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有回放,那这绝对是周未可以排进前十名的“自讨苦吃”的一天,垃圾食品算什么,都没他吃的苦多!
    蒋孝期把人按在那儿一张接一张地写了语数英理化生的各科卷子,堪比摸底考试,最后直把周未给写饿了,问他还有没有方便面,最好不再是红烧牛肉口味的。
    “垃圾食品,吃多不好。”蒋孝期握着铅笔给他改卷:“英语很好,语文凑合,其他……不要再吃方便面了。”
    周未缩在沙发上装死,他真的快死了,连“恶人谷”里约赛车都懒得回应。
    蒋孝期是不是过不惯好日子,非得兼职当高考辅导班老师才过瘾,给他多少钱一小时合适呢?
    嗯,按说这种长相吧,时薪轻松过万……
    蒋孝期看他一眼,搁下卷子接电话:“……速成班那种,一对一的……只要一个星期对么?我看下时间……”
    他探身去够窗台上的日历,腰线拉得长而直,被抻平的衬衫下摆裹住劲韧曲线。
    果然!周未捶腿,他就是兼职兼出职业病来了,还在外头接活儿,这是觉着自己包不起他呗?
    一本线521、美院蹭课,还得指望他呢!
    周未弹起来,抄手抢过蒋孝期的手机,挂断。
    蒋孝期:“……”方便面吃多变傻不是么,怎么还疯?
    周未扫了眼通讯备注名:四通驾校马教练!!!“你……要学车?”
    “现在学不成了——”蒋孝期觉着不是周未有病,就是自己有病,美好的夜晚留这么个祸害在家里干嘛?自虐吗?
    周未在蒋孝期面前将手机抛起又接住,满脸写着“恭喜你中了头奖”,无形的大尾巴翘到房顶。
    “学车啊!何必舍近求远。一对一,我车里就俩座椅;速成,绝对没有比我更快的了!括弧,职业选手除外。”
    蒋孝期扇手把手机抢回来:“我不学马车,那个驾照没处考去。”
    “啧!”周未不遗余力毛遂自荐,尾巴似的坠在蒋孝期身后:“不管是四蹄还是四轮,你不知道我人送外号‘四驱小王子’吗?”
    “诶你这个表情是几个意思……走走走,我必须给你证明一下实力!”
    蒋孝期稀里糊涂给塞进柯尼塞格,才发现自己脚上还穿着居家拖鞋,衬衫也没换,随身物品只带了一部手机。
    小豹子一双锐利视线投到路边,引擎随着转数攀升嗷嗷低吼时,蒋孝期忽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后知后觉自己上了贼船。
    “我先警告你,”蒋孝期仔细系好安全带:“你敢上环路飙车的话,我就马上拨122举报你。”
    “我特别相信!”周未单手揉着方向盘拐出楼前那条羊肠似的单行线,小豹子动作优雅流畅,既没有擦上左侧蹭了五颜六色车漆的金属路桩,也没有刮到右侧满是轮胎乌黑磨痕的马路牙子。
    他车技不是盖的,老住户都常常在这段路上中招,尤其是天黑路灯暗的深夜。
    “小叔你这么伟光正,一看就舍得大义灭……亲。”
    蒋孝期算是听懂了,这货调侃他的时候就一口一个“小叔”,把他辈分抬起来,让他不好意思还击;要是真有求于他,就会降辈儿到“七哥”,把他宠着周耒那点儿德行都散给自己,猫抱爪儿似的求疼爱。
    也就是不缺人疼,张手从不抱空的小孩儿才会如此贪得无厌,永远不嫌宠溺多,永远不怕对方拒绝不给。
    蒋孝期则不同,从小蒋桢便教育他不要朝人伸手,一切都得靠自己去争取,你拿了别人的好处,别人将来就会从你这里加倍拿回去,这世上除了阳光和空气别的都不免费,包括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也不用这么紧张吧?”周未觉得蒋小叔有些过于严肃了,他没开导航,驾轻就熟地一路向西,顺手从置物盒里摸出一部手台扔给蒋孝期:“玩过吗?进里面默认的频道,今晚鹿园有野局,咱们快点儿说不定能赶上。”
    鹿园离静湾别墅不远,基本蒋孝期白天在蒋生国际看的那块地w19就在附近,是西山山脉圈起的一道弧形山麓。
    蒋孝期想了一圈儿,才算搞明白“野局”是什么意思,鹿园的弧形山道是本市超跑爱好者约架的胜地。
    那里偏僻,晚上九点之后几乎人迹罕至,加上附近没有方便增援的交警队,这群富二代来了就跑,跑完就散,所以即使得到消息警察也很难赶上热乎的,死跑活撵赶上一次热乎的,他们配车也追不上那群改装到几乎贴地飞行的豪车,除了被搞坏心态就是白忙。
    前几年鹿园的“野局”撞死过人,交警重拳打击了非法赛车,甚至派人蹲点,总算消停了几个月。
    不过要论瞎折腾的精力,谁也没有这帮吃饱饭撑得富二代劲头足,鹿园的野局只取缔了那么一段又死灰复燃了,比之前低调一些,也没再出过什么大事儿。
    战斗民族俄罗斯的驾校教练也不带第一堂课就拉人开野局的吧?所以,这是教他开车,还是教他作死?
    蒋孝期抱着那只大哥大模样的手台,觉得周未每踩在油门上的一脚都不偏不倚地踩在了他胸口上,作死不要连累别人,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道德准则吗?
    周未以为他朝阳群众的监察之魂又在熊熊燃烧,赶忙补充:“合法的,业余无线电台操作证书,跟裴钦一块儿考的,不信你问他。”
    真搞不懂这人,他一没超速,二没违章,怎么反而脸色更臭了,必须来个飙风速度让他释放一下!
    “其实开车特别简单,油门、刹车,前进、后退,跟走路没什么两样。”教练开始不靠谱地哔哔:“汽车四个轮嘛,又不会倒,所以学开车比学脚踏车容易……也比学骑马容易,毕竟汽车更听话你说是不是?”
    蒋孝期启动手台,心说用你废话呢,我还不如回去看攻略。
    “我第一次上手,开的是裴钏哥的车,他带我们去片场的空地,四周全是搭布景的物料。我和裴钦轮流开,当时就想,这和卡丁车没区别嘛!和游乐场里那种碰碰车区别也不大,别撞就行了——”
    “那时你多大?”蒋孝期突然低声问了一句。
    周未卡了下壳儿,说:“十几岁吧,十三四好像,应该在读初中……我记得那天是裴钏让人来学校接我们过去的。初中的校服,跟这个不太一样,领口有条黄线,很丑,”他比自己的衣领:“裴钦让裁缝改成金色的,还故意穿错我的衣服也一块儿改了……督导老师罚我俩写检讨,这傻哔……”
    “你们,你和裴钦,很小就认识了?”手台搜索信号的闪光映在蒋孝期脸上,红绿交替,显得阴晴不定。他嗓音也很沉,低低的,跟引擎轰鸣缠在一起,倦了似的听不真切。
    “早到没记忆,”周未转着方向盘进山:“他比我生日小一天,我家和他家是世交也是邻居,所以从小放到一块儿养。这货看着人高马大的,其实很弱鸡,小时候不是在住院就是在养病,说不得碰不得的还特爱哭,那时候烦他,没少欺负他……”
    “但他是很值得相交的朋友,”周未视线在蒋孝期侧脸扫了一下,转回去看路:“外头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圈里讲酒肉朋友不走心,有时候你双手捧着肝胆都送不出去,或者人家接了,转头就啪叽给你丢到阴沟里……叫什么来着?我欲将心向明月,奈河明月掉沟渠!”
    蒋孝期转头看他,眼中映着皎皎明月。
    忽地,手台发出一串哔啵的杂音,紧接着挤进一波鬼哭狼嚎的呼喊。
    “又有人进来了?”那边不知谁在问。
    周未逐渐压下油门,倾身凑近蒋孝期手中的台机,午夜频道骚浪dj似的来了一句:“come on baby!颤抖吧,爸爸来教你们做人咯——”
    像是一囚车奸佞扔进老百姓,臭鸡蛋烂菜帮登时呼啸而至。
    “卧槽!未哥不是不来吗?这叫欲拒还迎,还是半推半就?”
    “末末宝贝写完作业了?你家大人同意你出来玩吗?今天的手抄报和思维导图做了吗?别忘了带电话手表随时联络呦!爷爷再也不用担心我的私生活啦~”
    “置顶规则,必须有妹子压车!重要事情说三遍,必须有妹子、压、车……”
    裴钦的声音好容易才挤进来:“到哪儿了?这帮牲口要抢跑——”
    “快快快,趁他没到赶紧开局!”那边兵荒马乱。
    柯尼塞格盘过进山弯道,远远看着前面一片炫光跃动,大束的强光刺穿山林延着山路铺展开去,那是一辆辆光束接力般沿途停放的吉普车车顶亮起的越野射灯,勾勒出野局赛道的大致轮廓。
    “go!”有人大喊,继而是放肆的笑声和口哨。
    周未肩臂绷紧,似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沿胳膊传递至握住方向盘的双手,一双眼眸含着笑却异常明亮,上身微微压低。
    柯尼塞格在加速的轰鸣中嗡嗡震颤,似乎要将人的一身血液燃烧沸腾。
    “小叔,开始喽——”
    若干早已飞驰上赛道的手台中传来周未的声音:“来了!把起点给我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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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未:你什么时候动心的?
    蒋孝期:你带我开车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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