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你起来干什么?”蒋孝期扶住刚下床就下跪的周未。
    周未烧了一天虚得厉害,头晕腿软,靠在蒋孝期身上缓劲儿:“我去厕所!滴了这么多瓶水,我蒸发不过来了。”
    蒋孝期直接将人抱起来:“不禁亲吧,这就连路都走不动了——”
    “能不这么过分自信吗?”周未被抱到卫生间,袅袅的时候倚在蒋孝期身上,睁眼的力气也腾不出来。
    放过水,蒋孝期从背后撑着他洗手。
    周未迷迷糊糊掀开一道眼缝看向镜子,幸亏刚尿过,不然这一眼可要把他给吓到失禁。
    镜子里照出个长发凌乱的妖精,不对,是神经、病!过耳的长发在头顶滚成鸟窝不说,还有几缕被编成了小辫儿!
    周未抓了下脑袋回瞪蒋孝期,没第二个人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
    “你……不是喜欢女的吧?”
    编辫子什么的也太丧心病狂了,以后会不会让他穿裙子?!
    蒋孝期忍笑,帮他按了按额头上的退热贴:“贴这个的时候总黏到头发,就随手一编,挺可爱的。”
    “我这样你刚才也下得去嘴?”周未嘴角抽搐,心说蒋小叔才是硬核演技,对着他白痴样的一头小辫儿能执手相看泪眼,竟没有笑场,是不是比他还瞎!
    蒋孝期把他抱回床上,摸摸额头:“又烧起来了,把药吃了再睡会儿。”
    周未乖乖吃药,想让蒋孝期也去睡会儿,听见他电话响了。
    蒋孝期看了眼来电,又看周未一眼。
    “你在这儿接吧。”周未把耳机拉下来,躺到枕头上。这种时间打来电话,如果不是出人命的紧急,就是美国那边的。
    蒋孝期揉揉他头顶,接起来电:“宥圆。”
    “小舅舅,”宥圆那边似乎刚下课,她走得急声音也急,“安排的事情还搞吗?我可准备好了——”
    蒋孝期叉腰在病房里晃了两圈:“行,不过先交个底,我没法真飞回去。”
    “那!”宥圆急了,“万一……不是就穿帮了?你飞一趟有什么困难,不然计划只能延后了。”
    “不能延后,赌一下吧。”蒋孝期咬着下唇思索片刻,“我之前跟他透过消息,应该就这一两天,再拖下去不是那个人的风格。你见机行事吧,照顾好她,实在不行就及时好转。”
    “他们不会信的,你到底什么情况?!”宥圆顿足。
    蒋孝期转头看了眼病床:“周未病了,他现在不适合长途飞行。”
    宥圆秒懂,不再多说:“知道了,你想赌,就赌一下吧!”
    凌晨,周未还睡着,蒋桢药物过敏紧急入院的消息从美国传回来,情况危急。
    蒋孝期立即预定了最近一趟返回纽约的航班,然后坐在床边等周未睡醒,陪他吃了早饭做了检查。
    “有点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最迟中午过来陪你吃饭。”他低头用唇试了试周未的额温,然后打开手机,在定位软件里给周未分享了自己的实时位置。
    周未疑惑地看他:“你不用这样,尽管去忙……”
    “我想这样,让你安心。”蒋孝期穿好外套,一直看着周未退步出病房才转身快步离开。
    蒋孝期上次见父亲时,无意中说了句蒋孝腾催他回美国的暗示,期限到了他不回去,蒋孝腾必然有所动作。
    区别只是,蒋孝期把这个期限提前了,并且,替他做了个假动作,为的是试探一下父亲的态度。
    如果蒋桢那边出事,蒋孝期必然要立即返回,他订了机票,原本的计划是带着周未一起,但现在他成了意外的变数,他也只好虚晃一下。
    蒋桢不是真病,蒋孝期也不能真走,所以如果蒋柏常照旧作壁上观,只能让蒋桢迅速好转,即便那样戏会显得很假。
    蒋孝期取了行李护照,经过枫丹路去蒋生顶楼跟蒋柏常道别,他一身行装进门连外套也不脱,五分钟之内看三次腕表。
    蒋柏常扔了一沓厚厚的文件给他:“看看。”
    蒋孝期瞥一眼文件,没动,太多了,个把小时读不完:“我带上飞机慢慢看,时间不早了——”
    他很急,但不是急着赶飞机。表面上看,两种焦虑没什么区别,所以蒋孝期不加掩饰。
    蒋柏常的秘书敲门进来,冲蒋孝期微一点头:“蒋总,车子备好了,随时能出发。”他臂弯里搭着蒋柏常的灰呢外套。
    蒋孝期胸口狂跳。
    蒋柏常走过他身边,拍拍儿子结实挺拔的肩膀,秘书过来帮他穿好大衣。
    “在这儿慢慢看吧,我去接你妈妈回来。”
    蒋孝期一颗心快从喉咙蹦出来,听到这句仍然没法立时落回肚子里,他眼眶发烫,竟是意料中的意外。
    他赌赢了,但令他欣喜的是,蒋桢赌赢了。
    蒋柏常按照自己的方式理解了儿子的怔忡并生出迟到的愧疚来,走到书柜边将上次的黄花梨茶罐取出拍到茶几上:“喏,自己泡吧,边喝边看。”
    实木大门在身后关合,蒋孝期缓缓吐出一口气,拿起桌上那沓文件——蒋生国际集团股权分配方案、股权转让协议书。
    十二点一刻,周未抱着手机滚在床上,盯着逐渐向自己靠近的小红点儿。五百米……三百米……六十米……噢噢噢上楼来了吧……
    周未抬手撕掉前额的退热贴,倏地将手机塞进枕头下面,十、九、八……四、三、二、二……二……
    ???怎么还不进来!
    周未睁开眼,又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刚解锁屏幕,病房门被咔啦推开。
    周未吓一跳,手机咚一声敲在地上,屏幕上歘歘散着水波纹的小红点正仰面闪烁,周未赶忙趴在床边伸手去捞。
    “哥?”展翔蹬蹬蹬跑过来,抢先一指捡起手机,“你在干嘛,这是什么……”
    周未含恨把手机抢过来:“游戏!”
    “你玩游戏吗?”展翔挠头,“这游戏地图还挺仿真的。”
    后面进来的周耒双手插袋踢展翔鞋跟,展翔会意,赶忙让出探病c位:“哥,小耒听说你病了,特意开车带我来看看你!”
    周耒又踢他,展翔连忙改口:“哦,是我听说你病了,求他开车带我过来……究竟哪里有区别?”他小声嘀咕后半句。
    蒋孝期最后进门,手里提着兰友生的外卖打包袋,左右两大袋。
    “赔你的,”他将一个万花筒形状的透明筒盒丢到周未床上,里面塞满了各色心形棒棒糖,用透明纸和红丝带扎着。
    周未捞起来看一眼,飞快地塞进被子里。
    蒋孝期若无其事:“小翔帮忙摆下桌子。”
    “哎好的!”展翔如释重负,后脚跟被踢得发麻,过去帮蒋孝期摆饭,还要负责放好周耒让他提上来的果篮和插好周耒带过来的洋桔梗和向日葵。
    周未看着周耒微笑:“下课就过来了?没吃饭的话一块儿吃点吧,买得太多了……”他看向蒋孝期,眼角促狭地弯下来。
    蒋孝期已经摆好了椅子,往其中一张里塞了只靠垫。
    “好啊我早上起晚了就吃一个卤蛋第二节大课时肚子叫得尬死了这是烧牛筋吗闻起来好香……”展翔突然消音,鞋跟上又挨了一下,“下午……还有,课……回去吃,也行。”
    “坐吧,你哥存了你的课表,今天下午如果没事就留下来看着他,别让他画画玩手机。”蒋孝期过来扶周未,周未赶忙自己乖乖爬起来坐进有靠垫的椅子里。
    周耒不知为什么脸色稍稍沉了些。展翔明白是因为那个课表,周未存了自己的课表,没存他的,他又醋了。
    周未病容明显,瘦得眼窝都凹下去,看着满桌精致吃食依然没胃口,抱膝窝在椅子里听他们说话。
    他看周耒就那样坐在对面岿然不动,像拍证件照的姿势,又像参加什么苦大仇深的批/斗会,觉得好笑,又想招惹他,就盛了一勺冬笋烧鹿筋抻长胳膊放到对面他的碗里,试探的语气问:“是叫小耒吗?”
    周耒登时脸色青黑,多云转阴、电闪雷鸣。他又不好发作一个病人,气得磨牙:“对,我叫周耒!周末的周,未加一横的耒!”
    展翔在桌子下面踢他,怕他当场甩脸子,反被周耒狠狠踩回一脚,疼得鸡骨都咬断了,泪花涟涟继续啃鸡翅。
    周未看他这样憋不住笑,忍得轻轻咳了几声:“嗯嗯,小耒,你喜欢吃的,要多吃一点。”他又够着帮周耒盛了勺小鲍酿翅。
    周耒脸色精彩起来,落霞与孤鹜齐飞,恼恨共惊喜一色,他哥盛给他的,都是他喜欢吃的!
    周耒看着周未,目瞪狗呆,一只脚又去骚扰展翔,狂踢他鞋帮:他这失忆是不是有点非典型?
    蒋孝期把剔好的鳕鱼换给周未,看他坐得离桌子有点远,转身顺手连椅子一块儿往前搬了搬,也与他更靠近些:“别光顾着玩,好好吃饭。”
    周未被他这日常坦然的一波儿弄得脸红耳热,比手欠的那位还不自在,终于老实了,闷头吃饭。
    “我哥……蒋哥……我哥和蒋哥……蒋哥对我哥……”
    周耒走在前面,不耐烦地停下等展翔:“你不说贯口改练绕口令了?走快点儿!信不信把你扔在这儿——”
    “不是……他们……”展翔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怎么都绕不出来,纠结得五官抽在一块儿,舌头也不利索了。
    他一双球鞋给周耒踩得满是鞋印儿,这会儿又左脚绊在右脚上,自己踩自己险些摔倒。
    周耒扯着胳膊将他塞进车里:“断背山没看过?断袖总听过吧!”
    这句话伴着跑车轰鸣的引擎,直接把展翔轰傻了:“什、什、什、什……”
    他一副受到惊吓灵魂弹飞的表情,呆愣愣看向周耒。
    周耒斜乜他一眼,吓成这样?特别不能接受吗?真是没见识的白菜包!一棵白菜要那么直干嘛,卷心菜不是挺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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