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萧辰是如何被杜子腾所诱背叛正道的传说在修真界起码也有一百零八个版本了,各个金丹面面相觑,难道这华嶷也相信?
    剑修哪个不是心性坚毅之辈,像萧辰那样百岁不到结了金丹悟了两极剑意相合、甚至生出剑灵的天纵奇才,很难让人相信只是受人所惑,可一切无解之时,看似最荒谬的解释却往往最有市场。
    华嶷叹了口气,才缓缓将自己这番话的根由说了出来:“那姓杜的妖孽潜伏在我横霄剑派数载,我只怕为祸不只那叛逆一人,诸位想想,这几个弟子言行举止甚至穿着打扮都极其模仿那叛逆,直如着魔一般岂不诡异?故此我才这般大动干戈,”他瞥了一眼地上的钱有财:“如若查实这数人心志清明,自是最好,如若不然……诸位道友还要心中有数才好。”
    华嶷这番话直令在场金丹心中一惊,对于那番荒谬解释诸人将信将疑,可若钱有财亦查出有问题,这恐怕剑派内与那杜姓妖孽有过接触之辈都必须一一仔细排查了!
    杜子腾心中却又是一番惊涛骇浪,这华嶷当真是好狠的心思,好毒的手段,把所有脏水往合欢宗和他头上泼也就罢了,可他刚刚那番话……竟是隐隐为他在门派内铲除异己留下了最好的借口!
    横霄剑派中剑修众多,在斗法上经验丰富,可这种涉及政治斗争的层面却是一个个单纯如纸,那些有能力把控局面的高层一个个不见露面,有心眼可以识破的如钱有财已经被华嶷拿下,其他的……只怕也是风声鹤唳,未必敢开口道破,华嶷这看似浅显却包藏无数祸手的阴谋眼看竟是要得逞了吗?!
    杜子腾的心已经沉得不能再沉,他看着那双目中已经没有半点生气的钱长老,显然,钱长老自己已然清楚,一旦被带走,华嶷定会有手段叫他“与邪道有染”,那下场……
    不待杜子腾替钱有财继续操心,他突然发现,更大的危机已然迫于眉睫。
    “既然诸位道友没有异议,那我便先将钱道友与这几个弟子带回内门查证。”华嶷此时已将最大的伏笔埋下,迫不及待想要推进到下一步了,几道剑意直朝他们几个低阶弟子当头而下,此时,再也没有钱有财替他们拦在身前了。
    杜子腾心中一片冰凉,此时,以他急智竟也想不也半点法子,重重金丹包围之下,即使萧辰再有通天之能亦不可能战胜这么多人,若是真被华嶷抓回去做那什么查证……他们这易容法器定会当场失效,恐怕到时就轮不到他来同情钱长老了,他们会直接坐实钱长老的罪名……
    也是在此时,萧辰却突然踏前一步,反手一抽身旁一个弟子的佩剑,好像只是随随便便几招练剑坪上习来的剑招,便行云流水一般将那几道剑意消解无形。
    在场诸多心事重重、本以为事情到此先暂告一个段落的金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骤起波澜,其中几个看清那剑招的金丹剑修竟是同时“咦”了出来。
    第121章 啊,据说打脸
    这几招稀松平常,乃是横霄剑派入门剑法,不说剑意,连灵力都贫乏得厉害,这围观的诸多外门弟子中,恐怕随手抓出几人来都能使出这几招。
    即使是萧辰身边那马姓弟子也只是对自己佩剑被夺表示诧异:“喂,那可是限量版的高仿逐渊,你小心着点!”
    他一开始竟是没觉出萧辰的出手过程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然而,待他回过神来,看着委顿在地的钱长老与一脸惊愕的华嶷,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身边这无论如何也看不顺眼的家伙到底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他居然用这样平平无奇的入门剑招消解了金丹剑修的几道剑意,这个金丹修士方才刚刚击败了钱长老!
    ……这却是平常中最不平常之事。
    那几个方才惊咦出声的金丹修士更是心中一片惊涛骇浪,这几招剑招不见灵力,亦无剑意,却隐隐另窥堂奥,展现了另一种道迹——那是他们只隐隐观见却尚未能一明究竟的更高一重境界。
    本已经要离去的诸位金丹竟是隐隐如临大敌一般将这几个外门炼气弟子包围了起来,杜子腾看着眼前一切,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有些荒谬好笑,金丹包围炼气,或者说一群金丹包围两个筑基加数个炼气,这场景当真叫人觉得难以置信却真真切切地发生。
    这荒谬又真实的一幕更叫杜子腾真切意识到,在他未曾留意之时,萧辰的实力竟如开挂一般一日千里,比之星潮之时只怕又上层楼,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他方才那随手一击如何能震住这许多金丹大能。
    其中一个金丹剑修已是忍不住出声:“阁下到底是谁?缘何而来?”
    萧辰不语,杜子腾只得上前一步朗声道:“霜刃出鞘,自是为天下不平事!”
    杜子腾这简单一句话,却是令在场诸多金丹心神震荡。
    这其中却是另有典故,传闻早古时年,这世间本无什么修真传承,只有凡间人事更迭,生灵代代如是。
    直到某一年间,一位剑客游历天下,在一座陡峭之壁下,机缘巧合借那峭壁如剑吞吐苍茫幻化玄奥之机悟得剑道,奇特的是,自那之后,天下间竟再无一人见识过他的鞘中长剑。
    直到一时天地间有无数邪魔横行,巧借躯壳之便四处为恶,最后其中有一邪魔竟至挑唆帝枉杀数位忠良,竟是意图借那愤郁冤屈之气妄想肉身成魔,一时间天地浊气横流、苍生涂炭。
    便在那邪魔为恶之时,剑客鞘中长剑倏然而出,于万里之外斩尽天下邪魔,竟只一剑便肃清了天地正气,只谓人曰:“霜刃出鞘为不平!”
    时日久远,后来的世人对这位剑客的生平种种或是忘却消逝、或是夸大神化,这霜刃出鞘的典故早已无人能证明是真是假,可那一股凛冽正气却借着剑客的传承凝聚不息——这便是横霄剑派的由来,霜刃出鞘,剑为不平,凛凛正气,纵横霄汉。
    那位剑客便是横霄剑派的祖师,他在云横峰下悟道,又凭腰间长剑游历天下,历经世事沧桑变幻最后回到云横峰下将剑道传承了下来。
    方才那平平无奇的入门招数……那便是这位祖师爷当年还是位凡间剑客时所创,在世俗看来已是登峰造极,可在现下的修真界看来,威力也只是平平,怎么可能比得过数千年间那些天纵奇才传下的绝世剑谱?
    不只是在座诸多外门弟子,就是许多已入金丹之境的剑修都认为,之所以还保留这套剑招作为入门招数,不过是为着纪念祖师爷罢了。
    可刚刚便是这轻描淡写的普通招数,几乎是以凡间招数压制了剑意,这分明展示了另一重难以仰望的剑道绝顶境界。
    杜子腾这番话直如当头棒喝,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机缘巧合,竟是叫在场诸多金丹剑修一时恍然失神——是否在一味追求剑境的过程中,他们早已忘却剑道本身?
    是否他们这些不为心中凛冽正气而无故出鞘之剑,早已没有祖师爷那股一剑荡涤天下的剑意神髓,徒然只剩其形?
    这隐隐的包围一时竟松散下来,华嶷见状,迅速自凝思中回过神来,断然喝道:“何方妖孽?!混入我横霄剑派妖言惑众!”
    华嶷这声喝将不少人惊醒过来,竟有数个剑修心中惋惜,若是不被中断,只怕自己于心境剑道上更能上层楼。
    因此,就有人道:“华嶷道友,能将我剑派入门招式使到这般出神入化……必是我剑派弟子无疑,不需怀疑。”
    出神入化,这四个字令在场金丹剑修心中暗暗点头,化腐朽为神奇,不是出神入化是什么?
    虽是如此,但华嶷这番话终究还是达到了一些目的,这些大能、甚至那些外门弟子心中都萦绕着一个问题:此人在门派中究竟是何来历?
    华嶷只淡淡道:“虽是如此,但置此规肃门规之时,这几人出现得着实可疑,我本就想细细查证这几个弟子来历,其中偏又混入此等莫测之人,其中诡异,诸位同门不可不察。”
    杜子腾只摇头,这华嶷真是舌灿莲花,但他不打算这么让华嶷绕下去:“若非这不平之事,何来你口中所谓“莫测诡异”之举?不过是看不下去你继续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罢了!”
    华嶷登时大怒,他本来只是想将一众金丹糊弄过去再将这几人带回去查个清楚明白,偏偏这里面有人频频坏事!
    可方才那几式剑招却又令他心有顾忌,能以凡俗剑招应对剑意之事,他生平未见,实不知对方来历深浅。
    事实上,现在的横霄剑派,包括方才对钱有财的处置,都是在以武力论是非,如果钱有财战力不俗,即使华嶷能占据道义上风,想要拿下钱有财必也要费上一番手脚,绝没有现在这般顺利。
    现在也是一样,如果这几个来历不明的人身手平平,华嶷根本不会去和几个低阶修士浪费口舌,直接打杀了事,但因着那几招平平无奇又高深莫测的剑式,华嶷竟是骑虎难下。
    他只冷冷道:“我依门规道义行事,何来颠倒黑白,我看你们几个来历不明、遮遮掩掩之辈才是心怀鬼胎另有谋算!诸位道友,如何能让这等不明之人在派内流窜,若非方才一番试探,只怕这几人在门派内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必须尽快制住!”
    华嶷前番能数次鼓动同门,皆因他一番口舌之利确实令众金丹觉得为了门派、为了大义理应出手,可现在——一个能领悟门派精髓奥义之人又没有实质上做什么危害门派之事,你想让大家和你一起动手?有点难。
    华嶷这番话竟是无人回应,甚至有几位金丹剑修直接袖手,一副绝不会向萧辰诸人动手的模样。
    华嶷见状,便知道此番已是不能如愿,但他心中另有成算,此次前来本就不是为这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几个变数,那地上坐着的钱有财才是他的目标,能把钱有财从外门扫出去,这外门中他的掌控力自然便会增幅数倍,借着培育这些低阶弟子之机便可从中选拔心腹弟子,如此这般,渐渐才可将剑派掌控……这其实是他非常重要的一步棋,万万不可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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