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一大早,天还没全亮,杨青苑就起来梳妆打扮。
    她挑了件干净利落的月牙白松竹圆领袍,系上宫绦,束好玉冠,乍一看仿佛是个意气风发的书生,正准备进京赶考。
    “爹爹,我这样可还好?”杨青苑小小转了个圈,面上的喜悦怎么都藏不住,“我觉得很不错。”
    “挺好的。”杨赫坐在摇椅上喝茶,他极少坐这种椅子了,觉着太懒散,不舒服,但今天不知为何就半躺着了,杨青苑见状,便走上前,殷勤地给他捶腿捏肩:“爹爹,我先去几天,等我那边事情都定好了,您来不就省事了吗?”
    “你要嫁他,就是不给爹爹省事!”杨赫眯着眼,对着空气指指点点,“早知道有今天,当初这小子进楼州的时候,我就该给他剁了,炖成汤,送给那狗皇帝喝。”
    “噫——”杨青苑嫌弃地努努嘴,“别把自己形容得这么残暴嘛!这门亲事也是您当年就定下来的啊!”
    “哼!”杨赫装模作样地吹胡子瞪眼,“那是看在他娘的份上,现在呢?我越想越不舒服!”
    杨青苑笑着,摇摇他的肩膀,撒着娇:“好啦好啦,咱们好汉不提当年勇,您就相信女儿的眼光吧!”
    “我可不是信你。”杨赫坐起了身,目光深邃,“你爹爹我啊,只是想出了这口二十几年的恶气。”
    杨青苑绕到他面前,蹲下:“所以啊,这口恶气,咱们一定会出的,上天都站在我们这边。”
    杨赫低头看她,看着这张有几分像自己年轻时候的脸,莫名感受到了某种名为命运的东西。
    “菀儿。”
    他轻轻唤了一声女儿的乳名,杨青苑应着:“哎,怎么了?”
    如果爹爹后悔了,爹爹不希望你嫁给晏怀明,你会不会和我闹?
    杨赫动动嘴唇,突然一笑,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女儿的头:“一不留神,你都长这么大了。”
    “人都会长大的嘛!”
    杨青苑莞尔,杨赫温声道:“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吧?”
    “都好了。”
    “到了京都,可不能干些不该干的事情,爹爹会让阿显好好看着你的。”杨赫横眉,“听见了吗?”
    “听见了!”
    杨青苑答得很大声,杨赫这才站起来,叉着腰,又做足了他指点沙场的派头:“那就好,走,爹爹送你一程。”
    “是,我的大将军。”
    杨青苑俏皮地给他行了个礼,被杨赫弹了下脑门,嗔怪着:“胡闹。”
    “嘿嘿。”
    杨青苑笑着,和人一道出了门。
    晏怀明和府上一行人等在雪暗津渡外边。
    因为杨青苑说她那边都准备好了,让他们带着人就好,晏怀明便乖乖地等她。
    陆慈没见过杨青苑,就更不知道雪暗津渡是什么了,他还当自家王爷是新交了朋友,要一道回京都。
    可是,什么东西都不带,回去怎么收拾呢?
    陆慈百般不解,晏怀明告诉过他不用担心,可又不愿意说明白这不用他担心的地方在哪儿,实在让人迷惑。
    直到他看到芝兰玉树般的杨青苑。
    “都到齐了?我们走吧,路上再细说。”
    杨青苑一门心思扑在晏怀明身上,也不是很留意他的几个随从,何况,她很早以前就知晓底细了。
    “好。”
    晏怀明点点头,刚想吩咐府上几人一些事情,就被杨青苑挽住了胳膊:“你和我坐一辆马车。”
    “嗯。”
    晏怀明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但是他完全不淡定的红耳朵还是出卖了他。
    陆慈看得云里雾里。
    怎么回事儿?怎么还脸红上了呢?不对,哪有大老爷们儿勾勾搭搭搂搂抱抱的?
    年逾不惑的陆叔叔感到了一阵恐慌。
    可他没来得及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惊和不解,就被韩祎拉走了:“陆叔陆叔,别看了,他俩关系好着呢,回头我给您细说,走走走,我们坐一块儿。”
    “关系好?好成什么样?”
    陆慈突然警惕起来,他年纪虽然大了,但是什么世面没见过啊?这这这这,就是不对劲!
    “那可是好到以身相许了。”
    韩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来了一句,陆慈如遭雷劈:“什么!”
    这不行!他不允许!
    “哎呀,回头再说啦!”
    韩祎死死拽住要冲出去的陆慈,嬉皮笑脸地将人拖上了马车。
    当然要,这一切,晏怀明是没有看见的。
    “你准备好了吧?”
    他问杨青苑。
    “当然。”
    “我也准备好了。”
    晏怀明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地说着。
    杨青苑笑出了声:“你准备好什么了?准备好做我的老板娘?”
    晏怀明看着她,愣了愣,接着就移开目光,轻声道:“嗯。”
    这回,杨青苑怔住了。
    “你再说一次我听听?”
    她挪过去了点。
    晏怀明不自在地靠在了马车壁上:“就,准备好以身相许了啊。”
    话音刚落,杨青苑就紧紧抱住了他。
    “殿下,您要不要——”
    陆慈不知怎的,挣脱了韩祎,掀开晏怀明那辆马车的帘子。
    主仆二人差点都当场去世。
    杨青苑抱着晏怀明,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会错意的陆慈。
    只听年长的叔叔仰天长啸:“不可啊!!”
    下一刻,他就被韩祎捂住了嘴巴,拦腰拖走了:“对不住对不住,我跟他解释,二位继续,继续啊。”
    晏怀明羞赧至极,侧着脸,大气不敢出。
    杨青苑伸手,将马车车门锁好,笑着躺在了晏怀明腿上:“看来还是我太英俊惹出的祸。”
    “嗯。”
    晏怀明的心怦怦直跳,指甲都要抠进木板缝里了,不想,杨青苑又把他的手捞了起来,扣紧:“我睡会儿,早上起太早了。”
    “好。”
    晏怀明也跟着闭上了眼,杨青苑低声笑了一句:“傻瓜。”
    马车外头,天光隐隐,云霭重重,有雪燕自高山而下,绕过枯朽的树枝,立在城墙之上,打量着这从夜色中苏醒不久的凡尘俗世。
    冬天过去了大半,春日就近了。
    那个踏着春光而来的少年,从斑斓的记忆中走出,徐徐向她靠近,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我叫晏怀明,你叫什么?不介意的话,做个朋友吧?”
    杨青苑沉在梦乡,呢喃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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