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采薇道:“淑妃娘娘,既然您身体并无大碍,采薇就不叨扰了,采薇告辞。”
    蒋淑妃却忽然将她拦住:“你想就这么走了?你和林婉城那个贱人害我们蒋家至此,本宫岂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你?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拖出去打!”
    蒋淑妃一声令下,流蓝赶忙揽在夏采薇身前,她扑通就跪下去:“淑妃娘娘,郡主奉太后的懿旨来玉宸宫探望,如果她有什么闪失,奴婢实在担当不起啊,求娘娘开恩!”
    韩嬷嬷从旁拉住蒋淑妃的手劝:“娘娘息怒啊!”她偷偷看一眼夏采薇,压低了嗓子道:“娘娘切莫要冲动……”
    蒋淑妃此时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她一把将韩嬷嬷的手甩开,跨步往前走一步,身上的披风就凋落在地,韩嬷嬷赶忙将它捡起来,随手丢给一旁的宫女。
    只听蒋淑妃道:“你以为你有太后撑腰本宫就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你不要忘了,你将来是本宫的儿媳妇!你平日里那么不长眼,专门与林婉城那个贱人沆瀣一气欺负我们蒋家,你真当本宫是泥捏的是不是?”
    夏采薇看她这一副癫狂的状态,实在不愿意和她多说。她略略行一礼,顶着半张脸的红肿,转身就要退出去。
    蒋淑妃却不依不饶。流蓝上前来劝,她一抖手就将流蓝推到一旁:“你给本宫站住,本宫允许你走了吗?”
    蒋淑妃一把拉住了夏采薇的衣服,稍微一用力,夏装本就轻薄,“撕拉”一声,就开了线,蒋淑妃的护甲甚至在夏采薇脖子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郡主!”流蓝惊呼一声就迎上去,她想要拉住蒋淑妃,却又怕一个不察伤到她,只得挺身护在夏采薇身前。
    夏采薇伸手将自己的衣领护住,另一只手就紧紧捂着自己渗着血的伤口,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她倔强的不让她流出来。
    夏采薇挣脱宫女的束缚,跌跌撞撞的从玉宸宫跑出去,她捡着人少的小路,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寿康宫。
    夏采薇进了红霞阁,挥手就让殿中的宫女都退下去,她扑倒在床上,死死捂住自己的脸,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流出来。
    流蓝很快就领着宫女们回了寿康宫,她进红霞阁一看,就又赶忙退了出去。流蓝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去了太后的寝宫。
    没有多久,太后就扶着两个老嬷嬷的手匆匆赶过来。夏采薇知道凤驾亲临,也不敢怠慢,简单将脸上的泪水擦去了就从床上起来,跪倒在一旁。
    太后亲手将她扶起来,她却垂着头怎么也不肯抬。
    夏采薇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纵使不是血脉之亲,太后对她还是有几分眷顾。太后见她受了委屈,心里也不由有些难受。她叹了口气,温声道:“好孩子,听说你在玉宸宫受了委屈,快抬起头来,让哀家看一看……”
    夏采薇没有做声,低垂着脑袋不停摇头。太后轻轻拉起她的手在榻上坐下来:“好孩子,听话,把头抬起来,给哀家看一看。”
    夏采薇经不住太后再三劝说,才慢慢将头抬起来。蒋淑妃那一巴掌打的又狠又疾,此时,夏采薇半边脸都是红肿的,上面还有五个清晰的指印。她的衣领也被撕开,脖子上还有一道醒目的红痕不停往外渗血。
    太后只知道蒋淑妃在玉宸宫里动了手,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知分寸。太后看到夏采薇脸上的伤痕,两只眼睛气的几乎喷火:“太肆无忌惮了!她这是打你吗?这是打哀家的脸?采薇你自幼在哀家跟前长大,整个大周有谁人不知你是受哀家庇佑?从小,我连一指头都没有舍得碰你,可是她今日竟然敢……竟然敢……”
    太后气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身边的两个嬷嬷就赶忙上前给她顺气,夏采薇也道:“太后,您别生气,不要气坏了身子。采薇没有受委屈,蒋淑妃娘娘是长辈,她教训采薇两句,也是对我好。您千万不值得为此事气坏了身子!”夏采薇为了让太后相信她并没有受委屈,甚至勾唇笑起来。只是她双眼红肿,眼角隐有泪痕,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太后抓住她的手道:“好孩子,你不用劝我!哀家有什么不知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是哀家……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太后昏花的老眼渗出泪水,那副样子,让人觉得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就是一个扑通、慈祥的老太太。
    夏采薇不停摇着头:“太后娘娘,采薇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她一边说,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怎么会不委屈呢?自己即将嫁与的夫君是狼子野心,婆母又摆明了不待见自己,只是这些委屈她不能对别的人说,这些苦楚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太后深深吸一口气,她慢慢闭上眼,沉沉地开口:“彭嬷嬷,传哀家的口谕,着蒋淑妃将《孝子经》抄写三百遍,三日内给哀家送来。”彭嬷嬷答应下来。
    夏采薇赶忙劝道:“太后娘娘,一切都是采薇之过,您若要惩罚,就让采薇代为受过吧!”
    太后哪里不知道夏采薇心中的顾忌?她早晚都是齐王的媳妇,早晚都要在蒋淑妃手底下讨生活,自己此次如果惩处她,只会让她铭记在心,日后,恐怕要变本加厉地还给夏采薇。只是,一味的忍气吞声就有用吗?
    蒋淑妃不待见夏采薇,是因为她没哟强大的母族,不能给齐王带来助力,换句话说,夏采薇在齐王问鼎之路上拖了后腿,所以,这种不待见是根深蒂固的,是不可能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改变的。夏采薇的身世就像是横在蒋淑妃心头的一根刺,她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觉得扎得慌。
    所以,太后有自己的算计。她要给蒋淑妃一个警告。告诉她,在大周朝,不是她蒋娇想要如何就能如何,上有太后,纵使太后不在了,也还有皇上能给夏采薇做主。齐王终其一生都是不可能登上帝位的,所以这个皇上死了,还会有下一个皇上压着他,只要能压得他不敢造次,采薇的生活就会稍微好过一些。
    太后拉住夏采薇的手,注视着她的双眸,认真道:“好孩子,你听哀家说。哀家知道,自己不能护你一辈子,但是,哀家和皇上绝对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有些事……哀家也着实无奈,只是你放心,哀家保证,纵使你嫁到齐王府,也不会有人敢明着欺负你!”
    夏采薇听得动容,含着眼泪死命点头。太后疲累地挥挥手:“彭嬷嬷,你去吧。记得告诉淑妃,《孝子经》内容还在其次,关键是形式。让她将哀家这话好好揣摩揣摩再动笔吧!”
    彭嬷嬷心中一动,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又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看来太后这次是动了真怒。
    在宫里,主子受了罚,尤其是这种抄经的惩罚,通常会让奴才代劳。只是太后的话说得十分明白,内容在其次,关键是形式,也是就说写的好坏不要紧,关键是动笔的人是谁。
    蒋淑妃现在病痛缠身,太后又让她三天之内抄写经文三百遍,还不许别人代劳,只怕一番折腾,身体必定吃不消。
    彭嬷嬷告退出去,太后就轻轻用手指摸摸夏采薇手上的脸,她看见上面红肿未消,不由又有些急:“太医怎么还没有来?流蓝,你快去看一看!”
    太后在得知夏采薇受伤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去请了太医,只是,时间过了这么久,还不见太医赶来,太后不由有些窝火。
    流蓝奉命去了,太后就拉着夏采薇的手坐在榻上慢慢安慰她。
    第二天,金一川就知道了夏采薇在玉宸宫的遭遇。崔叔明还没有下朝,他就风风火火地跑到定远侯府来。
    夏采薇的事情林婉城当然也知道。皇宫虽然禁卫森严,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像这种极为敏感的政治中心,看似密不透风,其实墙上全是耳朵。
    不过自己的消息是崔叔明带回来的,金一川又是如何知道宫里的事情的呢?莫非……他在宫里也有眼线?可是金一川不过是一个江湖侠士,纵使有些本事,也不应该回把收伸到宫里去!
    林婉城正看着金一川发呆,金一川却有些急躁:“林大夫,能不能让崔将军想些办法,我实在不能看着采薇在宫里受苦,能不能想法子把她接出来,或者,把我送进宫也行!”
    林婉城皱着眉摇头:“采薇婚期已近,太后娘娘和皇上是不会答应让她出宫的。你想要进宫也不太可能。像平阳公主那样的情况并非每回都有的!”
    金一川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嫁给齐王吗?”
    林婉城赶忙劝他:“你不要激动,此事事关重大,咱们还要从长计议啊!”
    金一川苦笑道:“白华也劝我从长计议,你也劝我从长计议,可是,你们究竟能不能理解我心里的苦?我也想冷静,我也想像你们一样云淡风轻,可是我不能,我一想到采薇在宫里吃苦,将来还要落到那对混蛋母子的手里,我就觉得额上青筋直跳!”
    林婉城叹口气:“你以为我们看到采薇吃苦心里就不难过?但是就目前的形式来看,着急只能自乱阵脚,对采薇,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咱们一定要静待时机,然后找一个完全之策,否则,咱们只会害了采薇!这里面的凶险,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明白的!”
    金一川双手紧握成拳,牙齿几乎咬的咯咯响:“我明白,我当然明白,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就是不能看到采薇受苦!”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几乎是咆哮着将话说出来。
    林婉城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她纵使与金一川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他却是采薇中意的人,爱屋及乌,只要他过得好,采薇应该就会开心,那么自己也能稍稍放心。
    两人正在屋里发愁,安兰回禀道:“侯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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