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指着这里道:“阿宴,你看,这是昔日皇兄的书房,那时候我闲来无事,便听皇兄在这里读书。”
    当下两个人走进去,点亮了蜡烛,却见里面的笔墨纸砚并书架等全都是一应俱全的,看起来这里也是一直有人打扫。
    容王眸光扫过这一切,笑了下,道:“阿宴,我皇兄其实是个念旧情的人,你看,他一直命人打扫着这里,尽管他不会再回来住了。”
    说着,他领了阿宴来到书桌前,却见那里有一个几乎磨得发光的红木椅,红木椅旁,还有一个矮凳子,看起来古朴而久远。
    容王当下试探着坐在那个矮凳子上,不过那小凳子并不大,他这么一个成年男子坐在那里,便觉得有些滑稽。
    阿宴走过去,蹲在那里,打量着那矮凳子:“该不会这是你小时候坐的吧?”
    实在看着像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呢。
    容王此时终于不再试图坐那凳子了,他起身点头:“是,这是皇兄以前特意命人为我做的。那时候我总是会坐在那个矮凳子上,听着皇兄读书。”
    他眸中泛起回忆的色彩:“据皇兄说,我那时候并不喜欢说话,也不爱哭闹,一坐便能坐一整天。”
    阿宴抬手,握住容王的胳膊:“永湛……”
    昏暗摇曳的烛光中,容王清冷的脸庞上透出一丝暖意,他垂眸轻笑,修长的睫毛在俊美的脸庞上投下一点暗影:“有一次,皇兄看一本史书,他一边看一边批注,从晌午看到晚上,废寝忘食,直到看完了那本书,他一起身,才想起来我。结果低头一看,我坐在那个凳子上睡着了。”
    阿宴听到这个,忍不住从后面将他抱住。
    她记不清自己的童年是怎么度过的,可是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就在哥哥的脚底下坐着睡着。
    一时心里有些发酸,今日她为盛宠之容王妃,在皇宫中不过一天而已,她就已经疲惫不堪,心力交瘁。
    此时竟无法想象,当幼小沉默的容王陪着他的皇兄长在这深宫之中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孩童,心里在想着什么。
    阿宴将脸埋首在他坚实的脊背上,轻轻地磨蹭,柔声呢喃道:“永湛,我忽然觉得,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好可怜啊。”
    曾经的自己,总是以为当时的九皇子永湛是那么的冷漠和奇怪,如今想来,却是满满的辛酸。
    彼时的宁王妃,招待宾客,尽享繁华,可是他一个六岁的孩童,却孤零零地坐在桃花树下,沉默地看着那平静的碧波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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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阿宴抱着怀中那个高大沉默的少年,心中洋溢出类似于母爱的一种心疼时,仁德帝正坐在皇后的寝殿之中,脸色冷沉得可怕。
    他那怀了三个月身子的皇后,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声不吭。
    寝殿内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太监和宫娥们早已经退下。
    殿内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泽,可是却依然无法消弭寝殿内那股浓浓的萧杀之气。
    许久后,仁德帝终于开口,不喜不怒,语气中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皇后,朕听到了太多说法,可是现在,朕要听你说。”
    皇后仰起颈子,无畏地直视着仁德帝。
    作为一个妻子,她从开始对这个男人的嫌弃与敬而远之,到后来的敬畏和接近,最后是服从和柔顺。
    无论是那一种,她都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而坦然地望着过仁德帝——这个她的夫君。
    皇后咬着唇,望着仁德帝那看不出心思的双眸,终于说出自己的猜测:“皇上,臣妾以为,此事和容王妃难逃干系。”
    仁德帝垂眸,不言语。
    皇后见此,鼓起勇气,继续道:“容王妃绝非皇上以为的那么简单,此女长永湛三岁,却在容王年幼之时与永湛有私。皇上可曾记得,永湛十三岁时,曾有梦中事,就在那一晚之前,那时还未和永湛定下婚事的容王妃,就曾和永湛私下授予。”
    夜明珠淡淡的光辉中,仁德帝神色难辩。
    皇后眯眸,跪着上前,一狠心,继续道:“容王妃,她自小行径怪异。九岁之时,她生了一场大病,生病之前,她性情嚣张跋扈,可是生病之后,整个人性情都变了,开始变得心思诡异,行事奇特。当时宁王府中臣妾恰好宴请了众位命妇前来,那时候一班小姑娘心中想得无非是赏花踏草,可是她呢,她却一心去找了永湛,就那么牵着永湛的手,陪着他说话。”
    沉默了许久的仁德帝终于挑眉,淡淡地道:“皇后的意思,竟然是这容王妃年幼之时便怀揣不轨之心,可以勾引了永湛,使得永湛为她神魂颠倒。后成功嫁给永湛,野心勃勃,竟然意图谋害皇嗣”
    皇后深吸一口气,终于咬牙道:“不错。而且不但如此,此人行事诡异,怕是有邪物附体,望皇上明察。”
    仁德帝闭眸,并无言语。
    皇后见此,又道:“皇上,纵然永湛他少年早熟,身经百战,在那沙场之上,他用兵遣将确实出神入化,可是再怎么样,他也只有十七岁啊!他又是自小沉默寡言冷心冷情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十三岁上就那么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呢?皇上难道就没想过,这容王妃到底施了什么法子吗?”
    ☆、131|129.127.122. 121.1.
    仁德帝此时依旧面色深沉,看不出任何喜怒。
    孝贤皇后见此,干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低地道:“皇上,你可知道,那容王妃未曾出嫁之时,曾和数个男子有过纠葛。你所知道的就有那威远侯,昔日在宫廷宴席之上,光天化日,他可是就那么盯着容王妃瞧呢,这其中若说没有什么私情,那谁人能信?除此之外,还有当了叛国之徒的一名男子唤沈从嘉的,曾险些和容王妃定亲,更曾写信夜约容王妃私会于卧佛寺。”
    仁德帝眸中渐渐泛出一点冷意,淡问;“还有吗?”
    孝贤皇后一狠心,又道:“容王妃还有一位表哥,这个表哥对容王妃一往情深,曾和她一起办理茶庄,两个人为了这茶庄的事儿,可是几次私下相会。”
    说完这个,她小心观察仁德帝神情,却见他面上冷沉萧杀得厉害。
    孝贤皇后见此,便干脆跪在那里,仰颈泣声道:“皇后,臣妾知道你待永湛犹如亲子一般,那是你自小到大一手看着的弟弟,视若亲子。可是正因如此,你万万不能看着未曾经过□□的他被这样一个女子魅惑心志啊!皇上且看,自从永湛成亲以来,心里眼里哪里会看别的女子半分,他满心满眼里都是那个容王妃了!”
    她一边流泪低泣,一边祈求地望着仁德帝。
    仁德帝缓缓地蹲下,和皇后平视。
    一双带泪的湿润双眼,饱含着无限的深情无奈和祈求,这是他结发之妻。
    仁德帝眸中的冷意越来越浓,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犹如冰一般,没有半分温度。
    皇后凝视着这张萧杀冰冷的脸,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刚成亲的那时候。那时候刚刚成亲,新婚燕尔,自己对夫君不是喜欢,不是敬仰,而是丝丝的无奈,似有若无的惧意,以及无法克制的嫌弃。
    那时候的他,不就是这么一张脸孔么?
    孝贤皇后强忍下心中泛起的种种,还是忍不住再一次为仁德帝心中的寒意雪上加霜:“容王妃,绝非永湛良配,皇上不能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如此被一个妖女魅惑啊!”
    说完这话后,她面上虽然在哭,可是心里却不知道怎么泛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是了,你看看吧,你最宠爱的弟弟,还是抵不过一个女子的温柔乡,就那么丧失心志。
    可是就在她心中踊跃着那股幸灾乐祸的时候,仁德帝忽然伸出手来,狠狠地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孝贤皇后这下子,是彻底被打懵了,她含泪的眸子不敢置信地望着仁德帝,颤抖着手,捂着自己火烫的脸庞。
    仁德帝是从军数载的,也是指挥过千军万马,他这一巴掌打下去,盛怒之下,可是用足了力气的。
    孝贤皇后捂着疼得火烧火燎的脸颊,泪水哗啦了落下:“皇上?”
    仁德帝起身,撩起龙袍,抬腿一脚,就这么踢向了孝贤皇后。
    孝贤皇后猝不及防,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口中“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如同一个摔碎的破娃娃般,瘫倒在那里,两只眼睛发直地瞪着地上,地上铺着从番邦进宫来的毛毯,富丽堂皇,上面还有反番邦特有的花儿,开得芬芳和寂寞。
    她吐出的血喷在那花儿上,呈现出别样诡异的妖娆。
    仁德帝眸中不带丝毫温度地望着地上那个狼狈的孝贤皇后,冰冷地开口:“顾绯,容王妃乃是你的堂妹,她既如你说得这般不堪,为何昔日容王大婚之时,你不曾说出半分!”
    堪比冰山一般的愤怒,几乎将孝贤皇后淹没。
    “你这个贱妇,朕几次曾说,望你好生待永湛,长嫂如母,可是你何曾记在心上?且不说那容王妃是否如你所说行为不端魅惑永湛,只是她便有千般不是万般错处,如今她已经是永湛的结发之妻,并且为他生下两个孩儿!今日今时,你竟说出这般话,又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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