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城又在宫里呆了几日,太后的身体却没有进一步好转的迹象,到了现在,皇上和太后也品出些滋味:她已经尽了力,只怕下半辈子,太后只能这样活着了。
    好在太后十分看得开,一天早上,她将林婉城叫到跟前,温声问道:“你和崔将军的孩子已经两个月大了吧?”
    林婉城赶忙道:“回太后的话,两个月零三天了。”
    太后就笑起来:“难为你记得如此清楚。不过话说回来,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不疼爱啊?对了,哀家一直也忘了问,那孩子可取了名字不曾?”
    林婉城道:“侯爷给取了旭尧两个字,小名叫班班。”
    “班班?”太后凝眉想了一会儿,不由笑起来:“文质班班,万物粲然。哀家依稀记得这是出自杨雄的《太玄》。这名字很不错。”
    林婉城不由笑道:“太后实博闻强识,臣妇自叹弗如。”
    太后笑得越发和善。末了,她又叹口气:“哀家老了!可不是跟你吹捧,哀家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驰名的才女,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彭嬷嬷。”
    彭嬷嬷就赶忙接口:“纵使是现在,您也素有才名呢!”
    太后就抬起手做了一个拍打的姿势:“也就你个老货敢羞臊我!”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
    林婉城看着两个迟暮的老人像是老姐妹一般说笑,太后也难得地露出可爱的一面,不由也倍感欣慰。
    两个老人家说笑了一阵,太后就又扭头对林婉城道:“崔将军是咱们大周朝的栋梁,长得又是一表人才,想来班班一定像他一样俊朗,像你一样乖巧懂事。”
    林婉城想起自己的儿子,开心地笑起来,只是在太后面前,到底还是要矜持一些:“他就是个皮猴。前几日臣妇还与子澜说,央她再给绣一个虎头帽。这个小家伙现在刚长了颗牙,见到什么东西都想咬一口,前些日子,我一眼没看住,他就把虎头帽扯下来,咬掉了一只老虎耳朵。”
    太后听了林婉城的话也开心地笑起来:“说道子澜,那孩子正经也是不错的。前次她进宫,给哀家绣了一个抹额,哀家瞧她的针线功夫,真是不负盛名。”
    林婉城就道:“所以说皇上他老人家当真是好眼光,子澜与平王殿下在一处站着,当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呢!”
    太后满意点点头:“是啊!转眼他们也要完婚,哀家最小的一个孙子也要成家了……过不了一年,兴许就能生下一个像班班那么可爱的孩子,到时候纵使让哀家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彭嬷嬷赶忙道:“太后可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您老人家千秋万岁,平王殿下还指望给您多生几个重孙子呢!”
    林婉城也道:“嬷嬷说的是,太后娘娘福祚绵长,仙福永享呢!”
    太后就勉强笑笑:“傻孩子,咱们都是肉体凡胎,若是仙福永享,千秋万岁,岂不是成了人家人怕的老妖精了?哎,死我不怕,生老病死是常事,人人都要经历,谁都躲不过。哀家活了这么大岁数,享尽了别人几辈子都享不尽的福,也吃尽了别人几辈子都吃不来的苦,已经很值了!”
    林婉城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所幸就垂着头做出一副听训的样子。
    太后就接着道:“哀家的身子骨哀家自个儿知道,能恢复成这样,你也着实费了不少心力。你进宫这么许久,只怕早就想孩子了吧……”
    林婉城当然是归心似箭,恨不能冲回家抱着班班好好亲几口。可是太后面前她又岂敢明说?林婉城只好笑道:“臣妇有幸日日陪着太后,那是臣妇的福分,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太后笑着道:“你与惠阳一样,只会说些好听话来哄我老太婆。”林婉城忙道不敢。太后就不在意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下午你便回府去吧。该做的你都已经做过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更何况,宫里有这么许多太医,难道还照顾不好我一个老太婆?”
    林婉城犹豫道:“可是……”
    太后赶忙打断她:“好了,此时也无需再议。更何况,再过几天,子澜就要成婚了,你作为她的好朋友,怎能不去陪陪她?往后,她进了平王府,再想出门,只怕就难了!”
    林婉城见太后如此说,也不再推脱,赶忙弓身答应下来。
    中午,太后又留林婉城吃了一顿午饭,席间,林婉城总算知道归心似箭的滋味。她恨不能三两口将面前的饭吃干净,然后赶快回家去抱孩子。
    终于,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才总算结束。太后又拉着林婉城说了许多劝勉的话,才拍彭嬷嬷亲自送她出宫。
    林婉城回了府,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慌慌张张地冲进房间,她探头一看,班班正躺在他的摇床里睡的正香。
    林婉城看着班班熟睡的模样,激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几次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小脸蛋,可是又怕扰了他的好梦,到底又将手缩回来。
    丝竹在一旁看见了,不由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尽管放心,有我和安兰在,小少爷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安兰就低声斥道:“你懂什么,夫人初为人母,对小少爷自然是事事挂心,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丝竹就用帕子掩着唇轻笑起来。
    林婉城知道两个丫鬟在打趣她,也不生气,只冷哼道:“这个中滋味,以后你们成了家,有了孩子,只怕体会的比我还要深刻!”
    林婉城让安兰看顾着班班,自己带着丝竹、奶娘从内室走出来。林婉城向奶娘细细询问了班班这几日的情况,知道他吃得好睡的香,才慢慢放下心来。
    “等等?”林婉城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赶忙叫住奶娘,挑着眉问道:“难道他就没有哭着找我吗?”
    奶娘和丝竹不由面面相觑:“小少爷可乖巧了,这几天一声也没有哭呢!”
    林婉城不由心中暗恨:这个小没良心的,亏我在宫里日夜为他悬心,原来他一点也不知道记挂着他娘。
    林婉城第一次尝到了养儿的心酸。
    晚上,崔叔明早早就从衙门回了府,原来,他已经听说林婉城出宫的消息,赶忙就将手头的工作处理完,然后丢下一大帮属下一个人就赶回府。
    崔叔明见到林婉城,立刻像是一头饿狼一样扑上来,他紧紧将林婉城抱在怀里,头深深的埋在她的勃颈处,用深沉、暗哑的声音在林婉城耳边低吟:“婉婉,我想死你了!你这几日进宫,可把我想坏了知道么?”
    林婉城被崔叔明一撩拨,红云立刻就爬满脸颊。只是外面有一大群丫鬟仆人在等着摆饭,她可不能让这群蹄子看了笑话。
    她使劲浑身力气将崔叔明推开,看着他迷醉的双眸正色道:“在晚饭前不许胡思乱想!先吃饭,不然要被人家笑死了!”
    崔叔明不依,像是一块年糕一样贴上来。林婉城无奈道:“叔明,乖乖听话,咱们先吃饭好不好?你看安兰、丝竹都等在外面呢!咱们……哎,叔明不要!”
    林婉城好说歹说,崔叔明才最终答应先放她一马,但是崔叔明有言在先,自己的忍耐只能维持到晚饭以后。吃过晚饭,就不要怪自己辣手摧花了。
    林婉城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脸上却笑得无比灿烂的点头答应下来。
    勉强用过了晚饭,崔叔明就将下人们支走,崔叔明勾唇邪魅一笑,纵身就扑了上来。
    云收雨歇。夫妻两人躺在床上夜话,林婉城就将自己在宫里的遭遇慢慢讲了出来,当然也包括在昭德宫的事。
    崔叔明听完之后面沉似水,他侧身躺着,屈肘支着脑袋,眼睛眯缝着道:“你说什么?”
    林婉城深深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道:“叔明,这件事我本来不想与你说,一来怕你生气,二来,也怕影响你与平王之间的友情。可是我思来想去……咱们是夫妻。人家说夫妻两人,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所以,我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你!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与平王也已经说的很清楚。就包括子澜那里,我也交代的一清二楚。转眼他们就要成亲,你不要为这件事不开心,更不许去找平王的麻烦!”
    崔叔明冷哼道:“人家说朋友妻不可欺。我将他当成朋友,他却胆敢对你存了非分之想?现在,我平白别人戴一顶绿帽子,你还要我忍气吞声?”
    林婉城一巴掌拍在他胸口上,恨恨道:“你什么时候戴绿帽子了?我跟你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还要用这话来……来侮辱我?”
    林婉城将身子一翻,面朝里边,不再搭理他。崔叔明自知说错话,赶忙小意赔罪:“好好好,是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可是你也体谅体谅我啊。这种事搁在谁头上,谁能跟他善罢甘休?”
    林婉城气道:“都跟你说清楚了,你怎么还是不依不饶?天下的男人都像你这般小气吗?你这人得理不饶人也就算了,竟然还强词夺理?”
    崔叔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言语确实有些过激,也不敢再生气,伸手揽着林婉城的腰,低声说着好听话。
    林婉城气鼓鼓的面朝里躺着就是不肯理他,崔叔明直赔了小半个时辰的罪,林婉城才勉强接受他的道歉。
    崔叔明将林婉城的身子扳过来,夫妻两人相对而卧,崔叔明看着林婉城眼圈都有些微微发红,不由心疼道:“好了,不要委屈了,刚刚是我不对,我其实并不是怀疑你,只是……有些生气罢了。”
    林婉城虽然不再反抗,但是到底没有吭声。崔叔明就接着道:“我答应你不去找平王的麻烦,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许跟他单独见面,好不好?”
    林婉城冷哼一声,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夫妻两人拥在一起,林婉城不说话,崔叔明就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过了一会儿,林婉城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扬着脖子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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