你前,实在是不知道你竟如此自大的一个人。”
    ☆、152|151.149. 1.1
    这几日容王伤势倒是好多了,连欧阳大夫都说没什么危险了,尽心照料便是。阿宴现在把两个孩子送回了容王府,让惜晴帮着照料,同时把母亲也请过来了看顾。
    而她自己呢,则留在这里照料容王,每天给他擦拭身体,喂饭喂药,凡事亲历亲为。
    受伤的容王,有时候越发像个孩子,躺在那里,任凭她各种摆弄,从来不说什么。
    只是有一件,每到了换药的时候,容王都是由欧阳大夫亲自换药,并且要阿宴出去的。
    终于有那么一次,阿宴坚持没出去,就在旁边帮着欧阳大夫打下手,结果当那白色的绷带拆下来后,她一看那伤口,顿时一颗心就如同被人拿着刀子刺一般,痛得直接揪了起来。
    容王身形颀长,可是并不瘦,相反胸膛是宽厚雄健的,可是如今,那胸膛正中却是伤得不成样子,看着那犹存的伤口,她简直是无法想象,那带着倒刺的箭是用什么方式活生生地剜出来的。
    容王躺在那里,黑亮的长发流淌在榻旁,如墨一般的眸子带着些许无奈望着阿宴。
    “我说过的,让你不要留在这里。”
    欧阳大夫手里拿着要换的药,笑呵呵地道:“王妃也不必太过心疼,左右都过去了。”
    谁知道他正说着这话的时候,手便碰到了一处,牵扯到了容王的伤口,顿时容王险些溢出一声痛来,在那里紧闭着双眸抿紧了唇。
    阿宴从旁盯着那处伤口,伤口实在狰狞可怕,她觉得喘息都有几分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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