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紧紧地追着她劝说:“……您是公主,和别人不一样,以后是要嫁与身份相当的国君,享有一国的人。要听王后的话,端庄稳重。别再和阿杼家那个淘气的小东西厮混了,你们的身份不一样。她可以淘气,您不行,您是要做大事的人……”
    在女莹现在的年纪上,朋友讲的话在他们的心里,甚至可信超过父母。女莹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明显,尖锐的童声回荡在高大的宫殿里:“闭嘴闭嘴闭嘴!全都是放-屁!我就要和希夷在一起!”
    保姆本不厌恶卫希夷,然而卫希夷这样的表现,是不得许后欢心的,也给自己惹了不少的麻烦。先前那些淘气并不严重,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叫公主喜欢呢?今天保姆却发现,绝不能再这样了。否则两人闹出事来,女莹是公主,卫希夷的父亲是南君重视的侍从,受罚都有限,可保姆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事关自己的利益,好恶就要放到一边了。保姆苦口婆心地给女莹摆事实讲道理:“您看您姐姐,多么地温柔贤淑,王后多么喜欢她。王后会为喜欢的人多考虑,为她择一门人人羡慕的亲事的。公主已经八岁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淘气了。为人子女,只有听话,才能得到父母的关爱呀。王后是您的亲生母亲,不会害您的。王后给您选的将来陪您出嫁的人不是她,她只是陪您读书的。您要多与将来一同出嫁的人亲厚……”
    女莹越发地生气了,原地跳了好多下:“我不管!我们是朋友!和她嫁同一个丈夫,让自己的儿子和朋友的儿子成为兄弟,一辈子在一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懂道理的人都这么说!”
    保姆吓得魂飞魄散。
    许后是个讲规矩的人,讲究到近乎繁琐。她给宫庭中订立了许多的规矩,等级森严得很。连公主身边的女伴,都分了两类。一类是以后要陪着远嫁的女伴,一类则是在娘家一起玩耍的女友。前者便是媵了,身份不低,与女莹有些血缘关系。后者便如卫希夷这样,选自邦国内有些身份的家庭里的女孩子——有些是因为自身不错,有些是因为女孩子爹娘不错。
    在卫希夷身上,许后看走了眼。卫希夷的父亲屠维,沉稳少言,坚毅可靠,母亲女杼精明而守礼,姐姐羽更是个漂亮温柔的女孩子。卫希夷场面上的模样还是很不错的,礼貌也周到。许后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一个合适的女友的人选,孰料与女莹熟了之后,女莹舍其余女伴女友不理,只与她一起玩,两个淘气包的合力令人叹息。数次想借故将她体面地从女莹身边驱走,然而南君喜欢这样的性情!
    许后爱长女,南君喜幼女,卫希夷的性格也很得他的喜爱,许后只能忍了。但是,许后也有自己的坚持,为自己的女儿做好了规划。保姆理所当然地要奉承许后的心愿,以期在后宫里讨生活。
    女莹受到了刺激,小女孩儿的目光阴恻恻地盯着保姆,将她吓得闭了嘴。轻哼了一声,女莹模仿着她父亲的样子,将左右脖子歪得咔咔响。冷笑着到正殿坐了,心里得意地想道,看父王这般做,他们都害怕,嘿嘿,果然将这个啰嗦的人镇住了。
    殿里一时都被镇住了,安静极了,带点踢踢托托的脚步便愈发清晰了起来。女莹听了两下,脸上的阴沉也绷不住了,跳了起来——她听出来这是卫希夷的脚步声了。
    卫希夷还带来了女莹喜欢的生鱼脍,女莹更开心了,招呼她一起坐下来吃:“太好了,刚才都没得吃,饿了。”卫希夷向前跑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想起了什么,从袖兜里摸出两只贝币,给了厨工。厨工笑眯了眼睛,临走前又提醒了一回:“天气热,可要快些吃。我这就回去啦,你去吃吧。”
    女莹见到了好朋友,心情好得很,对厨工道:“知道了,你去吧,希夷,来呀。”两人也不分案而食,卫希夷就坐到了她的食案的对面,张口吞了她送来了一片切得薄薄的生鱼片。
    见状,保姆内心更是焦虑,生怕两个小女孩儿感情太好,以后拆不开,以这两人的性子不闹大了才怪。到时候许后面上不好看,自己就……不行,要快些想办法才行。如果自己办不到,就早早报告给王后,现在顶多挨打挨骂,等到事情不可收拾了,麻烦可就大了。
    看看你一口我一口吃东西的两个小女孩儿,糟心极了。小公主除了分给王吃食,还跟哪个人这么亲密过?王后都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当然,王后也不喜欢这样轻浮的行为就是了。不行,一定要早早请王后作个决断,此事不是她一个保姆能处理得好的,这锅她不背。
    才想着,王后宫中的侍妇便来了,许后爱讲究,不止要女奴侍奉,国内大臣的妻女,得她意的,也会任命为自己的侍妇女官。这一位妇人,身份不高不低,丈夫是管理牛群的小官,用作向小公主传话的人正合适。来人三十余岁年纪,面相十分和气,看一眼正在吃鱼脍的小公主,欣慰地点点头。看来小公主这次很乖,没有淘气。
    女莹丢下镶银的长箸,好奇地问:“有什么事么?是公子先怎么了吗?”
    侍妇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公子先还病着,王与后现在都不开心,王后命妾身来看看小公主。宫中近来多事,小公主一定要在自己殿里好好呆着呀。”也许是她看起来太和气了,也许是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女莹没有发脾气,而是追问:“父王也不开心,为什么呢?你跟我说清楚了才好。”
    卫希夷一旁帮腔:“要是不清楚,谁也不知道怎么样做才对呀。不出寝殿,上学呢?唱歌呢?做旁的呢?行不行?”
    这话说得有道理,侍妇心道,果然是阿杼的女儿,够机灵的。跟聪明人说话,哪怕是个小孩子,也是省事的。侍女妇心情好,也肯耐心地多讲两句:“王与后想为您的姐姐,招公子先为婿……”
    “啊?”两个小姑娘一齐惊讶地出声了,“还要招他?”公子先那个矬样,大家都看到了,怎么能招这样一个既不强壮,年纪也不合适的人呢?女莹挺讨厌姐姐的,总是端着,还会教训人。曾经热切盼望姐姐女媤端架子走路的时候摔个五体投地,吃饭的时候呛着喷得满桌都是……之类,却从来没想过姐姐嫁个病鸡崽!这怎么行?
    侍妇笑得很标准:“王和后的想法,不是妾身能知道的。”
    女莹问道:“那公子先现在怎么样了?还会再宴请他吗?还有歌舞和侏儒吗?”
    侍妇的笑容开始僵硬,都这会儿了,还想着歌舞侏儒,小公主真是个小孩子呀。侍妇低声道:“已经安置下了,水土不服而已。小公主就当是宫里有人生病了,不要吵闹,好不好?公子先若是在宫里出事,王会很生气的。”
    说爹生气,女莹明显乖了许多,乖巧地道:“好。”
    侍妇摸摸卫希夷的头:“希夷要好好地陪公主呀。”女杼原也是许后的侍妇,后来才做的织室的执事,是这位侍妇职场上的前辈,曾提点过后辈,卫希夷姐妹俩混得开,与此也不无关系。
    保姆心中暗暗叫苦:王后心情不好,又有大公主的婚事要操心,此时去汇报小公主不听话,显然是不合适的。只能按捺下来,等公子先身体好了些,与大公主的事情定了,再赶紧向王后汇报。
    两个小姑娘却不知道大难临头,飞快地吃完了鱼脍。女莹觉得有些疲倦,拉着卫希夷午睡去了,卫希夷跑了半座城,也累了。虽然还惦记着公子先可能要被招作南君女婿,两人还是很快睡着了,直到被一声惊雷震醒。
    卫希夷弹坐起来揉眼睛:“什么呀?要下雨了?”
    女莹揉着眼睛爬起来,下雨天,不给玩雨,就没什么好玩的啦。女莹又惦记起招婿的事情来,闷闷不乐:“不死不活的,过来添什么麻烦?”卫希夷小声说:“大概,谁也不想病着……吧?”小鸡崽脸还挺好看的,死了未免可惜。说着,心情也低落了起来。
    她满地乱跑的时候,是不管不顾安静下来却也会思考,睡完一觉,又想起来保姆今天好像有些不对,觉得应该跟母亲、姐姐说一声。爬起来便要走:“不上学,我可得回去了。”
    女莹担心地望向窗外,有些迟疑:“下雨呢。”
    “不怕。我回家去,问问我娘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女莹也振奋了起来:“那你小心,别跌跤。”
    “放心吧。”卫希夷拍着胸脯保证。
    然而一出了殿门,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呼吸着微凉清爽的空气,她就又止不住一颗满地疯跑的心了。开始还走,后面是小跑,还蹦着去踩水。王宫的地面,晴日里看的时候是平的,下了雨就能通过积水看出哪里凹了进去一点。卫希夷追着水坑踩,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跑偏了,面前长廊下持戈的武士全不是熟人,看装束好像……是小鸡崽的人?
    她天生胆大,最大的挫折是吃了烤蜘蛛觉得好吃,听说越毒的东西味道越鲜美,自己偷溜出城进了林子捉了诡蛛回来,被母亲发现之后挨了生平最大的一顿暴打,烤蜘蛛也没吃成。
    好奇心起,便想去看看小鸡崽。万一他不幸死了,趁他现在活着,多看一眼是一眼。卫希夷这样告诉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那个时候人的想法和后来的人是不一样滴~所以小公主是真心喜欢朋友的。并且不是早熟,就是……小朋友完全不懂婚姻什么什么的。
    ☆、再见面
    姜先暂居之所里,人来人往,十分忙乱。南君与许后也亲临其地,许后下令传来了医工,与姜先所携之医工会诊。南君看了一眼,镇定地吩咐:“去祭宫,将大祭祀请来。”
    容濯心系姜先,还是察觉到了这夫妇二人的隔阂。早在大殿上,容濯便觉得夫妇二人的相处并没有那么亲密。容濯有妻有子,别家离国之前,与老妻相处虽然少了少年时的激-情,却也有那么几分从容自在。反观南君夫妇,生疏而客气,不像是一家人。
    若说一国之君要有威严,则先唐公、姜先的父亲,对妻子也不是这个态度。若说王后要端庄,则姜先的母亲绝不至于每次对丈夫笑的时候,嘴角扯起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这对夫妇有问题呀。
    容濯将这个判断压在心底,急切地想要为姜先求得灵药。愈是荒远之地,生灵愈有不为人知的奇效,这是公认的。对南君行礼,不算什么有辱身份的事情,容濯是唐国之臣,南君自娶了许后,因许国而向王求得了一个承认,也算是一方诸侯。
    容濯长长一施礼,南君倒是痛快,将他扶起:“老翁为何行此大礼?公子在我宫中病了,是我招待不周,该我赔礼才是。”
    容濯道:“不敢。公子久居北方,来到此间水土不服,听闻南疆有灵药,还请南君施以援手。”
    南君苦笑道:“我生长在这里,从来没有什么水土不服,不如等医工和祭祀来。”
    此言合情合理,容濯等人却知道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姜先卧在床上,额上冷汗直流,轻轻唤一声:“老师。”容濯凑上前来,听他说“腹痛”。即大声道:“腹痛?可是吃的东西?”
    许后强笑道:“医工就快来了。”
    一旁奚简心情十分复杂,论起来,申王心头刺就这么水土不服地死了,是天意,谁都不怪,申王大业的阻碍没了,奚简为人臣,也是开心的。但是,自己作为旁观者,万一申王要表现亲情,将自己斥责,也不是不可能呀。奚简纠结万分,却又不敢帮着求情允诺回报。
    南君如鹰隼般的眼睛在容濯与奚简身上扫过,即猜到了真相,笃定地道:“大祭祀马上就到!如果大祭祀没有办法,我便下令全国搜寻巫医和医工,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公子的。”
    南疆与中土隔着千山万水,消息阻塞到连公子先的年龄都没能弄清楚,却不妨碍南君见到真人之后作出正确的推断。自从奚简与姜先两拨人到来,片刻功夫,二者之间的隔阂与防备,就像南君与许后之间的生疏冷淡被容濯看清楚一样,落到了南君的眼里。
    他想扶植姜先,并且时机正好。姜先是落难公子,需要支持,此时支持他,可比日后他羽翼丰满了再结盟划算得多。南君希望自己能够统治太阳下所有的土地,却也深刻地明白,南疆到中土,再到更北些的地方,距离有多么的遥远,征服与统治,都不是他现在的力量可以很快达成的。所以需要在中土落下姜先这一步棋。
    姜先不能死。
    同样的,对于奚简,也不能现在就杀了。南君与荆伯是竞争者,势均力敌,彼此忌惮。都知道必有一战,在时机还未成熟的时候,却又都隐忍不发,忙着扩充实力。申王的采风官如果死在南疆,必会被荆伯拿来做文章。
    奚简也感受到了危险,当机立断地表示:“公子重病,我这便回报我王,择派医工前来。”
    一听就是谎话!
    南君也不与他计较,这个烫手山芋走了更好!奚简见状,匆匆与容濯告别,不顾已经电闪雷鸣,飞快地奔出了王城。他的学生们大为不解,却不敢违拗老师,拖着还没有休息过来的疲惫身躯,穿着蓑衣,跟在马车后又踏上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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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祭祀在第一滴雨落地之前到了。这是一位腰背佝偻着的老妇人,蓝色的衣衫上绣着夸张的图案,银丝里夹着几道黑发,拄一支铸着鸟头的青铜杖,杖头的青铜鸟喙夸张地与整个鸟身一般大。
    医工比她来得更早,得出一个“水土不服”的结论来。医治水土不服是他的拿手好戏,许后不是本土人,带来了许多陪嫁,南君励精图治,也尽力招徕他国之人,因背井离乡到了异地而产生的许多病症,给了医工无数练习的机会,总结出了一套法门。
    医工先说:“公子先天有些体弱,离国渐远,便易水土不服。此事极易,服几贴药就好了。”比起装束奇异的祭祀,医工更得容濯的信任,请他开了药方来。医工也不含糊,与容濯商议着药方。容濯听了,面露难色,对南君道:“不瞒南君,症候是说对了,这药,公子已经吃了一路了。”
    说完,将南君与许后都看了一下,果见许后的脸色更加不好。南君便问大祭祀有何良策,大祭祀用浑浊的眼睛将姜先从头看到脚,才缓缓地用晦涩的语言与南君交谈了几句。容濯听不懂此蛮人土语,只能等南君翻译。
    南君踌躇了一下,方说:“奇珍灵药倒不用,却需要一味诡蛛。需得背上花方长成人脸状的才好。然而诡蛛最怪,雨后放晴至少三天才会在山林里出现,少一刻都不行,如今已经下雨了。”
    容濯无奈,只得让医工先煎了药,平缓姜先的不适。姜先却忽然将上身探出了卧榻,吐了。
    上吐下泄了一阵儿,姜先脸色惨白,却觉得自己好多了。不多时,药也煎好了,姜先一声不吭地喝了一口,躺倒闭上了眼睛。南君见状,携众离开,临行前,执着容濯的手道:“殿中但有不适,即请告我。”他还要留下奴隶听用,却被容濯拒绝了:“言语不通,风俗不同,恐不堪用,反而不美。不若留一二通晓言语之人,以备不时之需。”
    南君笑道:“如此,便留两个听得懂的阉奴,公子有什么要吩咐的,叫他们好传话。”
    容濯脸上带着不安与感激地谢过,目送南君一行人离开,客客气气地让阉奴去偏室里歇息,才到姜先面前来议事。
    任续已经在姜先的床前跽坐,姜先冷着一张苍白的小脸,闭眼躺在床上,急促起伏的胸脯却表明他根本没有睡着。
    容濯亲自将门关上,在任续旁边跽坐,殿内安静了一阵儿,姜先刷地推开夹被坐了起来。苍白的面颊,亮得有些瘆人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们居然真的想!”
    容濯与任续反而很镇定,对视了一眼,任续不客气地说:“这些不是已经知道的了吗?”容濯也笑道:“是呀,多亏有了仙人示警。南君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是一件坏事。彼既有求公子,便不会对公子不利。这不是,我们已经商议好了的吗?”
    任续喃喃地道:“公子既得上天眷顾,便不会久居人下,唉,那个长着人脸样花纹的蜘蛛,听起来却有些不可信呐。若是仙人能再赐药,可就好啦。”
    姜先听他们两个一口一个“仙人”脸上瞬间红了,他对这两位托孤之臣说了谎。
    ——————————————我是倒叙分割线——————————
    流亡生活的锤炼,使姜先的心智快速地成长了起来,他紧急召来了容濯。男女之情他还懵懂着,却早已明白婚姻二字的份量。他的母亲将他托付与容濯的时候嘱咐了许多,其中一项,便涉及到了他的婚姻。
    此事须得与容濯相议。
    容濯才躺下不久,便被唤起,还道是姜先出了什么事,连鞋子也顾不得穿,踩着袜子便跑了过来。姜先见他来了,反而不急了,礼貌周到地请容濯坐下。容濯先往他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面有倦色,倒也没比下车的时候变差,才有心情从容问题道:“公子,不知公子有何要事?”
    姜先噎了一下,婚姻之事是不可以马虎的,消息来源却……他后悔了,不该这么着急便请了容濯来,应该自己先想清楚的。容濯也不催问,却将他表情的变化都收入眼底,记在心里。
    姜先下了个狠心,才说:“方才,咳咳,我像是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对我讲……”他先扯了个谎,将长辫子的出现来历隐了去。
    容濯认真听完,并没有怀疑姜先“托梦述事”的真假。这世上多的是无法解释的事情,而上位者身上也常有些灵异之事发生——往往都是好事,显示上天对其眷顾之深。譬如圣王出生之时,据说室外有凤凰鸣叫。祭祀在国家生活中,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份量。
    容濯认真地询问了姜先梦中的情形:“依公子看来,示警的是仙人吗?男仙女仙?相貌如何?是管什么的神仙?除此之外,没事说过什么别的吗?仙人衣饰如何?仙人的礼仪如何?是与公子执礼,还是高高在上?是因为祖先的福荫庇佑还是因为公子的德行而来向公子示警?”
    姜先呆掉了!他颇有急智,毕竟年幼,经历比同龄人丰富曲折,比起活了五十多年的容濯,还是差了许多。他的急智如他所愿地让他过了第一关,万万没想到,容濯相信了“仙人入梦”之说,却又问出了这么一长串的问题。
    这要怎么回答?一句两句,姜先自认能瞒得过容濯,被追问每一个细节,他就不能保证了!他可以编造出一份比较完整的神话故事,包括衣饰的细节,却不能保证在讲话的过程中,因为自己语气、表情的失误而被察觉!
    见微如著,容濯是行家。作为容濯倾注了心血教导的学生,姜先对此毫不怀疑。
    以手遮目,姜先缓缓放下手来,揉了揉脸,苍白的面颊上显出点羞涩来:“哎呀,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先生,咱们说眼下的事情!”
    不料容濯居然懂了他的心思。不就是梦里遇到某某仙女,有了好感么?这样的事情,传说故事里也有很多嘛!容濯宽容地笑了:“臣不过是想为公子记下来,传与后世而已。好,那便先说眼前之事。”
    姜先咳嗽一声,变得自然了一些,缓声道:“我年幼,此事还是要老师拿个主意。婚姻之事,结两姓之好,然而蛮夷之人……”说到一半,又止住了,眼前两只红鞋子的尖儿一前一后地晃着。
    说到一半,改了口,认真地问容濯:“听说南君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且求娶于许国。是否?”
    容濯严肃了起来,对姜先道:“还请公子召任将军同来。”
    姜先面上一红:“老师说的是。”商议大事不请任续,这是不妥当的。
    须臾,任续亦来,脸上还带着枕头印子。见容濯已在,任续略征了一下,视线下移,看到了容濯的脚上,旋即收回。容濯等他打量完,与他见礼,待他坐好,才说:“方才公子梦中惊醒。”任续问道:“可是有不吉之兆?”容濯道:“南君有心在公子婚事上做文章。”
    任续也问了一遍细节,姜先的心又悬了起来,任续问不到细节,也不甚纠结,言语间却颇多怒意:“堂堂公子,岂是蛮夷之人可以挑拣的?况且他们离得远,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便是流亡的另一个目的了,避祸是真,求贤是真,若能结一门有力的亲事,也是真!
    在时人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讲的,婚姻之事本就是结盟。彼此看中对方的能力或者潜力,今天我帮你,明天我倒霉了,你也帮我。这才是约为婚姻的必不可少的一个考量。能在落难的时候被别人看上,那也表示自己是极有价值的。
    最后,得到一个结论,南君不是一个好的联姻对象,所以,要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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