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答应一声,就有两个人走上前去将水缸搬开。那水缸下面是一块烧了一半的竹篱笆,将竹篱笆一掀开,地面上就露出一个黑咕隆咚的洞口。兵丁随手娶过来一根还在燃烧的桌腿,迎风一晃,火苗“噗”一声烧起来。那兵丁将手中的桌腿探进洞口去,就见洞穴深处一对父女正抱在一处瑟瑟发抖。
    林婉城的脑袋往在洞口处一晃,笑道:“许大爷,杏仙,你们不要怕。没事了,快出来吧!”
    许老汉父女一见到林婉城才笑了起来,杏仙赶忙扶着许老汉起身,兵丁搭了一把手,就将他们父女二人从地洞里拉出来。
    原来,崔叔明在小店里伤了候环海,又怕他回来报复,所以只好将许老汉妇女藏进地窖里。许老汉进了地窖,崔叔明就用竹篱笆将地窖口盖住,又在竹篱笆上压上水缸才放火将这小店烧毁。
    候环海不久就卷土重来,但是他看到许老汉的小店已经化为灰烬,料想许老汉父女早已逃之夭夭,就赶忙派人四处去找。不曾想,这只是崔叔明想出的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许老汉钻出洞口,看到崔叔明身后的阵仗,才明白他的身份。许老汉不敢怠慢,赶忙拉着杏仙下跪磕头:“谢谢大老爷救命之恩!”
    崔叔明点点头:“本侯替天巡守,这都是分内之事。不须多礼,起身吧。”
    许老汉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来,一抬头,看见崔叔明身后的两辆囚车。定睛一看,正是候本天父子,不由激动地热泪盈眶:“您真是青天大老爷啊!这候大人做了咱们四年的县令,咱们向阳县就被他们父子欺压了五年,几乎是民不聊生!老天开眼,终于派来了一个青天大老爷,替我们惩治了这恶贼,为民除害,我们感恩戴德!”
    许老汉一边说,一边就哭得十分伤心,又跪下行礼。围观的百姓眼见候本天终得此报,无不觉得大快人心,就纷纷跪倒在地,大呼:“多谢青天大老爷!”
    林婉城看着崔叔明被人民爱戴,不由十分欣慰。她正兀自高兴,不想人群中却有人将她也认出来:“侯爷身边那个美貌的姑娘不正是侯爷夫人吗?听说夫人妙手仁心,帮助咱们扑灭瘟疫,今日亲眼得见,不愧是‘医仙’呢!”
    民众们议论纷纷,林婉城听了只觉脸红。崔叔明悄悄握住她的手,低头冲她一笑,说不尽的浓情蜜意。
    崔叔明将许老汉父女救出,又赔了他们小店的损失,就不再耽搁,启程回邻祁县衙。一路上,乡民夹道相送,好不热闹。
    崔叔明等人回到县衙已是掌灯时分,余庆也早已将平西县的县令庞勋抓捕归案。崔叔明吩咐将这几人看押起来,就亲自送林婉城回房。
    安兰、丝竹早已等得焦急。晨起,她们进了林婉城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安兰在床头发现一张字条,根据笔迹可以确定是林婉城所写。
    林婉城在字条上说自己要随崔叔明去大佛寺游玩一天,日落方回,让她们不要声张。这两个丫鬟只吓得三魂不见气魄,赶忙去找了余庆和白华。确认无事,才慢慢放下心来。
    可是林婉城出门在外,安兰两个依旧有些提心吊胆,守着门口眼巴巴等了一天,直到日沉西山、月上柳梢也不见自家主子回转。她们正打算出门去找,一抬头就看到崔叔明、林婉城两口子有说有笑的从门外走进来。
    安兰、丝竹马上扑上去寒暄一番,仔细确认了林婉城毫发未损才肯罢休,他们赶忙给林婉城打水洗漱,又将饭菜重新热过,等林婉城吃饱喝足,送走了崔叔明,两个丫鬟才敢围着林婉城问罪。
    林婉城将白天的情况捡一些好玩的说了,把那些惊险刺激的一带而过。但是两个丫鬟听到崔叔明负伤,着实还是吓了一跳。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不觉就是深夜,躺在床上,林婉城想起崔叔明身上的伤,不由就有些感慨,脑子里似乎也是乱哄哄一团:一会儿是崔叔明那张无赖的笑脸,一会儿是他伏在自己肩头用低沉的嗓音一声一声叫自己婉婉,一会儿又是似今日这般奋不顾身为自己挡箭……
    林婉城想着想着,就轻笑出声,不自觉地轻轻在床上一锤,低低骂道:“傻子!”
    安兰在外间守夜,听到动静赶忙就跑进来看,生怕她再被某人拐跑……
    第二日,崔叔明下令抄了候本天、庞勋的家,共计抄得白银三十万两,珠宝、古玩不计其数。崔叔明看着这许许多多的民脂民膏,气的暴跳如雷。他亲自去审问了候本天、庞勋,从他们那里拿到两人合谋烧毁隔离所、贪污舞弊的口供。
    崔叔明看着压在桌案上已经签字画押的口供,一双浓密的剑眉紧紧拧在一处。林婉城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道:“这两个蛀虫固然可恨,只是你也没有必要为他们气坏身子。”
    崔叔明叹口气:“我这口气终是难平。想他们不过小小的知县,竟然害命无数、敛财无数,怎能不让我寒心?”
    林婉城伸手给他倒了一盏凉茶递过去,温声道:“过去的事不用再想,因为想也无用,要紧的是将来。”
    两人正在叙话,余庆就走了进来。余庆一拱手,递上两卷书册,道:“启禀将军,这册子是在候本天和庞勋府里搜来的。”
    崔叔明接过来略略一翻,脸上的神情不由凝重起来。他翻了几页,速度逐渐变快,脸色也更加难看。
    林婉城不由回头看一眼余庆,见他垂首立在原处,并看不出不妥来,就开口问:“这是什么样的账本?怎么见你脸色如此难堪?”
    崔叔明将册子翻完,手慢慢垂下来,眼睛平视窗外,许久没有接话。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这不是什么册子,这是账本。是候本天和庞勋的行贿账本!”
    林婉城也是一惊:“行贿?向谁行贿?”
    崔叔明摇摇头:“豫州知府董刚。只是,这账本上有些奇怪……”
    林婉城问:“怎么个奇怪法?”
    崔叔明将账本翻开一页,递过去。林婉城接在手里,仔细一看,不由也暗暗纳罕:某年月,候本天给给东岗敬献了四对珍珠,大、中、小、微各一对。只是这后面记载那对微型的珍珠在运送时丢了一个,于是候本天就又补了一对微型的过去。往后翻看,许多礼物都分大中小微四种类型,偶尔也会有微型的丢失,照例都是重新补一份完整的。
    一般来说,中国人讲究好事成双,既然丢了一只,补上一只也就是了,贸贸然补上一对,礼物就变成了单数,恐怕会有些晦气。一般人送礼是绝不会这样的。
    林婉城就开口道:“会不会是送礼的不懂规矩?”
    崔叔明道:“不会。候本天虽然是芝麻绿豆的小官,但是这些俗礼都不懂,如何混迹官场?这件事必有蹊跷。”
    崔叔明背着手在房里跺了几步,就忽然抬起头来:“去大牢,再提审他们两个!”
    余庆答应一声,当先拱手出门,崔叔明给林婉城打了一个招呼,也快步向大牢去了。
    只是候本天、庞勋似乎也只是小角色。就拿那四对珍珠来说,微型的是给知府身边大管家的孝敬,小型的送给知府董刚,至于那一对中型,一对大型的要送往何处,他们实在不知。他们只知道的是要送了礼,就能得到庇佑,在任上的那些丑事就不会被查出来。崔叔明冷眼看着,却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好又提审了候环海。
    可是候环海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公子哥,除了寻花问柳,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崔叔明最终无功而返。
    可是崔叔明仍不死心,他又去找了邻祁县的县令黄必忠。黄必忠这个人政绩不怎么理想,为人十分胆小怕事。此次豫北遭灾,平息县、向阳县、邻祁县先后爆发瘟疫,平息、向阳两县都用强硬手段镇压下去,唯独他不敢善瞒,将疫情上报朝廷,也就没有被牵扯进候本天、庞勋的事情中。
    崔叔明借口谈心,就去了黄必忠的院子。一番详谈,不曾想这个小子竟然也十分滑头。崔叔明虽然旁敲侧击,但是竟然也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第二日,崔叔明在邻祁县衙公审候本天、候环海、庞勋三人。当着衙前的百姓,问明了三人残杀良民,火烧隔离区、贪赃枉法的诸事,崔叔明依照律法,将他们三族夷灭,并择日奏请圣上御笔朱批。
    在场听审的人听到他们的斑斑虐迹,无不拍手称快,崔叔明这个青天的称号叫的更加响亮。
    第三日,定远侯爷崔叔明班师回京,邻祁、向阳、平息三县的百姓听闻风声,不由纷纷来送,他们感谢崔叔明为民除害、感谢大夫们为灾民所做出的无私奉献、他们还特别感谢了林婉城,感谢她身为侯爷夫人之尊,亲自来到田间地头给灾民们治病。
    一直以来,百姓们都不知道林婉城已经被休弃的事。京中的个别大夫虽然有所听闻,但是人家两口子都没有说什么,他们当然也不敢置喙。
    崔叔明眼见林婉城默认了自己侯爷夫人的身份,也不由十分开心。
    送行的场面十分轰动,可谓是万人空巷。
    崔叔明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邻祁县,送行的百姓也都差不多散去。崔叔明才打着马来到林婉城的马车前,一掀帘子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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