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此紧要的事,你们怎么能瞒着我们,让我们一无所知呢?皇兄难道不知,霍府的人都很危险吗?”
    “让你们知道又有什么好处?霍府众人的安危,自然有霍萧寒安排保护。”轩辕恒正色道,“再说,西越暗探收买朝臣之事,事关机密,又怎能随意走漏风声?今日我告诉你此事,也只能是你一人知晓,知道么?”
    望着皇兄严肃的神色,轩辕梦儿只好道:“梦儿知道了。可是……”
    “至于霍萧寒急赴西南,是因为我们接到边关快报,西越国已派出数十万兵马逼近东昊,随时准备进犯。听闻,带兵者是西越国的太子与三皇子。因此,萧寒须紧急前往督战,却不能让西越暗探更早地得到消息。”
    轩辕恒早已知道轩辕梦儿想问些什么,盯着她的双眸耐心地解释着,“你须知道,霍萧寒身为大将军,为国征战是他的职责。当边关战火燃起之时,他便只能远离家人妻子,搏杀沙场。当初你一心一意要下嫁于他,难道现在竟有后悔之意了么?”
    “皇兄,你不必再说了。”轩辕梦儿神情忽而变得黯然,“梦儿如今确有后悔之意!”
    “当真?”轩辕恒惊问,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向来不肯认输的小皇妹,竟然有说“后悔”的一天。
    轩辕梦儿淡然一笑:“可是,梦儿明白,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吃。皇兄,梦儿不打扰你了,梦儿想去见见母后,请此告退!”
    在轩辕恒略显讶异的眸色中,她转过身,高挑纤巧的身影快步出了御书房。
    轩辕梦儿自己也说不清,她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忧伤。
    只是,当她走进卫太后的寑殿,见到正坐在那里对着她浅笑的母后时,便忍不住快步上前,一下子扑跪到母后怀中,双眸中的泪水,差一点便要夺眶而出。
    “梦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母后,霍萧寒赶赴边关去了,快则一年半载,慢则十年八年都不会回来了。”
    “傻梦儿,哪有这样的道理?即使两国开战,也总有歇战的时候,那时,他便会抽空回来见你了。”
    “不,他不会回来见我的!”
    轩辕梦儿伏在母后手臂上,泪珠滚落在母后的衣袖上。
    “他是你的长附马,为何不回来见你?”
    “他躲我都躲不及,又怎么会专门回来见我?”
    “躲你?”卫太后一时震惊不已。
    “是的,母后!”轩辕梦儿控制不住伤心,伏在母后怀中抽泣起来,“霍萧寒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
    “我的梦儿这样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母后,梦儿真的后悔了。梦儿原本以为,只要我足够喜欢他,只要我用心对他好,他也一定会喜欢我的。可是,梦儿如今才知道,原来要想一个人喜欢自己,竟然是这样的难!”
    卫太后静静听着,心疼不已。
    “他总是误解我,也总是误会我。我知道,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愿意喜欢我!”
    轩辕梦儿停止了抽泣,语声变得平静而伤感:
    “我以前太过天真,我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世间的一切。可我如今明白了,世上最难得到的,原来是一颗心!即使我贵为天之骄女,即使我貌美如花,即使我能得到世间的一切,可当他不愿意把心交给我的时候,我竟是如此无能为力!”
    “我可怜的梦儿!当日你亲点长附马,难道今日真的后悔了吗?”
    轩辕梦儿伏在母后肩上,轻轻地摇了摇头:“母后,如果今日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要嫁给他!”
    “你对那霍萧寒,到底喜欢到了何种程度?”
    “是的,我真的喜欢他!”轩辕梦儿幽幽说道。
    “就因为在那东亭酒楼之上,于千军万马之中,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卫太后皱眉轻问。
    “嗯。”轩辕梦儿轻应一声,“是的,就因为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于千军万马之中……可是,却不是在梦儿亲点长附马的那一日……”
    “那是哪一日?”
    “三年多前,他从边关回来,护送惜儿姐姐去北国和亲那一日……”
    “可怜的孩子!”
    卫太后轻轻搂住了自己的爱女。她似是忽然发觉,这个最小的女儿,早已深陷情网。
    告别母后,轩辕梦儿回到了霍府。
    本想平复心情,耐心等待霍萧寒然从边关回来。然而,对他的思念却与日俱增。
    此前,虽然霍萧寒时时避开她,两人见面的机会也是极少,可想到他就在洛都,就在霍府之内,她的心总是安定的。可如今,一想到他已远在西南边关,日夜征战沙场,时时刀口舔血,她便坐立不安。
    万一他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她岂不年纪轻轻的便成寡妇了?更何况,霍萧寒临走前还对她诸多误会,不说清楚,他怎么能就这样离她而去?
    成亲近三个月来,除了有过两次“意外”的肌肤之亲,他从来没有对她表达过亲热与善意,也从来没有亲自或派人给她送来过什么东西。因此在她的望云间,几乎找不到一丁点与霍萧寒有关的痕迹。
    只有在四下无人之时,轩辕梦儿才会从袖中取出那方精美的玉佩,拿在手中静静地看着。
    那是她婚前乔装成算命先生,在白云山上强行向他索取的,也是如今她身边惟一能与他产生联系的一件物品。
    九月的洛都,今年却是少有的秋雨绵绵。
    窗外风雨凄凄,房内寂寞轻寒,连续不断的阴雨天气,让大病初愈的轩辕梦儿,心境也变得晦暗忧伤起来。
    时时坐在室内无聊翻书,书中的诗句总让她心头感触: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多么羡慕诗中的女子,也是在这样风雨凄凄的时节,也是如此的心思郁结、思念“君子”,可是,诗中女子的意中人却终是回来与她相见,可是自己呢?
    远在边关的霍萧寒,会偶尔想起她这位妻子吗?如果他突然见到她,会像她一般喜出望外吗?
    这日,她独自坐在室内书案前,不禁又伸手从袖中取出那方精美玉佩。
    清凉润泽的玉握在手中,一会儿便变得温润而舒适,她不禁站起身来,走到站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风雨,嘴中不自觉地轻吟出声: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不知何时从房外走进来的如画,听到轩辕梦儿又在反复吟诵这首诗,然后便是长久地站在窗前静默,不禁出声道:“长公主又在想念大将军了么?”
    作为长公主的心腹之人,她都有些怨恨那始终不开窍的大将军长附马了。
    枉费长公主对他一片痴心,他却把长公主害成这样。如今的长公主,越来越像个深闺怨妇了,哪里还有半点成婚前天真活泼、快乐无忧的样子呢?
    轩辕梦儿听到如画的问话,缓缓地转过身来:“你说,他如今若然与我相见,会有欢喜吗?”
    乍听长公主莫名其妙的问话,如画不禁一怔,想了想,才中肯地回道:“大将军欢喜不欢喜,奴婢可真不知道。不过,长公主定然是欢喜的!”
    轩辕梦儿绝色容颜上浮起一丝浅笑:“你说得没错!因此,我决定,亲自去见一见他!”
    望着如画脸上瞬间变得震惊不已的表情,她继续淡定说道:“不仅仅是因为这样会让我欢喜。更是因为,我必须亲自去告诉他,慕容映雪跌落湖中之事,与我毫无干系。他不能带着对我的误会,就这么跑得远远的,却要我无辜而长久地承受这不白之冤!”
    “长公主,你又何必……”
    如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差点儿冲口而出——长公主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长公主明明就是思念大将军,却偏偏为自己想去见他,找出一个要向他当面解释误会的借口来!
    深知此时不可当面揭穿了长公主,如画只好耐心劝道:“长公主莫要胡思乱想了,有什么误会,等大将军他日从边关回来,长公主再当面解释,也是一样的!”
    “哪能一样呢?”轩辕梦儿道,“如今,他一定以为我是个居心叵测、阴险毒辣之人。他若是一年半载不回来,甚或十年八年不回来,我岂不是一直要在他心中当个丑人?想到这一点,叫我如何吃得香,睡得着?”
    “可是,大将军远在万里之外,长公主想见他又谈何容易?”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此事我已深思熟虑,你与如砚,只需为我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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