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秘密,她只得藏在肚子里。
    永远的埋葬。
    —
    皇帝皇后双双驾崩,举国哀悼,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于六月十六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天谕。
    然事情远没有结束,渊王得知国丧悲痛交加,带着亲信单枪匹马赶回长安,却被敌国暗探发现,截杀在边关。
    天谕帝按着苍渝帝后的丧期,等着渊王回宫发丧,却没想到只等来了渊王被截杀的消息。
    天谕帝忍着悲痛将先皇先后藏入皇陵,又迎渊王遗体回长安,长安城上上下下陷入一片死寂。
    沈棠得到渊王战亡的消息时,正着孝衣跪在帝后灵堂前,她只是身子僵硬了一瞬,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这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击,沈棠已是身心疲惫,面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露不出来。
    唯一的安慰,便是她还能顶着公主的身份,可以名正言顺的送他们最后一程。
    简王谋反弑君乃大罪,可恰赶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最终简王府的人保全了一条命,流放千里,永生不得归京,遇赦不赦。
    简王一派也被新帝以各种理由抓得抓,流放的流放,新帝手段狠辣果断,没要多久,便肃清了朝堂。
    —
    一月后
    正逢简王府的人流放千里,此时沈棠正咳的厉害,原本这咳嗽之症因用了李昭送来的药已经大有好转,可眼下经了这一遭,这病又犯了。
    沈棠刚喝完药,便听外头乱哄哄的,没多久多,东衣便疾步进了寝殿。
    “公主。”
    沈棠有气无力的瞧了她一眼:“何事。”
    东衣略加犹豫后,才上前道:“公主,昭王来了。”
    沈棠一愣,这些日子李昭已是公主府常客,他来就来了,何以闹出这么大动静。
    “昭王还抱了个孩子。”东衣又道。
    沈棠:……
    “孩子?”
    东衣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沈棠道:“我记得,他还未成亲。”
    东衣:“昭王多年前曾有一位心上人,后来那位小姐病死了,昭王便一直未娶。”
    沈棠微讶:“难不成……他养了外室?”
    李昭在门外着实听不下去了,自顾自进了殿:“嘉和。”
    沈棠一愣,责怪的看了眼东衣,人都到门外了也不提醒她,任由她这般揣测,被人听了个正着。
    东衣低头退下,刚跨出门殿便听李昭道:“嘉和,这不是我的孩子。”
    沈棠隔着屏风瞧过去,却见原本春风和煦的人尴尬至极的立在那里,李昭没成亲自然没有子嗣,又何曾抱过如此软软糯糯的团子,他整个人有几分僵硬,只这片刻已换了好几个姿势。
    多日来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些,沈棠声音难得的柔和:“这是哪里来的。”
    李昭朝她的瞧过来,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简王妃两个月前刚诞下的小世子。”
    沈棠身子一僵,原本的些许柔和荡然无存,李简的孩子。
    “今日简王府的人流放千里,我看这孩子着实可怜,便让人偷偷救了下来。”
    这般软糯的婴儿,哪里经得住千里折腾,恐怕没几日就得夭折在路上。
    沈棠垂下头语气有几分淡漠:“昭王将他抱来做甚?”
    李昭:“嘉和知道我未娶妻,府里也没有侍妾,这孩子放在王府多有不便,且突然多出个孩子,难免让人疑心,所以便带他求嘉和收留。”
    他救孩子是真,王府不便也是真,如今新帝刚登基,他府里便多出个孩子,难免惹来忌惮,毕竟新帝膝下还未有子嗣。
    但若说这孩子没地儿去倒不尽然,诺大的长安城,寻个醇厚的人家并不难。
    可他偏想送到沈棠这里,她承受的太多,身心疲惫,有个孩子总能添几分慰籍。
    沈棠没说话,李简弑君,杀了她的亲生父母,这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如今却要她来收留他的儿子,这不免有些讽刺。
    她知道稚子无辜,无论如何她也没办法迁怒于一个婴孩。
    但要收养一个仇人的孩子,她又做不到。
    “他到底是皇室的血脉,若流了出去也是不妥,再说李简所犯之罪与这刚两月的孩子无关,嘉和不若留他做个伴。”
    沈棠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那孩子就已经开始大哭,哭声响彻天地,震的沈棠愣在当场。
    李昭也僵持的立着,过了半刻才一脸苦色的唤了人进来,将孩子递过去:“去处理一下。”
    低头看着自己湿了一大片的衣衫,无声叹了口气,沈棠瞧着这一幕轻轻勾了唇角。
    此时外头已是兵荒马乱,公主府里大多都是些丫头小侍,哪里带过孩子,且府里也没有婴儿用的衣裳,一个个不知所措的将那婴儿来回倒腾,最后找了几块布胡乱的包着。
    小家伙不能说话,只知道不舒服就扯着嗓子嚎,一时间公主府竟前所未有的热闹。
    沈棠实在听得不耐烦,抚着额头对东衣道:“去寻个奶嬷嬷。”
    李昭眉头一弯,这便是答应了。
    看来这孩子比他有本事,还知道自个儿想办法留下来。
    一日后
    沈棠对外宣称是收养了个孩子,取名容念。
    外头都晓得嘉和公主求子多年无果,早已露了话要收养个孩子,所以众人一听这事倒也不觉稀奇,也没人去怀疑这孩子的身份,没过多久这事就淡了下去。
    小容念算是在公主府彻底站稳了脚跟儿。
    可老天好像就是特意要跟沈棠过不去,公主府刚因小容念的到来多了几分欢笑,不过半月,沈棠又得知了一个更加残酷的真相。
    “奴才当时本在龙华殿伺候,简王带人打进来时,奴才还没来得及出去,只得趁乱躲在了偏殿,简王似乎很是激动的说了什么,被新帝当场斩杀,而后新帝像是与先帝起了争执,沈国舅爷在一旁相劝,先帝情绪很是激烈,拔了龙华殿的剑去砍沈国舅爷,一片混乱之下新帝杀了先帝,而后被赶来的皇后娘娘与沈夫人撞见,皇后娘娘受了刺激一头撞进了新帝手中的剑上,沈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奴才当时吓得失了魂儿,直到公主到了殿里奴才才回过神趁机偷偷溜走,奴才所言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沈棠盯着跪在下方的内侍久久没有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昭:我带了个孩子回来
    沈棠:你出去,孩子留下~
    第21章
    内侍离开后,沈棠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是曾疑惑李简是如何在那种绝境下杀了先皇先后,可却没有去怀疑这事情背后是否另有隐情,如今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她措手不及。
    这内侍名唤青奉,在龙华殿伺候茶水,她曾听先皇后提及这人胆子小得很,性子也老实,是偶有一次被先皇后撞见他被人欺负,生了怜悯便将他放在了龙华殿。
    青奉受过先皇后的恩惠,也知道先皇后在世时待沈棠极好,几番纠结下这才顶着生命危险前来告知她真相,他没有必要拿这种事撒谎。
    可沈棠却不解,李简谋反被诛杀,新帝就再无对手,他根本没必要冒着风险弑君。
    这其中又有怎样不为人知的隐情。
    李简到底说了什么会惹得先帝大怒,不惜拔剑去砍父亲。
    先皇最信任的人就是父亲,若不是犯了滔天之罪,先帝绝对不会如此气愤。
    事发时在殿内且如今还活着的只有三人,新帝,父亲,母亲,而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最清楚。
    可沈棠知道,要想从他们口中得知真相绝无可能,就如她的身份一样,注定被永远埋葬。
    而沈棠的疑惑很快得到了答案。
    第二日,何如跌跌撞撞的回了公主府。
    “公主,奴才见到了那个小侍。”
    沈棠没反应过来:“什么小侍?”
    何如一脸惊慌,声音打着颤:“在…在北街带走驸马爷的那个。”
    沈棠脑袋轰的一声,犹如被重重一击,北街!小侍。
    “在何处!”
    何如眼眶微红:“奴才在东街瞧见的,一路跟着见他进了宫,奴才去跟宫门口的侍卫打听了,说是龙华殿的内侍。”
    沈棠心头一震,如今新帝排除异己,绝不可能在龙华殿留下可疑之人,若那小侍是龙华殿的人,只有一个可能,当初带走阿莀的人与新帝有关!
    “你确定。”沈棠听见了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奴才确定。”何如坚定的点头,他做梦都想将那人找出来,绝对不会看错。
    沈棠无力的闭上眼,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已经理不清了,李简在龙华殿说了什么,李葳为何要弑君,阿莀的死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过了好半晌,沈棠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晏轻,去找成眴,让他查查阿莀遇害当晚陛下在何处。”
    查了快半年没有摸到半点头绪,第一次有了线索却指向了龙华殿!显而易见,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
    晏轻很快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一个锦衣卫:“禀公主,属下当晚奉旨对来往行人挨个查探,曾碰见陛下身边的侍卫张佲。”
    沈棠眯起眼:“什么时辰,可知他去往何处。”
    锦衣卫:“回公主,是亥时,至于去往何处,因着当时情况紧急属下并未太注意,不过看样子,似乎是如意桥的方向。”
    如意桥!
    阿莀便是在如意桥找到的!
    阿莀入棺后,母亲曾让顺天府的人验过尸,推算阿莀遇害时辰在亥时后,与张佲到达如意桥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沈棠脸色越来越沉,她可不会认为世间有如此巧合之事。
    难道阿莀会是张佲杀的?
    这个人她有些印象,是李葳身边的贴身侍卫,身手极好,常年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可是他们素来无仇怨,他没理由杀阿莀,沈棠觉得,这中间还差了一个最关键的理由,一个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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