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言咬牙道:“往后这些三教九流的帖子一律都不准接!”
    又疑惑问道:“旁人不知公主身份,那必然是冲着崔大人来的。头一天刚到扬州城便有人耐不住性子来试探。这崔大人不是来代户部来查账的吗?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如意闻言搁下手里的信件,意味深长道:“我还当你的脑子都落在金陵,没带出门呢。现在开窍,倒也不晚。”
    “我已派了人回金陵,两三日便有消息传来,耐心等着吧。我瞧着扬州城底下暗流汹涌,崔大人此番来者不善呢。”
    又横了周乐言一眼,道:“往后出门必须带着暗卫,警醒着些。”
    周乐言听到这里脸色也正了正,这可不是小事。她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又暗自感叹,只要崔甫不在如意跟前,如意立马就能变回那个运筹帷幄的皇太女。
    男人,果然都是祸水。
    崔甫一大早便出了门,对于早上来的优伶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倒不是他看轻优伶,他这些年见过不少德才兼备的大家,戏唱得尤为好。可这般心怀鬼胎之人,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存的什么心思。
    故而也不曾放在眼中。
    等天色渐暗,便回去接如意与周乐言一道去崔弦生府上用饭。
    到了崔弦生府上,阿大阿二仍是一步不落的跟着如意。领路接待的姑姑瞧着脸上堆着笑,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不时就回首瞧一眼阿大阿二。
    周乐言心中暗笑,这暗示得也太明显了些。
    如意笑着道:“让姑姑见笑了,我一路来金陵时路上有些波折。让阿耶阿娘挂念,便给我安排了两个护卫不离身。”说完又微微侧首吩咐:“你们二人稍后在门外候着,不用跟进去。”
    阿大阿二抱拳:“是。”
    前头的姑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忙道:“哪里的话,家里的小娘子出门在外,家中长辈挂念是难免的。”又瞧了如意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暗道,这般神仙容貌可不得挂念吗。若是她家的小娘子,怕是夫人一辈子都舍不得让她出门。
    崔甫跟在一旁一句话没说。
    等进了客厅,众人见了礼入座后,崔弦生的夫人爽朗热情道:“你们兄妹既然来了扬州,便安心住下,你叔父在扬州倒也能说得上两句话。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们便是。”
    李如意合格地扮演着一个不爱出门的小娘子,温婉点头附和:“劳烦叔父叔母挂念阿意与阿兄了。”
    李朝虽也讲究百姓家取名要避讳皇家的名讳。但如意口中的阿意略拐了些音,故而听着也不会让人觉得犯了忌讳。又因闺中女子的名字非婚嫁等缘故,一般旁人也不会问得很细。
    崔弦生的夫人不是什么世家出身,只是个地方小官的女儿,为人热情。也不懂这些世家的弯弯绕绕,故而崔弦生也很少带她回清河。她对清河的了解怕是还没有李如意知道得多。
    故而也就顺嘴一提,家中长辈如何,便不再问其他。瞧着如意那张如花似玉,美得让她哑口无言的脸,开始非常接地气地拉家常。多大了?定亲了吗?还没定亲,家中可相看了吗?
    周乐言看得目瞪口呆,更目瞪口呆的是,李如意竟脸都不红一下地全答了。秋棠在后头将脸死死地埋在胸前,听着她们越扯越远,忙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如意回头瞧了她一眼,这才意识到周围人全朝她望来。
    崔甫瞧着如意望过来的无辜模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金陵压根儿就没人敢到如意面前问这些话儿。后宫太后早已驾鹤西去,皇后娘娘不爱提这些话,至于那些妃子,没一个敢到如意跟前多嘴的。
    而皇家宗室里的长辈,男的自不会提这些话,女长辈们又碍于如意的身份。一个闹不好,就是干涉朝政,不敢妄言。
    故而如意只当是正常问话,既然是正常问话,那当然是大大方方,优雅端庄的回答。哪里知道寻常家小娘子,听闻这些话,早便会羞怯得不行了,哪里会在这你一言我一句的。
    崔弦生的夫人瞧如意不吭声了,笑着道:“我最是喜欢像阿意这样的小娘子,端庄大气。没有寻常人家院子里养的那般小家子气,瞧着就让人觉得舒服。可见家里头教得极好。改日回了清河,我必要去请教请教你阿娘。”
    如意闻言只好替余皇后谢谢崔夫人的夸赞。
    崔夫人喜欢如意,也极为喜欢周乐言。
    周乐言这样的性格,她若是想哄谁高兴,那必是能哄得人家将天上星星月亮都舍得摘下来。
    想到自个儿不成器的被外派的儿子,便留了两分心道:“不知周小娘子可曾婚配了?”
    周乐言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她了,但她不像如意,她是饱受催婚的苦恼。故而崔夫人一问,她便开口道:“实不相瞒,未有婚约。阿言待这次回金陵后便要去大理寺入职,志在朝堂,不欲婚配。”
    崔夫人闻言有些可惜的点点头,如今女子做官不算稀奇,倒也理解。
    只是崔甫和崔弦生闻言皆朝周乐言方向看去,崔夫人不知,他们可是知晓大理寺的分量。
    崔夫人矛头一转又朝向崔甫,开口道:“大郎君自不必问,这些年一直在外奔波。可如今回了金陵,也不小了,还是要将亲事放在心上。”
    崔甫温声道:“多谢叔母关怀,我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如意闻言朝他望去,冷不丁的和崔甫眼神对上,挑了挑眉。
    崔弦生皱了皱眉道:“这自有他阿耶阿娘安排,你操的哪门子心。”
    崔夫人也不恼,又拉了几句家常,便见人来唤,晚膳已备好。
    等用完膳,回了崔宅。如意从马车里下来,便见周乐言伸了个懒腰,感叹道:“走亲戚可太难了。”
    如意白了她一眼,冷笑道:“那是你亲戚吗?”
    周乐言张嘴就要反驳,却见如意理都不理她,直往崔甫那边去。
    “崔郎君请留步。”
    崔甫听见如意的清丽的嗓音,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身回首望去,便见如意徐徐向他走来。不过几步,却难以自持的呼吸都轻了几分。
    等走到崔甫跟前,也不开口。秋棠有眼色地将手里的灯笼递给如意,后退了几步。松青一瞧,也有眼色地退远了些。
    晚间一轮弯月高高地悬挂天边,微风徐徐吹过如意的裙摆,拂过眉梢。四周静谧无声,只听见树叶微微的沙声,似情人间低语。
    如意灿若星辉的双眸望向崔甫冷峻的面容,对上他好看的眉眼,一时被美色所惑,上了头。顿了一下,大胆开口道:“不知崔郎君可有心仪之人?”
    崔甫垂了垂眼,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下。沉默了一会儿。
    轻声道:“自是没有,崔某志在朝堂,不在儿女私情。”嗓音冷淡,如冰似玉。
    如意倒也不多言,只轻轻笑了笑,道:“既如此,那便祝愿崔郎君心想事成,前程似锦了。”
    “多谢公主。”
    如意微微点了个头便转身离开。只留下崔甫站在阴影里沉默不语。
    周乐言跟在后头,瞄着如意神色,不敢说话。唉,都怪她耳朵太好使,一不小心就撞见这修罗场。
    进了屋子,周乐言刚准备装模作样地骂两句崔甫不识好歹给如意出出气,便见如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个场面实在是太熟悉了,周乐言条件反射地就咣当一跪。
    李如意原本正气在头上,被周乐言一个大礼,给弄蒙了。
    她冷着嗓子道:“你跪下做什么?”
    如意蒙,周乐言也蒙了。周乐言只恨不能原地消失,丢人啊!
    难堪地低着头窘迫道:“我阿娘教训我时,一拍桌子,便是要请家法。我听见她拍桌子便跪下,跪习惯了。”
    如意的气彻底被周乐言逗没了,听完周乐言的解释,笑得眼角都沁出泪来。屋里的宫女也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她接过秋棠手里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瞧着周乐言还一动不动,笑道:“还跪那儿做什么,还不起来。”
    周乐言被公开处刑,此刻一句话不想说。默默从地上爬起来。
    瞧见周乐言面如死灰的模样,如意忍了笑安慰道:“好了,我再也不笑了,你们也不许笑了。这事儿谁也不许往外头说。”
    屋子里的宫女皆回“是”,周乐言脸色才好看些。
    秋棠忙给二人端上茶,周乐言慢吞吞地端起茶盏。如意抿了一口茶,压了压嗓子。张口第一句话,便让周乐言刚喝进嘴里的茶全喷出来了。
    崔甫回了院子,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和如意交代,又转头带着松青进了如意的院子。
    秋雅姑姑领着崔甫进了院子,刚准备敲门通报,松青便听见公主掷地有声道:“崔甫那张脸倒不如毁了的好!”
    他闻言心跳都停了,缓缓地抬头瞧了一眼他家主子。
    崔甫脸已黑的不能再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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