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稷明白了,这货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逮着机会,就想把局面搞混。
    封常清一旦成为右相,他的女儿就成了相府贵女,李林甫何等权势,生下二十多个女儿,没有一个嫁给边将,其中固然有心胸开阔的因素,避免为君王所忌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将相联姻,哪个天子还睡得着?
    更何况,是相国与太子府,李隆基之前在李林甫有意无意地推动下,连续数次翦除太子羽翼,这会子,会容许一个有着边将经历的相国,成为太子的助力么?才怪。
    只怕到时候,他那多疑的心思,又一次会占据上风,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或许都会以惨淡收场,同时某个蠢蠢欲动的家伙,机会就来了。
    “郎君,大唐不乱,你根本没有机会。”
    “你不明白,我要的倒底是什么。”刘稷正色说道:“要想达到你的目地,谩说是我,就是以安禄山此刻的实力,也绝不可能,因为,大唐国力强盛,民心犹在,最终只会迎来天下共讨之,繁华之地化为焦土,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而你我,将会是史册上的乱臣贼子,子孙后代受到唾弃,谁会蠢到做那样的事?”
    “只要毁了这所谓的盛世,某不在乎。”严庄冷笑不已。
    刘稷看得出他眼中的恨意,他痛恨那些高门大族,痛恨权贵,也痛恨这个时代,此刻的严庄,还没有享受攻入两京的成功,心里只有偏激。
    “我在意,不是为帝王将相,也不是为了黎庶生灵,而是为了这个民族,你现在或许不懂,以后自然会明白,我会带着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天下,不是只有你看到的这一点,跟我走吧,不要在这里闹腾了。”
    计划被否定,严庄没有多少沮丧之意,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番,仿佛重新认识这个年青人。
    “说实话,对于你的说辞,某无意苟同,但你说的那个世界,倒是让某有几分好奇。”
    “既然你不欲朝堂生乱,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刘稷就知道,这货的肚子里有东西,方才故作惊人之语,不过是想试试自己的志向,当然了,如果真答应,他肯定会不择手段地加以推动。
    “洗耳恭听。”
    “虢国夫人。”
    严庄好整以暇地说道,他以为会在年青人的脸上看出惊讶,谁知道,对方像是毫无所觉一般,甚至有些怪异。
    “郎君勿扰,虢国夫人虽然姓杨,表面上与杨国忠走得很近,但其实,与他不是一条心。”
    “她是郡王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刘稷突然间有点反感他最后的那句话,安禄山在京中有眼线,在宫里也有,杨氏姐妹逃不脱干系,特别是这个生性放荡的虢国夫人,但是在严庄的口中得到证实,还是让他有些不适。
    因为他想到了之前的那个条件,这条线必须斩断,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将来。
    “你对她所知甚多,能不能告诉我,这位虢国夫人与其子关系如何?”
    严庄一愣,他本以为对方会请教如何与之交结、喜好等等,没想到一开口,问的是这个。
    “裴徽此人么,两年前延光郡主下降,某还过府送过贺礼,河东裴氏嘛,世家子弟,待人接物都是极妥当的,脑子也不笨,旁的就无甚出奇之处了,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某想到了一事,虢国夫人极少与他一同出席宴请,若非必要,裴府与虢国夫人府的往来也不多,连日常的晨昏定省,都是能省则省,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了,而且是大问题,刘稷问他,只是确定杨玉瑶不是在耍自己,因为他与裴徽无仇无怨,要下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万一是个圈套呢?
    “受教了,想吃什么,同他们说,想出去走走,也没问题,只是别太远。”
    拿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刘稷立刻起身离去,严庄看着他那风风火火的样子,失笑着摇摇头,也只有这个时候,对方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他说咱们可以出去?”田乾真像自言自语地说道。
    “嗯,若是想跑,以你的身手,当是不难。”
    严庄坐下来,捻着一片羊肉,慢里条斯地在汤水里涮着,看都不曾看一眼对方。
    宣阳坊虢国夫人府,杨玉瑶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歌舞,这些舞伎,其实是为天子准备的,若是哪一天,心血来潮想要来这里坐坐,便会派上用场,平日里,她也会让她们助个兴,花了这么多钱养着,不用白不用。
    只是今天,不知怎的,兴致有些缺缺,看了一会儿,便躺倒在坐榻上,还是贴身的侍婢知机,一挥手让她们下去。
    “要不,婢子去请大夫来?”
    “他如今忙着相位呢,哪有空理咱们。”
    杨玉瑶有气无力地说道,侍婢心下诧异万分,往常也有心情低落之时,一提到杨国忠,总能提起兴趣,两府左右离得近,转个角就能到,有时候夜里很晚了,拗不过她的性子,该找还得找,如今这架势,似乎是真没怎么在意。
    “那......”她还想再劝一句,杨玉瑶自己又坐起来了。
    “行了,都去睡吧,我自己呆会儿。”
    “是,夫人。”
    侍婢冲她蹲身行了一礼,带着其他人退了下去,国夫人有时喜欢独处,不是什么奇事,她们也一早就习惯了,左右是在府里,没有什么危险之处。
    等她们走后,杨玉瑶解开头上的发簪,任一头青丝瀑布般地落下来,她随手扔掉簪子,鞋也不穿,一双柔若无骨的小脚,就这么踩在地毯上,一边走一边松开衣带,走一步脱一件,等到了内室,身上只余了一件亵衣,傲人的峰峦将之高高顶起,现出一个诱人之极的曲线。
    内室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洒在窗棂上,照出一小片光亮,她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双手抱膝坐到了榻边,从薄如蝉翼的窗纱,望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呆呆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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