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二百多年的楚弈其实极少与修行者较量。他喜欢找“打死活该”的食人妖兽做对手,比如南倾山的熊妖,浣鸣渊的恶蛟,除暴安良,打完就走,不留活口,不怕仇家找上门。
    至于对战正常的修行者,除却幼年时堕入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被迫跟奇形怪状的“人”打了几十年,唯一一次正儿八经的比试还是在证道成圣前,同当时的“天下第一剑”打了个两败俱伤。
    面对年轻气盛的孙虎,楚弈刚交手了两个回合便有些失望。孙虎的力道和速度都不错,可惜技巧着实差得要命,仅凭着一股子蛮劲横冲直撞,也不知是不是木头怼多了,打活物时有些无所适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武馆内的弟子们只顾着瞎起哄,见孙虎不停进攻而楚弈一直在躲避,便误以为孙虎占了上风,呐喊助威声越来越激烈。然孙虎本人却开始慌了,尤其是当他看见自己带着九成内劲的一套拳法被楚弈轻松地躲了过去,孙虎便明白自己算是输定了。
    楚弈又绕了一阵子,试图从孙虎身上偷学一星半点的拳法,可惜孙虎自乱阵脚,步伐混杂不说,连出招的准度都开始不尽人意。
    没必要再玩下去了。楚弈轻叹一声,迅速低下身子,避开了直冲天灵盖劈来一拳,又一掌击在了孙虎的侧腰。孙虎吃痛,扭转身子打算护住受伤部位,却被楚弈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连踹三脚,分别中伤了小腿,膝盖以及脚裸,使得他忍不住痛呼出声,轰然倒地。
    孙虎抱着腿躺在地上叫唤,楚弈忙收回脚,帮他扶住了错骨的小腿:“别动弹,第二脚没控制好力道!”
    武馆内一片死寂,全都瞠目结舌于虎背熊腰的孙虎就这么被一名不见经传的小豆芽菜给撂倒了,直到孙虎大汗淋漓地唤大师父:“师父,俺输了!”才如梦初醒。
    大师父跳起来指挥小徒弟去请位医修,楚弈则蹲在地上对孙虎竖大拇指:“年轻人,输得起,有担当!这回的太鹏山论武记得参加,多积累些经验。”
    孙虎疼得面部扭曲,连句客套话都说不出来,好在医馆里的老先生来得挺快,三下五除二地帮他把伤处一固定,又喂了些固筋的丹药,这才抑制住了疼痛,勉强向楚弈露出一羞愧的傻笑。
    武馆大师父向楚弈一拱手,态度谦和地说道:“这位少侠好功夫,按照武馆规矩,您可以选择继续挑战,或者拿走神兵。不知您意下如何?”
    楚弈见大师父的眼神有些躲避,心下了然地问道:“我战胜了您,是不是能拿走双倍的奖励啊?”
    弟子们登时不满地嚷嚷了起来:“你未免也太狂妄了!我们大师兄老实,没敢下狠手,这才不小心输了。大师父可不会留情面!”
    大师父却克制不住地汗流浃背,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我若输了...武馆摘旗闭馆。”
    “没有宝贝可拿,我还费累被您殴打作甚!”楚弈爽朗一笑,骐骥不已地摊开手:“趁您没反悔,快把宝贝拿出来放我走吧。”
    大师父愣了一瞬,旋即飞速跑进里堂去取东西。尘觞蹙眉,刚要说话却被楚弈以眼神制止了,乖乖地退了回去。
    武馆的宝贝被厚重的布料包裹得结结实实,一时间只能看出是个长条状的东西。大师父双手捧着宝物,当着楚弈的面郑重拆开。随着最后一层布料落地,宝物也终于现了形,竟是柄四尺左右的长剑,青色剑鞘,鎏银剑柄,周身未雕刻任何花纹,却凭空生出一种雏燕般的轻盈感。
    楚弈大喜过望,连道三声:“好剑!”。
    而尘觞双眼一黑,心脏咯噔咯噔地抽搐起来。
    “此剑名为‘苍秾’,乃崇武城前任城主的祖传宝物。”大师父毕恭毕敬地将剑递给了楚弈:“老城主为武修,用不上这柄宝剑,本想着剑赠有缘人,奈何城中再未出剑修,这剑便交于我们武馆成了镇馆之物。少侠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当然,我们武馆还有别的宝器可供您挑选,刀枪剑戟应有尽有。只是哪个都比不上这柄剑贵重。”
    “大师父好眼力,在下正是连柄剑都没有的剑修!”楚弈嗖地把剑抓了过来,抱在怀里直蹦高。
    大师父看着兴奋到不知东南西北的楚弈,下意识地长舒一口气,又忙问道:“不知少侠师承何处?”
    “无门无派,小小散修。”楚弈的视线完全掉在了剑上,掂了掂又拍了拍,发觉这柄剑称“神兵”还是有些夸大其词了,不过倒也算得上上品。而在现在的境地下,这剑着实雪中送炭,他可没资格挑三拣四。
    尘觞见楚弈浑身散发着春风明媚的幸福,咬了咬嘴唇,贴在他背后幽怨地说道:“还有别的武器...”
    “我是剑修又不是杂修。”楚弈用手指头敷衍地把尘觞的脑袋给戳了回去,免得他在自己后脑勺上吐冷气。
    大师父又擦了擦冷汗,等楚弈看够了剑,冲他拱手告辞时,忙挽留道:“少侠可有兴趣参战本次的太鹏山论武?”
    楚弈点点头:“正有此意。”
    “那您可有推荐人?”大师父上前一步急急问道。
    楚弈怔住:“推荐人?那是什么?”
    大师父僵住,心里翻腾着惊涛骇浪一般的震惊。楚弈衣着朴素,说自己无门无派,倒是也有可能。然而刚刚那三脚可谓是雷霆之迅,没有高人指点绝不可能修得如此脚法,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因不方便透漏家师名姓,才谎称自己为散修。所以大师父才刻意提及推荐一说,试图套出楚弈背后的那位“高人”。
    但楚弈却连“推荐人”为何物都不知晓,难不成他真是个自学成才的天才?大师父越想越害怕,忽然灵机一动,借坡下驴地说道:“推举人倒也不是必须的,只是由大门派推举而来的人,入赛后自然要比普通散修好过一些。因为论武第二场要求修行者自由结伴,以队伍的方式评定胜出者。”
    楚弈不解,刚想问这跟推举人有什么关系,就听一名弟子解惑道:“现在大门派里的弟子势力眼得很!谁愿意跟名不见经传的散修搭伴儿啊!散修多半都得跟散修在组队,保不齐队友就是个坑货,一路拖后腿。”
    “在下不才,乃虬阳门弟子,若少侠不嫌弃,在下愿意做您的推举人。”大师父又一拱手,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楚弈一个头大成了两个。太鹏山论武,他有所闻而不知。结伴同行,单打改群殴,对他人来讲或许是培养协作意识的好途径,于楚弈却只有一个结果——对比出自己的交友能力到底有多低下。
    这厢楚弈正咧嘴想象自己被嫌弃的样子,大师父已经把推举信给写好了,一把塞进楚弈手里,又与他“挥泪依别”,望着夕阳下欢脱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
    虽然没听说过虬阳门,但有推举人总是好的。楚弈将信精心收起,又开始盯着剑傻乐,全然不知他身后的某位仙剑已然瞪了“苍秾”一路。
    “那个师父,不强。”尘觞努力将自己的大脸挤进楚弈的视线中:“楚弈可以打败他。”
    “他输了,武馆就得摘旗,在弟子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楚弈用胳膊肘把他拐了出去:“做人留一线。”
    尘觞绕到另一边,再度把脑袋探了过去:“击败他,把武馆的宝贝都拿走。”
    “我是那么恶劣的人吗?”楚弈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你一点长进都没有?一点都不像我用过的剑。”
    尘觞僵住,剑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还是那句话,他不懂七情六欲,不代表他没有七情六欲。而剑老哥此时的心境只有一个——我再也不是楚弈唯一的剑了。
    本来碍于楚弈对“苍秾”的喜爱,尘觞并不想惹他生气。然而当仙剑老哥例行给楚弈守夜时,眼睁睁看着他搂着苍秾入睡,心态顿时崩了。
    被楚弈搂着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啊!
    为什么刚见面楚弈就会搂着别的剑睡觉啊!
    没成人形了不起是吗?!到底要怎么才能变回去啊!
    尘觞恨不得将苍秾折巴断了生吞下去。
    可怜的“苍秾剑”在武馆里与世无争了几十年,一出馆便被不讲理的“前辈”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苍秾也能开口说话,第一句当是:“关我屁事啊!”
    或许是尘觞那带着滔天妒意的眼神太可怖了,惹得楚弈做了一宿的噩梦,先是梦见自己被捉回了楚家,关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周围阴风凄凄,鬼魅同哭,耳畔回荡着唰唰的铁索磨地声...
    楚弈惊醒,大骇之下竟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张大嘴头晕目眩地看向繁星皓月的夜空,下意识地去摸身侧的苍秾。
    谁知苍秾不翼而飞,再一扭头,赫然发现某仙剑正暗搓搓地用树枝一点点把苍秾扒拉到了河边。四目相对,被抓了现行后,犹豫了一瞬,到底一脚把苍秾踹进了湍急的河水中...
    “...这动作还有点眼熟。”楚弈嘴角抽搐,躺在地上并未起来,只波澜不惊地说道:“找不回来苍秾,我就弃剑从医,上青雁山投奔某位名姓都快忘了的师姐。你也别跟着我了。”
    远方的蒋紫陌突然打了个喷嚏,炼糊了一锅的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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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剑:“我再也不是你最爱的剑了,你背着我外头有别的剑了。”
    楚弈:“我是明着有别的剑...”
    恭喜某仙剑解锁第一种情感:“嫉妒”
    虽然不是啥好情感。
    老父亲楚真人培养孩子真jer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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