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了看谢霜辰,这徒儿也不像是说相声的。谢霜辰剑眉星目,绷紧了英气勃勃,松下来又有几分痞气,活像是能叫小女孩儿们神魂颠倒的偶像爱豆。这张脸站在台上说相声就仿佛好看的人扮丑角儿,都没有什么说服力,光看脸了,哪儿还能听见包袱?但是谢霜辰天资极高,没长一张相声演员的脸,手里却捧了祖师爷的饭碗,你说祖师爷缺德不缺德?
    谢方弼心中呜呼哀哉,早知道还不如叫谢霜辰去唱武生。
    小视频很快结束,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叶菱忽然接了句茬儿,一听就是现挂,把人家逗哏演员撅了一大跟头,惹得台下哄堂大笑。谢方弼瞥了一眼,说:“看模样挺斯文的,嘴倒是厉害,不知道师承何处?”
    “……没师承。”谢霜辰说。
    “……”谢方弼抬眼看谢霜辰,老爷子要翻白眼儿了。
    谢霜辰说:“要不……您收了他?正好他跟我做搭档,也算有了正式的名分。”
    “哼”谢方弼直接把谢霜辰的手机摔在了桌子上,“小五爷别是许了人家好处了吧?”
    谢霜辰一听这个,知道谢方弼要拿捏他了。谢方弼行五,人称“五爷”,到了谢霜辰这里仍旧是行五,上面还有四位师兄,他便被称为“小五爷”。
    小五爷冤,很冤。好处?人家也得稀罕啊!
    “师父啊!”谢霜辰身子一软直接出溜到地上了,抱着谢方弼的大腿开始哭喊,“没好处!真没好处!是您徒儿我一厢情愿瞎了心!您就……”
    他还没说完,谢方弼就说:“得了吧得了吧,甭挨骂了。你师父我什么身份,给你出面就为这事儿?小五爷脸忒大了点吧?合着你这是小学生叫家长还是怎么着?出息!再者说了,你换个谁不行呀?这是哪儿来的查无此人!”
    谢霜辰不干,就差撒泼打滚了:“不行不行!我就要这个!就这个!”他身子一矮开始捶地板。
    “嘿!你这是潘金莲想西门庆还是莘瑶琴下嫁卖油郎啊?”谢方弼踹了谢霜辰一脚,对他这混世魔王小王八蛋的做派百分之百免疫,“别扒拉了!我的袜子!”
    谢霜辰委屈巴巴地说:“我怎么净是第三产业工作者?”
    谢方弼笑道:“甭跟地上滚了,您那几千块钱的裤子全跟我这儿擦地板了?”他一端腔调,谢霜辰就敢顺杆儿爬,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说:“兹要您开口,甭说几千块钱的裤子了,就您徒弟这八百块钱包夜的脸都能给您盘串儿!”
    “哦,不是一百块钱过两宿了?那我这串儿比您那脸贵点。”谢方弼摆手,“您脸皮厚,再把我这串儿盘呲了,不值当呀!”
    “您是德艺双馨老艺术家!”谢霜辰捶胸顿足,“能不能不要总是提第三产业的事儿!”
    谢方弼说:“您自己个儿提的呀。”
    “别‘您您’的,我担不起。师父,咱不闹了。”谢霜辰赶紧打住,他俩这一捧一逗的折腾起来怕是说到天黑也入不了正活。“师父,您听我细细说来。”他站直了身体,摆好了身段儿,一手向前一伸,“啊——”
    “你就甭抒情了!”谢方弼无奈。
    事情得回到一周前,也就是谢霜辰连续在竹莲茶馆听相声的第三个月。
    叶菱正在后台准备,他穿了件黑大褂,衬得人很白,手里捧了一打厚厚的纸拿着笔批改。他的搭档王铮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问道:“改论文呢?”
    “嗯。”叶菱点点头。
    “要毕业了吧?”王铮又问。
    叶菱还是点头。
    王铮接着问:“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
    叶菱摇摇头,说:“没想好。”
    “高材生,用得着你想?”王铮开了个玩笑,紧接着说,“谢家的小五爷又又又又来了。”
    叶菱目不转睛地说:“不认识。”
    王铮哑然。他这搭档平日里话倒是不多,看着人畜无害的,可要是那脾气一上来,嘴巴比蛇蝎还毒,翻脸谁都不认。他叹了口气,看前台唱评戏的要结束了,就拍拍叶菱的肩膀:“上台了。”
    “嗯。”
    二人上台鞠躬,这是茶楼不是戏园子,唱戏说相声的就是为了给顾客们听个玩意,不至于喝茶聊天太没劲,没什么人是专门跑来听某某某说相声的。而且就现代人而言,大多觉得说相声的都是老头子,看台上有这么两位年轻的演员,多少也有点惊讶。
    年轻人谁会喜欢老玩意呢?
    谢霜辰不顾这些,他自从在网上无意间看到了叶菱的视频之后就惦记上了,又自顾自觉得对方跟自己非常般配,存了心要挖墙脚,得空就来,搞的人家后台对他都十分麻木了。
    小五爷有两处叫人不敢直视。
    一是这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脸,二是行事作风。
    他没听几场之后就拿真丝帕子包着自己手上卡地亚的戒指手镯往台上扔,捧角儿捧的壕无人性,也是老派的可以。
    这可把王铮跟叶菱吓了一跳,他们还能不知道谢霜辰的名字?就算不知道他,难道还不知道谢方弼何许人也?俩人谢了幕就去给谢霜辰道谢。谢霜辰没怎么搭理王铮,倒是笑着跟叶菱说了两句话,叶菱闷声应了两句,心里却对这位名门少爷喜欢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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