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苑没有去找晏怀明。
一是她认为这样贸然去太子营帐，不太妥当，二是她也不想在外边闲逛的时候，再遇到皇后或是萧贵妃的人。
所以她干脆直接回了自己的地方，躺着说要小憩片刻，邹参事便在帐外候着。
没多久，晏怀明就提着一盒点心走了过来，他见了邹参事，稍稍行了个礼：“叔叔——”
“叔叔？我这么老的吗？”
邹参事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晏怀明立刻改了口：“邹大哥，我拿了些点心过来，方便让我进去么？”
“迟意在睡觉。”
邹参事犯了难，杨青苑的起床气挺严重的，这会儿要是叫醒她，可不得把营帐拆了？
“那劳您送进去，我就不打扰了。”
晏怀明倒是很有礼貌，他刚要把食盒塞到对方手里，就看到杨青苑从营帐里探出整个脑袋，嚷嚷着：“你进来。”
晏怀明手一顿：“哦，哦，好的。”
他便小心翼翼掀开帐子，钻了进去。
邹参事想了想，决定跟着去看看，杨青苑将食盒塞给他：“邹叔叔，这些点心都给你，我有话要和他说，你先吃。”
“嗯？有什么事我不能听？”
邹参事提起了心，然而杨青苑转眼就把他推了出去：“哎呀，就一会儿，说完我就找你。”
推推搡搡之下，邹参事还是妥协了：“我就在外边守着。”
“明白明白。”
杨青苑极为敷衍地将他哄了出去，一转身，晏怀明坐在榻上，紧张得动也不动。
“你在太子哪儿？”
杨青苑叉腰站着，看不出喜怒，晏怀明微微点头：“刚好碰上。”
“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平常那样聊聊。”
“你见到皇后了吗？”
“没有。”
杨青苑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到了晏怀明身边：“皇后不比萧贵妃好对付，你小心些。”
对方略感意外：“皇后娘娘虽说是个甩手掌柜，但人挺好的。”
“是吗？”
杨青苑满脸写着不信，她的直觉告诉她，那几个人没一个是善茬，但现在空口无凭，也不好强行说服晏怀明认同自己。
“你留个心眼吧。”
她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晏怀明垂眸，看着自己的脚背：“我以为我来晚了，你会大发雷霆。”
“我像这么不讲理的人？”杨青苑斜睨了他一眼，莞尔，“你要再这么说，我就真生气了。”
“别别别，我以后不说了。”
晏怀明连连摆手，杨青苑大笑，忽然听见外头来了人。
“传陛下口谕，赏邱公子越窑九秋风露青瓷香炉一盏。”
杨青苑闻声，示意晏怀明在这里等着。
她三两步走出营帐，见到了那个慈眉善目的内侍，不由地轻笑：“臣，谢陛下隆恩。”
王绍便将那盏做工精致的香炉交予她：“邱公子才高出众，当静以明志，谦逊好学才是。”
杨青苑一听，便知道这人是在旁敲侧击，此话若是从萧贵妃那群人嘴里说出来，她定要反驳，但这位给人印象就好，她便轻声笑着，不予置辩：“晚辈明白。”
王绍颔首，又给了她一对香囊，分别绣着粉桃与白梨。
“拿着吧。”
他说话极轻，眼神却格外深邃，仿佛混沌之中，于深渊里传出的一道光。他深深地看了杨青苑一眼，便领着后边两个小内侍走了。
捏着那对香囊的杨青苑有些奇怪，她看了看身边的邹参事，忽然招招手，低声问道：“那人谁呀？也认识我爹爹么？”
“我不知道。要不，回头问问沈掌柜的？”
“别，还是算了。”
杨青苑小的时候拿不准沈飘絮的性子，分不清这人说的真话还是假话，因此基本不会选择去问她答案。
“我先——”
“邱公子就住这儿？”
杨青苑本来以为今天没什么事儿了，结果听到有人在叫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晏怀宁前呼后拥地走了过来。
“当我是免费开店的？钱都不用付就随便逛逛？”
杨青苑不满地嘀咕着，就差把“恕不招待”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晏怀宁瞧她这样子，还明知故问：“邱公子这是不欢迎我？”
他非但没有收敛那趾高气昂的派头，甚至还变本加厉地嘲笑杨青苑：“看来是本殿下来得不是时候，扰了邱公子雅兴。”
他伸手，弹了下对方手里捧着的香炉：“这越窑瓷器名贵，尤其是这九秋风露更是百里挑一的上品，我母妃恩宠加身，也不过得了一两盏，邱公子一来，父皇就赏了你，可见父皇对你颇为赏识，邱公子可不能因此骄傲自满，目中无人啊。”
说着，晏怀宁还装着意味深长的样子上下打量着杨青苑。
他在审视，在猜疑，在顾忌，在思考着大太监所说的往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越看杨青苑，越觉得这人确实好看，母亲说的，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有毒，越碰不得。
杨青苑被那双不带任何掩饰的眼神盯得后背发毛：“四殿下若是喜欢，这香炉便送您吧。”
她心中不喜，想着息事宁人，不与人多费口舌，伸手就想将那香炉送过去，晏怀宁却推脱着：“这怎么行呢？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这是父皇恩典，我若是收了，岂不是浪费了父皇一片美意？这责任我担当不起。”
“四殿下向来最受陛下宠爱，有何担当不起？”
“那也得看是和谁比了。若是与小六比，那自然是我受宠，但要是——”
晏怀宁的眉梢轻轻一挑，杨青苑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四殿下，想要说什么？”
对方促狭地笑着，略有些阴沉：“我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个故事，邱公子想不想听？”
“不想。”
“和侯爷有关，也不想吗？”
杨青苑捧着那盏香炉，仿佛是捧了个烫手山芋，一点一点烧起她心头怒火。
“贵妃娘娘喜欢这香炉，我给便是，四殿下何必拐弯抹角？”
“我要的并不是这个香炉。”晏怀宁走进了两步，“邱公子是侯爷义子，想是颇受侯爷关爱，不然也不会这般意气风发。”
“四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杨青苑沉下了脸，晏怀宁勾起嘴角：“母妃教导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让我多向强者学习。所以——”
他压着嗓子低声道：“我真是期待，你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时候，是何种狼狈模样。”
杨青苑不由地攥紧了双手，指节大白：“那四殿下最好能活到那个时候。”
她昂着下巴，冷冷睨了他一眼：“恕不奉陪。”
言罢，她便立刻转身，要回自己的营帐，晏怀宁又一次拦住她：“哎，邱公子莫要生气，开个玩笑而已？我都来这里了，就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都是硬板凳，怕您那金贵的身子坐上去硌得慌。”
杨青苑想绕过他，不料，晏怀宁趁她不备，用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刮了一下她的手臂，突如其来的剧痛令杨青苑手一松，“哗啦”，香炉碎了一地。
邹参事眼看不妙，要来打圆场，却见杨青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
“邱公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晏怀宁不知何时收了刀片，语气略有些责怪，“罢了罢了，我就替你瞒着这件事，来人，把这些碎片收了，免得割伤人。”
杨青苑的衣袖被划开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早浸透了里头的衣物，可想而知晏怀宁暗中用了多大的力道。而现在这人还要收走这些碎片，鬼知道他带回去会怎么颠倒是非。
“不劳您费心，我自己收拾就可以。”
杨青苑一脚踩上了那些碎片，目不斜视地盯着晏怀宁，“今日不便请您喝茶，请先回吧。”
对方愠色不显：“收拾好了，再请我也不迟。来人，还不快些？”
“我说，”杨青苑眼睛里直冒火，“不用。”
晏怀宁看了眼她滴着血的手指：“怎么能不用呢？你的手都被碎片划伤了。”
他剜了眼带过来的人，沉声道：“还不赶紧？”
杨青苑怒火中烧，照着他的鼻梁骨直接揍了一拳，顿时将人打翻在地：“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对你有好处？真以为大树底下好乘凉，谁都治不住你？下贱东西！”
也许是气到顶点，她最后四个字骂得格外难听，格外尖锐，晏怀明在里头琢磨着不对劲，便走了出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杨青苑和晏怀宁打了起来。
邹参事也不劝架，而是拦着那群狗腿，也打成了一团。
“别打了！”
晏怀明着急忙慌去劝架，刚抓住杨青苑一只胳膊，对方突然大叫着挣扎了起来：“晏怀明你松手！我疼！”
晏怀明一惊，这才发觉掌心底下渗出一片鲜血，顿时慌了手脚。
“小心！”
杨青苑眼尖，想将晏怀明拉过来，但是对方却抬手去挡，一把锋利的刀片直直插/进了他的手背，鲜血四溅。可晏怀明喊都没喊，只是闷哼一声，翻手夺过那刀片，将晏怀宁推远了。
“四哥，你冷静点。”
他红着眼，约莫是太疼了的缘故。
杨青苑破口大骂：“他妈的你要我的命冲我来！只会暗地里耍阴招你算个人？畜生！”
“畜生？你居然敢骂我是畜生？”晏怀宁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小贱人，你等着！”
“等个屁！我现在就去见你那皇帝老子！”杨青苑气狠了，拉上晏怀明就要去晏泽那边讨个公道，却被对方拦下了。
“别去，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的。”
他哀切地说着，晏怀宁冲上来踹中他的膝窝，连带着杨青苑也被摔在地上。
“去告状啊！去啊！”
晏怀宁想是不解气，又踹了晏怀明好几下，对方将杨青苑护在身后，没有吭声。晏怀宁便狠狠踩上了他受伤的手背，脚尖用力一碾，疼得晏怀明当场脸色就白了。
“你也配用这种香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晏怀宁尖锐地叫骂着，杨青苑满眼只有晏怀明骨肉外翻的手，她冷声道：“你再不松开，我就杀了你。”
晏怀宁一顿，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就你？你也配？”
杨青苑登时从小腿处抽出那把防身用的短刀，寒光一闪，直接抵到了晏怀宁脖子上。
“我说，不准碰他。”
她此刻的眼神异常渗人，如同漫天大雪中走出来的一头野狼，正死死地盯着下一个即将被她咬死的猎物。
晏怀宁喉结一动，感受到刀锋的冰冷与锐利，嚣张的气焰终于下去了不少。他抬脚后腿几步，杨青苑没有追。只听他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滚吧。”
杨青苑用口型吐出这两个字，手上的短刀泛着阴寒的光。
晏怀宁回头一看，带过来的几个人早被邹参事打趴下了，他咬牙道：“你等着！”
话音刚落，他便落荒而逃。
杨青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回头看了看晏怀明，眼泪就不自主地往下掉：“你就这么听话地挨他打啊？就不会反抗吗？我要是今天不带刀，你会被打死的知不知道？”
晏怀明不作声，而是吃力地爬起来，轻声道：“我四哥很狭隘，我想现在送你出去也来不及，到时候如果被那位问起来，你就把过错都推到我头上。”
“有什么过错？我们有什么过错！是他先拿刀伤我的！”杨青苑哭得很凶，晏怀明从怀里摸出一方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擦眼泪：“我给你包扎一下，你听我的，不能认下你和四哥打架的事情，不然你和你的家人都会遭殃的。”
“那你呢？我都推给你你怎么办啊？”
“我没事，毕竟——”晏怀明抿了下嘴唇，似乎是动摇了，又或是太过苦涩，无法说出口，“虎毒不食子。”
杨青苑哭得更大声了：“妈的，我来之前你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啊？怎么他妈的会这样？我爹平常连骂我都舍不得。”
晏怀明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她，他受伤的手背早就疼到麻木，毫无知觉了。
“习惯了吧。”
他安慰着杨青苑，邹参事也是眼眶酸涩，忙前忙后给他们包扎好了伤口。
不消片刻，那边就来人了。
杨青苑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挺直了背，晏怀明却始终走在她前头，不发一言。
※※※※※※※※※※※※※※※※※※※※
不快乐，想去玩
一是她认为这样贸然去太子营帐，不太妥当，二是她也不想在外边闲逛的时候，再遇到皇后或是萧贵妃的人。
所以她干脆直接回了自己的地方，躺着说要小憩片刻，邹参事便在帐外候着。
没多久，晏怀明就提着一盒点心走了过来，他见了邹参事，稍稍行了个礼：“叔叔——”
“叔叔？我这么老的吗？”
邹参事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晏怀明立刻改了口：“邹大哥，我拿了些点心过来，方便让我进去么？”
“迟意在睡觉。”
邹参事犯了难，杨青苑的起床气挺严重的，这会儿要是叫醒她，可不得把营帐拆了？
“那劳您送进去，我就不打扰了。”
晏怀明倒是很有礼貌，他刚要把食盒塞到对方手里，就看到杨青苑从营帐里探出整个脑袋，嚷嚷着：“你进来。”
晏怀明手一顿：“哦，哦，好的。”
他便小心翼翼掀开帐子，钻了进去。
邹参事想了想，决定跟着去看看，杨青苑将食盒塞给他：“邹叔叔，这些点心都给你，我有话要和他说，你先吃。”
“嗯？有什么事我不能听？”
邹参事提起了心，然而杨青苑转眼就把他推了出去：“哎呀，就一会儿，说完我就找你。”
推推搡搡之下，邹参事还是妥协了：“我就在外边守着。”
“明白明白。”
杨青苑极为敷衍地将他哄了出去，一转身，晏怀明坐在榻上，紧张得动也不动。
“你在太子哪儿？”
杨青苑叉腰站着，看不出喜怒，晏怀明微微点头：“刚好碰上。”
“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平常那样聊聊。”
“你见到皇后了吗？”
“没有。”
杨青苑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到了晏怀明身边：“皇后不比萧贵妃好对付，你小心些。”
对方略感意外：“皇后娘娘虽说是个甩手掌柜，但人挺好的。”
“是吗？”
杨青苑满脸写着不信，她的直觉告诉她，那几个人没一个是善茬，但现在空口无凭，也不好强行说服晏怀明认同自己。
“你留个心眼吧。”
她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晏怀明垂眸，看着自己的脚背：“我以为我来晚了，你会大发雷霆。”
“我像这么不讲理的人？”杨青苑斜睨了他一眼，莞尔，“你要再这么说，我就真生气了。”
“别别别，我以后不说了。”
晏怀明连连摆手，杨青苑大笑，忽然听见外头来了人。
“传陛下口谕，赏邱公子越窑九秋风露青瓷香炉一盏。”
杨青苑闻声，示意晏怀明在这里等着。
她三两步走出营帐，见到了那个慈眉善目的内侍，不由地轻笑：“臣，谢陛下隆恩。”
王绍便将那盏做工精致的香炉交予她：“邱公子才高出众，当静以明志，谦逊好学才是。”
杨青苑一听，便知道这人是在旁敲侧击，此话若是从萧贵妃那群人嘴里说出来，她定要反驳，但这位给人印象就好，她便轻声笑着，不予置辩：“晚辈明白。”
王绍颔首，又给了她一对香囊，分别绣着粉桃与白梨。
“拿着吧。”
他说话极轻，眼神却格外深邃，仿佛混沌之中，于深渊里传出的一道光。他深深地看了杨青苑一眼，便领着后边两个小内侍走了。
捏着那对香囊的杨青苑有些奇怪，她看了看身边的邹参事，忽然招招手，低声问道：“那人谁呀？也认识我爹爹么？”
“我不知道。要不，回头问问沈掌柜的？”
“别，还是算了。”
杨青苑小的时候拿不准沈飘絮的性子，分不清这人说的真话还是假话，因此基本不会选择去问她答案。
“我先——”
“邱公子就住这儿？”
杨青苑本来以为今天没什么事儿了，结果听到有人在叫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晏怀宁前呼后拥地走了过来。
“当我是免费开店的？钱都不用付就随便逛逛？”
杨青苑不满地嘀咕着，就差把“恕不招待”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晏怀宁瞧她这样子，还明知故问：“邱公子这是不欢迎我？”
他非但没有收敛那趾高气昂的派头，甚至还变本加厉地嘲笑杨青苑：“看来是本殿下来得不是时候，扰了邱公子雅兴。”
他伸手，弹了下对方手里捧着的香炉：“这越窑瓷器名贵，尤其是这九秋风露更是百里挑一的上品，我母妃恩宠加身，也不过得了一两盏，邱公子一来，父皇就赏了你，可见父皇对你颇为赏识，邱公子可不能因此骄傲自满，目中无人啊。”
说着，晏怀宁还装着意味深长的样子上下打量着杨青苑。
他在审视，在猜疑，在顾忌，在思考着大太监所说的往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越看杨青苑，越觉得这人确实好看，母亲说的，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有毒，越碰不得。
杨青苑被那双不带任何掩饰的眼神盯得后背发毛：“四殿下若是喜欢，这香炉便送您吧。”
她心中不喜，想着息事宁人，不与人多费口舌，伸手就想将那香炉送过去，晏怀宁却推脱着：“这怎么行呢？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这是父皇恩典，我若是收了，岂不是浪费了父皇一片美意？这责任我担当不起。”
“四殿下向来最受陛下宠爱，有何担当不起？”
“那也得看是和谁比了。若是与小六比，那自然是我受宠，但要是——”
晏怀宁的眉梢轻轻一挑，杨青苑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四殿下，想要说什么？”
对方促狭地笑着，略有些阴沉：“我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个故事，邱公子想不想听？”
“不想。”
“和侯爷有关，也不想吗？”
杨青苑捧着那盏香炉，仿佛是捧了个烫手山芋，一点一点烧起她心头怒火。
“贵妃娘娘喜欢这香炉，我给便是，四殿下何必拐弯抹角？”
“我要的并不是这个香炉。”晏怀宁走进了两步，“邱公子是侯爷义子，想是颇受侯爷关爱，不然也不会这般意气风发。”
“四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杨青苑沉下了脸，晏怀宁勾起嘴角：“母妃教导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让我多向强者学习。所以——”
他压着嗓子低声道：“我真是期待，你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时候，是何种狼狈模样。”
杨青苑不由地攥紧了双手，指节大白：“那四殿下最好能活到那个时候。”
她昂着下巴，冷冷睨了他一眼：“恕不奉陪。”
言罢，她便立刻转身，要回自己的营帐，晏怀宁又一次拦住她：“哎，邱公子莫要生气，开个玩笑而已？我都来这里了，就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都是硬板凳，怕您那金贵的身子坐上去硌得慌。”
杨青苑想绕过他，不料，晏怀宁趁她不备，用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刮了一下她的手臂，突如其来的剧痛令杨青苑手一松，“哗啦”，香炉碎了一地。
邹参事眼看不妙，要来打圆场，却见杨青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
“邱公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晏怀宁不知何时收了刀片，语气略有些责怪，“罢了罢了，我就替你瞒着这件事，来人，把这些碎片收了，免得割伤人。”
杨青苑的衣袖被划开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早浸透了里头的衣物，可想而知晏怀宁暗中用了多大的力道。而现在这人还要收走这些碎片，鬼知道他带回去会怎么颠倒是非。
“不劳您费心，我自己收拾就可以。”
杨青苑一脚踩上了那些碎片，目不斜视地盯着晏怀宁，“今日不便请您喝茶，请先回吧。”
对方愠色不显：“收拾好了，再请我也不迟。来人，还不快些？”
“我说，”杨青苑眼睛里直冒火，“不用。”
晏怀宁看了眼她滴着血的手指：“怎么能不用呢？你的手都被碎片划伤了。”
他剜了眼带过来的人，沉声道：“还不赶紧？”
杨青苑怒火中烧，照着他的鼻梁骨直接揍了一拳，顿时将人打翻在地：“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对你有好处？真以为大树底下好乘凉，谁都治不住你？下贱东西！”
也许是气到顶点，她最后四个字骂得格外难听，格外尖锐，晏怀明在里头琢磨着不对劲，便走了出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杨青苑和晏怀宁打了起来。
邹参事也不劝架，而是拦着那群狗腿，也打成了一团。
“别打了！”
晏怀明着急忙慌去劝架，刚抓住杨青苑一只胳膊，对方突然大叫着挣扎了起来：“晏怀明你松手！我疼！”
晏怀明一惊，这才发觉掌心底下渗出一片鲜血，顿时慌了手脚。
“小心！”
杨青苑眼尖，想将晏怀明拉过来，但是对方却抬手去挡，一把锋利的刀片直直插/进了他的手背，鲜血四溅。可晏怀明喊都没喊，只是闷哼一声，翻手夺过那刀片，将晏怀宁推远了。
“四哥，你冷静点。”
他红着眼，约莫是太疼了的缘故。
杨青苑破口大骂：“他妈的你要我的命冲我来！只会暗地里耍阴招你算个人？畜生！”
“畜生？你居然敢骂我是畜生？”晏怀宁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小贱人，你等着！”
“等个屁！我现在就去见你那皇帝老子！”杨青苑气狠了，拉上晏怀明就要去晏泽那边讨个公道，却被对方拦下了。
“别去，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的。”
他哀切地说着，晏怀宁冲上来踹中他的膝窝，连带着杨青苑也被摔在地上。
“去告状啊！去啊！”
晏怀宁想是不解气，又踹了晏怀明好几下，对方将杨青苑护在身后，没有吭声。晏怀宁便狠狠踩上了他受伤的手背，脚尖用力一碾，疼得晏怀明当场脸色就白了。
“你也配用这种香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晏怀宁尖锐地叫骂着，杨青苑满眼只有晏怀明骨肉外翻的手，她冷声道：“你再不松开，我就杀了你。”
晏怀宁一顿，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就你？你也配？”
杨青苑登时从小腿处抽出那把防身用的短刀，寒光一闪，直接抵到了晏怀宁脖子上。
“我说，不准碰他。”
她此刻的眼神异常渗人，如同漫天大雪中走出来的一头野狼，正死死地盯着下一个即将被她咬死的猎物。
晏怀宁喉结一动，感受到刀锋的冰冷与锐利，嚣张的气焰终于下去了不少。他抬脚后腿几步，杨青苑没有追。只听他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滚吧。”
杨青苑用口型吐出这两个字，手上的短刀泛着阴寒的光。
晏怀宁回头一看，带过来的几个人早被邹参事打趴下了，他咬牙道：“你等着！”
话音刚落，他便落荒而逃。
杨青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回头看了看晏怀明，眼泪就不自主地往下掉：“你就这么听话地挨他打啊？就不会反抗吗？我要是今天不带刀，你会被打死的知不知道？”
晏怀明不作声，而是吃力地爬起来，轻声道：“我四哥很狭隘，我想现在送你出去也来不及，到时候如果被那位问起来，你就把过错都推到我头上。”
“有什么过错？我们有什么过错！是他先拿刀伤我的！”杨青苑哭得很凶，晏怀明从怀里摸出一方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擦眼泪：“我给你包扎一下，你听我的，不能认下你和四哥打架的事情，不然你和你的家人都会遭殃的。”
“那你呢？我都推给你你怎么办啊？”
“我没事，毕竟——”晏怀明抿了下嘴唇，似乎是动摇了，又或是太过苦涩，无法说出口，“虎毒不食子。”
杨青苑哭得更大声了：“妈的，我来之前你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啊？怎么他妈的会这样？我爹平常连骂我都舍不得。”
晏怀明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她，他受伤的手背早就疼到麻木，毫无知觉了。
“习惯了吧。”
他安慰着杨青苑，邹参事也是眼眶酸涩，忙前忙后给他们包扎好了伤口。
不消片刻，那边就来人了。
杨青苑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挺直了背，晏怀明却始终走在她前头，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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