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能料到眼前这少年非但没有立刻应声,反而略显犹豫了起来。
    他开口道:“我是没有所谓的‘亲人’,但我也没兴趣投你门下。”
    一时间,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
    上官允大跌眼界,指着他咆哮道:“你他妈在开玩笑吧!他可是仙君耶,这世上有谁不想当仙家子弟的?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洛潇仙君答应收我为徒,你竟然跟我说你没有兴趣!?”
    少年的眸色暗了暗,带着些许敌意睨向他,一字一顿地道:“洛潇仙君?谁啊?从未耳闻。”
    上官允横眉竖目道:“你……”
    “算了,若无此心不用勉强,等你伤好后……”
    洛潇说到一半,倏然从屋子外传进来一声犹如陨石落地的庞大声响,过了稍许,似乎还有几声叽叽喳喳的些言碎语。
    他身形陡然僵住,习以为常似地长叹了口气,随即站起身,朝屋子外头走去。
    少年见状后就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一波动静接着一波,三番四次冒出震耳的怪声,不是把他吵醒就是害他内心抖三抖的嘈杂之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他本想撩起被子旋身躺下,却一旁的闻上官允道:“我早就说让大师兄带匹马上来了。什么汗血宝马、白玉狮子的,难道还不够好吗?我家又不是没钱买,可偏偏说只要个花轿子来坐,不是吃力不讨好嘛。”
    ……
    少年动作一顿,问道:“你大师兄……”
    “呵,要不是他捡你回来,给你又是上药又是抹药的,你哪来的好命来得到师尊的垂青?”上官允不屑道,“算了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什么了,你不想做师尊的徒弟那倒是最好了,我也可以因此减少一个竞争对手。”
    说罢,他回身奔出房门,留少年一人独自呆在屋内。
    他瞥眼对着上官允的背影沉默片刻,兀然垂头望了望自己身上那件贴身的雪白衣裳,与被草药膏敷着的伤口时,眼睫如忍不住微微颤了几下,如蝶翼扑朔,在雪白脸颊上投下一层浅浅阴翳。
    他从东煜皇城里逃离出来已有数十个月,期间颠沛流离,身边无亲朋好友相照,加上年龄又小,一眼看上去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买卖,所以难免会引起几个人贩的注意,所幸……
    少爷咬着牙吃力地下了床,扶着周围所有能扶的桌案凳椅,一路逶迤走到木门外头。
    木屋面向朝东,兴许是他许久未见阳光,一下子竟被这股光刺到眯起了眼睛,金色暖阳直勾勾地照射在眼皮上。
    少年扶着墙等自己的双眼逐渐适应下来,才缓缓地掀开了惺忪的眼皮,朝外眺望过去。
    他所望见的是这一幕:在以皎洁碧玉为主色,绣有富贵花卉图案的轿子四角处瘫着四只小白狐狸,正以四脚朝天的姿势吐着舌头暗暗抽泣。
    而那轿子正安安静静地杵在原地。之前的声响便是由于狐狸们抬得精疲力竭,一松手导致的后果。
    洛潇停在轿子旁,扫了一眼脚下的小狐狸,喟然太息道:“龄儿,你又在搞什么,你问你师弟要这轿子就是为了这样玩的吗?”
    话音甫一落,就听轿中传出来一阵悦耳的笑声:“当然,我想尝试很久了。”
    第11章恩人
    音色空灵清幽如玉石相击,上官允在小白狐狸旁边蹲下,故作伤心道:“师兄啊,骏马可比狐狸的身板强壮多了,你为什么要祸害这些无辜又弱小的生灵啊。”
    他那假惺惺的话让凤迟龄咂了下嘴巴,道:“这些无辜又弱小的生灵都还没说什么,你个局外人瞎嚷嚷什么?”
    上官允不依不挠地接着道:“哪里是局外人了,我也是师尊的徒弟了,你也是我的大师兄了,前几日我都应你的要求把我那宝贵扇子都给扔了。”
    凤迟龄坐在轿里道:“那不堪入目的东西早该扔了,我之后不是赠过你一把吗。”
    上官允噘嘴道:“颜色花纹过于清雅朴素了,一点都不霸气。我不大喜欢,所以就没带上。”
    蓦地,只望一只骨节分明,指若葱白的手撩开轿帘,一道水色裙袂骤然显现,似寒冰又似雪霜,远处那扶着柱的少年的视线顷刻间集中在他身上。
    凤迟龄用一把“花纹清雅朴素”的扇子敲打着手心,讪笑道:“您的喜好还真是别具一格。”
    倒在地上的小狐狸仿佛时日无多地抖着四肢,露出潸然泪下的神情,口吐人言道:“二十圈……从前天开始也就抬着龄兄绕璇昆山走了二十圈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我起来……我还能肝!”
    它的小爪子痉挛似的直打哆嗦,上官允连忙蹲下身子压住它,叹息道:“多么壮烈的小狐狸啊,师兄,您得负责!”
    凤迟龄手持折扇悠哉悠哉地道:“少言语两句会死?”
    俗话说山中称霸王,指的就是他。多年来,他威迫这些小动物的手段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一旦说一,就没有敢说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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