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溪公主笑道:“可要收好了,这是当年番邦进贡的上等和田玉做成的镯子,当日也就三对,先帝怜本宫年幼丧母,这才送了一对在本宫的嫁妆中。”
    阿宴听着这话,忽觉得手腕便沉甸甸的,她之前是一心盼着若是成了威远侯那门亲事,自然是极好不过,这辈子哥哥便是不攀附九皇子,从此也不必忧虑。可是如今,不知道怎么便觉得有些沉重。
    这玉镯子收了,若是以后自己和这威远侯出个什么岔子,那简直是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当下她抬手,几乎就想褪下那镯子,可是平溪公主却看出她的心思,抬手阻道:“既已戴上,可不能摘下来,不然那就是眼中没有本宫。”
    被这话一压,阿宴要撸下那镯子的手只能停顿在那里了。
    她硬着头皮笑了下,没想到来这公主府做客一番,就把自己的后半生给卖出去了。
    低头望着那镯子,她心道,还好,还好,至少这威远侯比沈从嘉不知道强了几条街。
    平溪公主也远远要比沈家老太太好相处许多。
    ☆、第46章 挨打
    阿宴在平溪公主府中住了几日,这平溪公主又请了御医来看过,说是这腿伤不知道上了什么灵药,倒是恢复得极好,没几日便能好了。阿宴这几日也能走动了,只是走多了便怕累到,并不敢多走。不过本来她一个深闺女儿家,原也没什么路可走的。
    如此住了几日,那边母亲到底担心阿宴,又因为老祖宗问起来,于是哥哥顾松就奉了敬国公府的命令过来,一则是来谢平溪公主,二则是过来接人了。九皇子也恰巧在这一天离开平溪公主府。
    这日,阿宴在客居的小院中梳洗了,便等着稍后软轿来接,因临走前还是要再向平溪公主告别的,于是带了惜晴,亲自来到平溪公主的闲居别院。
    平溪公主拉着阿宴,说了好一会子话,又提起过些日子可要再来陪着本宫的话,阿宴自然是笑着应下。
    从闲居别院出来后,正走着间,谁知道在那鹅卵石铺就的小□□上,恰好迎面走来一人,可不正是九皇子么。他今日穿着的衣袍是鸦青色杭绸素面的,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滚边,衬得他少年骤然抽条后的身形越发的挺拔修长,又带着几分难以忽视的清贵。
    九皇子迎面走来,最后停在阿宴面前,与幼时一般的黑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阿宴。
    惜晴见此,暗暗蹙眉。
    阿宴强自镇定,上前笑着道:“阿宴拜见九皇子。”
    惜晴忙也跟着,低头从后面拜了。
    九皇子清冷的目光扫过那惜晴,忽然道:“适才我在二门碰见了敬国公府的三少爷顾松,他说有急事,要惜晴姑娘过去一下。”
    啊?
    惜晴微楞,只觉得此时透着诡异。
    可是九皇子那不容置疑的目光投射过来,惜晴顿时打了一个冷战。
    其实惜晴平日里也算是个从容的,可是怎奈这九皇子的目光实在是让人不敢应视,仿佛常年处在高位时那个居高临下的凛冽,让你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服从。
    阿宴低头,咬了下唇,低声吩咐惜晴道:“你去吧。”
    惜晴得令,不放心地看看阿宴,再看看九皇子,终于狠心出去了。
    阿宴何曾是个傻的,自从前两天她遇到了九皇子,这事儿就透着古怪。虽则她根本不曾去想什么这位诡异的九皇子可能对她有男女之情,可是她也看出这九皇子显然是找她有事儿。
    尽管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儿。
    此时,她低低地垂着优美的颈子,恭敬地问道:“九皇子,敢问您拦下阿宴,是有事儿吩咐吗?”
    其实九皇子和阿宴交叉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可是因为少,他却几乎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每一次见到她的任何一个细节。
    望着她弯下去的颈子,那段优美的弧度,和上一世隐约见到的何曾相似。
    九皇子眸中浮现出烦躁。
    他握了握拳头,松开,又收起。
    曾经的他,出生尊贵,十三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容王,十九岁登上帝位,俯瞰天下。
    他经历过沙场征战,也见识过宫廷政变,在位十三年,既施展得怀柔手段安抚人心,也使得出雷霆手腕镇压群臣。
    可是他对付得了群臣,镇压得了边塞敌军,却从未对付过什么女人。
    他上辈子,其实除了一个皇后和两位贵妃,其余妃嫔实在不多,便是有,也是一些他记不住名字的。
    后来那个皇后一把匕首自缢于万福宫,因为他派兵攻打了皇后的母族北羌,使得北羌退守极北沙漠之地,也使得皇后的两个兄长一个侄子战死沙场。
    两位贵妃,一个因错处被他罚入了冷宫,永世不得出来,另一个则是被他囚禁在天牢中,受尽了苦楚。
    他曾经的那些女人,根本不用他哄,或者自己贴上来温言软语,或者被他雷霆手段吓得瘫作一团。
    于是此时的九皇子,尽管他有两世经验,却依然有了一丝不确定和迷茫。
    他该怎么让她抬起头,笑嘻嘻地对自己说话,牵着自己的手,温柔地喊他的名字?
    就在九皇子陷入了迷茫中时,可怜的阿宴低头低得脖子要酸了,她艰难地抬起头,小心地看了眼九皇子。
    到底有什么事儿啊?他不说,可也不能让她在这里傻站着啊。
    就在这时候,九皇子的目光陡然落到了阿宴的手腕上,那纤细皓白的手腕上明晃晃地挂着个和田玉的手镯,赫然正是平溪公主的那一对。
    于是顿时,九皇子仿佛陡然喝了一盏冰冷的隔夜茶,堵在心口,刺骨的难受。
    他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及多想,竟然伸手抓住那手腕,冷道:“到底是给你了?”
    阿宴不及防备,忽然就被这九皇子把手腕抓个正着,虽说这九皇子到底年幼,可也是十三岁的少年郎了啊!
    她羞愤地望着他,水润的眸中迸射出怒火:“放开,放开!九皇子你要干什么?”
    说着这话时,她拼命挣扎,试图摆脱这九皇子,怎奈九皇子根本不放,不但不放,反而冷笑道:“你干嘛这么害怕?怕我弄坏你的镯子?放心好了,我不会的!”
    阿宴脸色惨白,她是吓怕了,这么一刻,她忽然记起了上辈子这当皇帝的他曾干过的事儿!
    她怎么就傻到只记得他待人的宽厚,却忘记了他一怒之下的血流成河呢!
    她努力抑制住颤抖的唇:“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九皇子脸上神情稍稍缓和,他垂眸,凝视着那被自己攥住的细白手腕,那手腕那么纤细柔弱,被他这样握住,他都不敢用力,怕稍微一个不小心便将这手腕折断。
    他深不见底的眸中涌起一点隐约的怜惜:“你觉得威远侯如何?”
    阿宴细喘着,紧张地道:“他,他挺好啊……”
    九皇子抬眸,凝视着她,又问:“你是不是想嫁给他?我要你说实话。”
    这话问得,太直接了!
    阿宴又惊又恼,又羞得不行,半响终于抑制住打颤的双腿,小声小声地说:“是有点……”
    九皇子闻言,面上便阴晴不定,握着她手腕的大手犹如钳子一般,越握越紧,疼得阿宴脸色越发白了。
    九皇子却忽然笑了下:“顾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情景吗?”
    第一次见到……阿宴脑袋迷糊一片,她只是觉得自己的手腕好疼好疼啊,疼得她满眼都是泪花儿。
    九皇子却道:“你可真是傻,要多傻有多傻,自以为是的聪明,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傻得没救了!傻得把你一脸的谄媚都写到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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