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原本都是些老字号小吃,只是疏于管理,不甚干净,有次六弟出来贪嘴,却不曾想吃坏了肚子,父皇震怒,便要把整条街都清理了。”
    徐故言侃侃介绍道,“后来有文官舍不得这老字号,递了折子,向户部要了拨款,在此地建了八座酒楼,将原本的小吃都搬了进来,酒楼建成之后,父皇还来过呢。”
    “原来如此。”姜池鱼点点头,估计这样一来,这里也不是平民百姓能来的地方了。
    徐故言轻快地翻身下马,又伸出手来扶姜池鱼,之后将缰绳扔给迎上来的门童,朝一脸讪笑跑过来的酒楼老板道:“还去我的包间。”
    俨然是这里的常客。
    姜池鱼跟着他在包间坐定,这里很是安静,窗外是一树枝繁叶茂,却是一声蝉鸣都听不见,只偶尔有几声婉转的鸟叫。
    老板亲自捧着菜牌过来,徐故言却大手一挥:“每样都来一份!”
    姜池鱼忙道:“吃不完吧?”
    “怕什么,请池鱼吃饭,岂有扭扭捏捏的道理?”徐故言笑着说,等老板出去了,他才又道,“其实是父皇叫我找你,我去北疆王府寻你不得,听管家说,你去了城郊猎场,这才又赶过去。”
    “噢……”姜池鱼这才了然,但心下又是一紧,“陛下找我?”
    “大抵是想接着和你谈昨日之事,但你放心,父皇没催,还特地命我好生招待你,再行入宫。”徐故言安慰。
    姜池鱼这才放下心来,但之后看到端上的菜肴却也减了两分胃口:“陛下想听我对北疆战事的看法?”
    她心里自有推断,却也想听听徐故言的想法。
    徐故言垂眸,看不清神色,他夹了一筷子肉到姜池鱼碗里:“夏国这次来势汹汹,不比以往,所以父皇想听你的想法吧。”
    姜池鱼却是不信这话:“陛下身边能臣颇多,何必非要宣我入宫?”
    徐故言安静一瞬,之后才道:“父皇的意思,岂是我等能揣摩的,但我推断,父皇想一劳永逸,灭了夏国,以绝后患。”
    姜池鱼愣了愣,急忙塞了一筷肉到嘴里,假装忙于咀嚼,实则思索如何作答。
    她是信赖徐故言的,只是觉得徐故言推断错误,或是皇上想错了。
    夏国虽不比徐国,却也是百年根基,两国之争也持续了百年,岂是一朝一夕就能被灭的?
    若是夏国当真被灭,北疆王大将军倒是可以致仕归乡了。
    徐故言没在意姜池鱼突然的沉默,继续道:“这只是我的推测罢了,倒是不少武将上书,想去北疆为国尽忠,只是都比不上你父亲一根手指。”
    姜池鱼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我懂了,谢谢故言哥哥。”
    “不必言谢,你进宫去,如实和陛下攀谈便好,我也会陪着你的。”徐故渊笑得温柔。
    姜池鱼感激点头。
    用过午膳,她便骑马和徐故言往宫里赶,好在皇上在御书房召见,也不必再乘步辇。
    “臣女叩见陛下。”
    “儿臣叩见父皇。”
    两人并排行礼,大礼过后,皇上才叫起身赐座:“池鱼才进京一日,昨晚睡得可好?”
    “回陛下,臣女毗邻皇宫,沐泽圣恩,昨晚睡得自是安稳,却因担忧北疆战事,早早起来了。”
    既然知道皇上要聊什么,姜池鱼便开门见山。
    皇上垂眸思索,突然将桌上一封信递与身边宦官,示意其拿给姜池鱼:“这是你父亲昨日送来的战报。”
    姜池鱼急切打开,信上只寥寥几句话,但足可见此次战役的惨烈,父亲果然打到了关山隘口,虽将夏国占据的城池夺回几座,却也损失惨重。
    “恭喜陛下,若是以此进展,不日便会将夏国蛮夷赶回去。”姜池鱼起身福礼。
    但皇上摇头:“我大徐和夏国蛮夷在北疆的战事,早已持续百年,今日赶回去,来日他们还会再来,若是如此,何时才能结束?”
    姜池鱼和徐故言对视一眼,难不成真如徐故言所分析,皇上要一劳永逸,灭了夏国?
    但不是姜池鱼悲观,当今大徐国,当真没有这种实力。
    皇上又道:“所以,朕计划着,这次将夏国蛮夷赶回去之后,提议和亲。”
    姜池鱼险些失礼,从座位上直接站起来!
    她按捺住内心的情绪,低眉道:“并非臣女有意忤逆陛下,只是,前朝和亲过后,蛮夷不懂感恩,几年后依然来犯,甚至更为变本加厉。”
    皇上没接姜池鱼的话,只是道:“即便和亲,北疆王也依旧是北疆王,你和你父亲在朕这里,也是一样重要的。”
    姜池鱼抬眼,目光短暂扫过皇上略白的鬓角,他当真是想要和亲?还是以和亲为借口,看北疆王肯不肯放权?
    不论是哪个原因,姜池鱼都有些心寒。
    父亲多年征战才守住的北疆,若是只和亲便能稳住,不仅枉费了过去的牺牲,更是让无数将士白白战死。
    而若是在此战争关头,皇上还要怀疑姜家,怀疑北疆王的衷心,如此旁敲侧击地试探姜池鱼……
    “臣女只知道,父亲为守北疆安定,几十年如一日守在苦寒之地,母亲更是受不了北疆条件恶劣,早早因病去世,若是一次和亲便能解决夏国来犯,何必让如此多的将士死在北疆,尸骨甚至无法送回家乡?”
    姜池鱼语气平静地说完,又道,“臣女目光短浅,只能看出这些,但若是父亲能回京,享天伦之乐,臣女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她自认回答圆滑,所以皇上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又寒暄几句,便放她走了。
    “池鱼,我当真不知道父皇要和亲。”一出御书房,徐故言就着急道。
    “这事又怨不得你,况且,即便和亲,也是朝堂上的事,甚至我父亲都没有谏言的资格。”姜池鱼摇头道。
    徐故言还想说什么,姜池鱼却脚步一顿,她一眼便看到前方宫墙拐角处站着个人,正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不是徐故渊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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