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做得不多,只一道焖牛肉,一道清炒茭白,又做了一锅豆腐汤,但这些不是重点,她故意要卖关子似的,对着荣习摆了个鬼脸道:“你先等等再吃嘛,有惊喜哦!”
    荣习也乐得等,乖乖坐着等她。没多时,小姑娘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的盘子上只放了几块萝卜,应当是剪过的,萝卜边缘微微泛着金黄,但更多地还是保留了原本的颜色,极淡的青绿色,倒有些像是美玉,颜色通透。
    “三爷尝尝?”春花将碟子放到荣习眼前,满脸期待。
    荣习也不驳小姑娘面子,很赏脸地用筷子夹起一块,咬了一口。
    这味道倒是当真不错。没什么特别的味道,更多的是萝卜原本的清甜,吃起来却很爽口。
    “恩,好吃。”
    春花也坐下来,“是我娘从前爱做的,我小时候家里穷,没什么东西吃,我娘就用些很普通的食材变着花样地做。我从小就爱吃,很简单的,只是切萝卜的时候有些难,要将萝卜两边切的薄厚均匀。不过,你吃惯了好东西,我还怕你不喜欢呢。”
    “怎么会,你做的我都爱吃。”说着,荣习又夹起萝卜咬了一大口。
    “其实,我今天做这道菜,是因为我给他取了个名字。”
    “是什么?”
    “青玉案。”
    荣习听了直点头,“倒贴切,是个好名字。”
    一餐饭两个人吃得很高兴,也很温馨,时辰也还早,用完了饭,荣习便带着春花出了岑府,打算出去逛一逛。
    路上荣习一直牵着春花的手,偶尔还要捏上一捏。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的。”
    “那怎么不问?”荣习低头看着春花,点了点她的鼻尖,“问吧。”
    “就是……你之前不喜欢我的呀,怎么会……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荣习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要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春花放在心上的,他也说不出个具体来,只是随着相处越来越多,被春花无拘无束、敢做敢想的性子吸引了,不知不觉小姑娘便成了那个放不下的人了。
    “你怎么不说话,这问题很难回答吗?”
    春花在一旁故意耍起小性子,摇着荣习的胳膊不肯撒手,偏要他给个答案才行的样子。
    “我也说不好,可能就是某个瞬间吧,其实我很羡慕你的,你无拘无束地长大,还能由着自己的心做想做的事,可我就不行,小时候被我爹我娘逼着读些死文章,他们就盼着我能考取功名,长大了,他们也不经我允许直接就给我定下了亲事,总之是凡事不由我啊。”
    其实不止是小时候了,现在的荣习何尝不是如此,连他娶亲的事岑老爷也要横插一脚,阻止他娶春花进门。
    “唔,现在不是好多了吗,你看岑老爷已经不逼你考功名,准你做生意了呀,别的事你也别急嘛,他能想清楚的,你再等等。”
    荣习笑得有些许苦涩,有些事哪是春花想的那么容易的,但他还是温柔地摸了摸春花的长发,复又牵起春花的手,带着她在长街上走。
    “明天去看看你娘吧,她这几天身子好了不少,精神多了,还在给你做鞋子呢。”
    “好。”
    荣习有时候忙起来,三五日才能去瞧谢氏一次,但春花却是得了空就会去,谢氏自经历了那次变故后,心境大有不同,在从前她也是绝不会接受春花这样出身的儿媳,如今却是对春花越看越满意,她不求别的,只求能有一人真心待荣习好,照顾他包容他。
    因而在谢氏询问起荣习打算何时同春花成亲时,荣习毫不意外。
    谢氏自然是趁着春花不在时悄悄问的,按理只有他们娘俩,荣习不该有所隐瞒,但荣习却只是叹了口气,并未回答谢氏。谢氏脑筋一转,也就明白了,春花对荣习的心意她看在眼里,必定不会是因为春花不愿意嫁,那问题就只能是出在岑老爷身上。
    “是不是你爹那边不同意?”
    荣习点了头。
    “但是我不会任他摆布的,我心里有了法子了,要是他实在逼得紧……”荣习话未说完,抬头就见春花正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咬唇瞧着她,脸上的失落一目了然。
    “午饭我做好啦,可以吃了。”春花装作只是刚来,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扯起个笑,说完话就飞快地转身跑开了。
    “她多想也是难免的,你回去多哄哄就是了,啊。要是跟你闹脾气你也忍着点。”谢氏拉住要出去追人的荣习,仔细嘱咐过才跟荣习一块过去用饭。
    春花已经将碗碟都摆好,正在盛汤,许是这会儿冷静了些,面上的神情自然了不少,招呼着谢氏坐下。
    饭桌上春花仍旧如往常一样,是个开心果,帮谢氏和荣习夹菜盛汤,仿若方才的事全然没发生过一般。
    待离了谢氏家,荣习试探性地开口唤了春花一声。
    “恩?”春花转头看过来,知道荣习想说什么,自己先问了出来,“岑老爷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荣习看着春花的眼睛,半晌才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因为我的家世吗?”
    荣习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
    春花转过头来,并不继续追问,而是默默地一个人往前走去。
    “但是我不在乎。”荣习追上前,把春花的手捏进手心,语气坚定地道,“我爹说了不算的,是我和你成亲,又不是他,我不会听他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不在乎你是什么家世,只要你是何春花就够了。”
    这话春花听着自然受用,回握住荣习的手,“我知道,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不着急的,能在你身边我就知足了。”
    荣习还欲说些什么,但春花不给机会,直接拉着他就往街市走,“我方才都没吃什么东西,你现在陪我去吃碗面吧。”
    春花真的只是在街上随意找了一家面摊就拉着荣习过去了,或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去的正是刘燕燕父母的面摊。刘燕燕便是荣习从前的那个心上人。
    春花只知道刘燕燕的名字,和后来她走丢后的事情,缺并不知道刘燕燕家里是做什么的,自然也不知道这面摊和刘燕燕的边缘。
    “老板,要一碗面!”春花一股脑拉着荣习奔过来,兴冲冲地说完,才发觉面摊的老板一直盯着荣习看。她还很是好奇,也顺着老板的目光回了头,看了眼荣习,觉得他面目上没什么异样,才又转回来,这时却听到面摊的老板开了口。
    “三爷来了,快到里面坐。”
    老板恭恭敬敬地将荣习请到里边桌子坐下,又对春花说稍等,面很快就好。
    待老板走了,春花才盘问起荣习来。
    “你和老板认识吗?”
    荣习曾经是很喜欢刘燕燕,但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他和刘燕燕也已经再无可能,他早就放下了,心中并无波澜,只是仍旧有些许别扭,或许是因为春花在,怕她多想,便只轻声嗯了一声。
    春花正要追问,老板已经将面端了上来,春花倒很意外,难怪老板说面很快就好,这还真是……很快呢。
    老板在荣习身旁坐下来。
    “这是三奶奶吗?”
    荣习拉过春花的手,笑,“现在还不是,但很快就会是了。”
    “那恭喜三爷了,姑娘瞧着就是个有福气的,跟三爷一块儿会幸福的。”
    既然遇见,也难免要叙叙旧。
    “借您吉言。她怎么样,有消息吗?”
    春花一听,便觉出了不对劲,虽是吃着面,但两只耳朵一直仔细听着。
    “挺好的,上个月差人来送过信,说是又有了身子,也跟那山大王说好了,往后不干烧杀抢夺的事了,她带着人在山上辟了两块地,带着寨子里的弟兄们一起耕地,自给自足。之前三爷能拼了命去寻人,是我们燕燕的福气,但说到底是你们两个人没缘分,我跟她娘还一直怕你走不出来,现在看你走出来了,我们也替你高兴,我们全家都会祝福你的,三爷。”
    老板说完这几句话,便起身又去忙了。
    这回春花就是再愚钝,也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但她故意要让荣习着急一样,先捧着碗喝了口汤,明知故问道:“你们说的是谁呀?”
    荣习看她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就知道,这丫头又是要闹她,伸手就捏了一下她脸蛋,软乎乎的很是舒服。
    “你猜猜?”
    “哼,我才不猜,不就是你的旧情人吗?”
    荣习起身,也坐到春花那边的长凳上,借势将人搂过来,“其实说不上是旧情人,那时候只是我很喜欢她而已,但我只是常来这吃面而已,并未开口对她表明过心迹,兴许她对我根本没有男女之情也说不定。”
    荣习说的是实话,当初他的喜欢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常来看看她而已,还未等做些什么,刘燕燕便被黑虎寨掳走了。
    “你不必说这些,都过去了,我不会追问的。”
    在同荣习确认心意之前,春花倒是还有些介意这个刘燕燕,现在她早想通了,不管曾经荣习同她有过什么,都已经是过去了,眼下要和荣习长相厮守的人,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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