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嫀明确知道自己已然怀孕,亦不敢任性,点头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九月上旬,她二姐和严二郎君成亲,看来只能缺席。
    秦嫀吩咐赵允承:“九月初八我二姐成亲,你便备一份礼,告诉她我没能回去。”
    赵允承点点头:“好,我均照办。”
    二人依依不舍地依偎了一个夜晚,第二天,赵允承便骑着马,独自启程回东京城。
    回到东京城时,已是日落时分。
    赵允承风尘仆仆地回来,弄得高远很是郁闷,他发现最近这几个月,王爷每回出去放风,都是踩着点儿回来,前提一日都不成。
    “王爷,这个月是出远门了罢?”高远心里酌定,不然那马儿怎么会跑得气喘吁吁。
    “……”乜了高远一眼,赵允承不知说什么是好。
    唯一肯定的便是,高远此人不太聪明,这大概便是黑衣把他留在身边的原因罢?
    在心里点评了一番跟了自己许久的宦臣,赵允承收回心神,赶紧吃饭沐浴写信。
    这个月的信,他笔走龙蛇,写得咬牙切齿,心绪滂湃,道:“你这个厚颜无耻卑鄙下流之徒,我自来与你一同分担风雨,相安无事十几载,自问未曾坏你之事,而你却当堂入室,染指我妻,你自个后院没有女人吗?何必这般龌龊!我在此郑重警告你,若是你胆敢再碰我夫人一根手指头,我必自刎与她谢罪……”
    骂完一页,再将利弊摊开,细细与黑衣分说。
    软硬兼施,只望他莫要再染指秦嫀。
    足足写了好几页,赵允承累极,他甩了甩手,咬牙叹气,祈祷这些信能起作用。
    午夜时分,至暗时刻。
    新月躲进了云层里,整座摄政王府,亦陷入了死寂里。
    随着初一来临,躺在床榻上的郎君醒来。
    恢复神智的当下,郎君的当务之急不是看信,而是运功检查身体,当他发现白衣留给自己的身体并无亏损迹象,只是微微有些疲乏时,他轻哼了一声,挑唇浅笑,看来白衣那蠢物还是受了他的威胁,不敢再去紫金胡同撒野。
    如此甚好。
    第51章
    既然身体无碍,不再亏损疲惫,黑衣便坐起来,抽出藏在枕头底下的信,厚厚的一沓,与上个月的轻薄形成鲜明对比。
    约莫是上半个月发生了许多事。
    然而黑衣错了,上半个月并没有发生许多事,厚厚的一沓信件,内容无一例外全是白衣对他的辱~骂。
    那人怒斥他,猪狗不如,枉为人表,卑鄙下流。
    哦?是吗?
    黑衣不屑地冷笑出声,这些攻击的语言于他而言,毫无杀伤力,他根本不在乎。
    不过白衣竟然威胁他,如果他再去紫金胡同寻那秦三娘,白衣便以死相逼,自刎谢罪。
    好一个自刎谢罪,就跟谁怕死似的。
    赵允承眼神阴冷地心想,看来白衣还是没有把他的威胁当回事,竟还敢反过来对他施以威胁。
    那人是笃定他不敢对秦家下杀手,还是说白衣压根就不在乎秦家的死活?
    如果是这样的话……
    摄政王感觉有点烦。
    当然,他也并不惧怕白衣的威胁,因为他对白衣太过了解,知晓这个人定不会轻易自刎。
    次日,只靠着椅子眯了一下的摄政王,起来整装去上朝。
    堆积了半个月的国务,还等着他去处理。
    再下朝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各大臣们饥肠辘辘,恨不得瞬间回家吃顿饱饭。
    小皇帝欲留自己的九皇叔用膳,但被九皇叔无情地拒绝。
    “我没空,你若不想一个人吃饭,去寿安宫便是了。”赵允承难得耐着性子说这么长的一句,但也仅此一句,然后便甩袖离开。
    不过赵允承还没有上马车,便遭到靖海侯的拦截:“摄政王殿下,请等一下。”
    赵允承停下来,见是靖海侯谢孟平,语气还算温和地问道:“谢卿何事?”
    那靖海侯一拱手,说道:“王爷恕罪,事情是这样的,犬子上月中旬在城外的官道上偶遇洛阳沈家公子,二人发生了冲突,那沈家公子伤了犬子与侯府的七八名护卫,听我儿言,却是闹得很僵,微臣甚是惶恐,便想请殿下从中调和此事。”
    “沈家公子?”赵允承皱眉,哪会不知靖海侯的意思,名为请他调和,实则是请他主持公道,然而他最是不耐烦此等琐事,要不是看在靖海侯为朝廷立下大功的面子上,他定不会插手:“可知是因何事起了冲突?”
    靖海侯回答:“原是犬子想请那沈氏夫妇入驿站内歇息,此举被沈家公子误解,因此大打出手。”
    说到这里,靖海侯也有些怀疑自家儿子隐瞒事实,但不管如何,那沈家子弟伤了人是事实,总得有一个交代。
    “这样吧。”赵允承说:“我先派人去彻查,届时一定给谢卿一个结果。”
    靖海侯连忙拱手答:“多谢摄政王,那便有劳殿下为犬子费心了。”
    “好了。”赵允承摆摆手:“谢卿回罢。”
    应付完靖海侯,赵允承上了马车。
    腹中饥饿,却并不想回摄政王府,倒是有些想念沈府的家常菜肴,便吩咐车夫说:“去紫金胡同。”
    车夫应道:“喏。”
    大鱼大肉吃多了,便想念清粥小菜,人都是这样的,赵允承心想。
    顶着九月的艳阳,到了紫金胡同沈府门口。
    下人打开门瞧见主人,连忙弯腰行礼道了万福,然后巴巴地望着后面的马车,疑惑道:“夫人不曾回来吗?”
    赵允承入内的脚步一顿,眯眼看向下人,冷道:“夫人不在府上?”
    那下人被问得一头雾水,搔了搔头:“回主子,夫人不是和您一道去了洛阳吗?”
    下人话音刚落,只见黑衣郎君面色一狞,浑身上下具散发着可怖的气息,令人不禁倒退两步。
    “好,白衣,你很好。”被气到爆炸的赵允承,眼神阴鸷,表情扭曲,狠狠地握紧拳头,一拳砸向沈府的朱红大门。
    他走后,下人看着那个被砸出的印子,冷汗淋漓。
    黑衣离开沈府后,上了马车:“回王府。”
    气到颤抖的他,回到王府后,掀翻了高远命人送上来的膳食。
    心中之怒火无处发泄,非常非常生气,那白衣凭什么认为,他不会下杀手呢?
    区区一个市井女郎,竟能惹得他们相争,这本来就是异象,不该存在。
    可笑,以为把秦三娘送到洛阳沈家,他就动不得了吗?
    简直天真至极。
    “王爷,谁又惹您生气了?”一旁,高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冒着生命危险劝道:“您再气也别拿自个置气呀,不吃饭怎么行呢?”
    赵允承嫌他烦,皱眉赶人:“高远,你下去吧。”
    “……”高远毫无办法,这才月初第一天,主子便犯了脾气,不吃不喝,他只好搬出那位夫人当救兵,说:“您饿坏了身体,那位夫人知道了岂不心疼死?”
    谁知不说还好,说了赵允承面色更沉,冷笑道:“心疼?只怕我死了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高远惊讶:“此话怎么讲,难……难道,王爷与她决裂了?”
    这短短半个月,究竟发生了何事!
    高远露出了想吃瓜的小表情。
    “狗嘴吐不出象牙。”赵允承狠狠剐了他一眼,逞凶了一下,又泄了气,坐在那儿翻着白眼道:“不曾决裂,只是她离开了东京城。”
    高远一听,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只是离开了东京城罢了,还会回来的罢?”
    一般人,怎会舍得东京城的繁华呢?
    再说了,摄政王叫她往东她难道还敢往西?
    “不知那夫人去了何处?”高远打听。
    “洛阳。”赵允承答。
    “那并不远啊。”高远便道:“王爷想去见她,还不是快马一匹的事?”
    赵允承闻言,神情诡异地看着高远:“你怂恿本王去找她?”
    “啊?”高远一脸懵逼,他不是,他没有,他只是实事求是:“王爷恕罪,老奴只是说洛阳不远,要见亦不难……”
    “那就是怂恿,不必狡辩。”摄政王下结论道,然后瞥了眼满地的残羹,冷哼:“叫人进来收拾,然后送一桌新的过来。”
    懵逼中的高远,回过神来一喜,连忙点头说:“是,王爷。”
    然后乐颠颠地去吩咐厨房传膳,至于那个黑锅,只要摄政王肯吃饭,什么事都好说。
    第二日去上衙,赵允承习惯性地想点严云祈做事,后来思及他马上要成亲了,便十分体贴地唤了别人,去彻查沈家子弟与靖海侯世子那件事。
    一个是太皇太后的母族子侄,一个是朝廷重臣的儿子,可谓是旗鼓相当。
    从利益上来说,摄政王当然偏向靖海侯世子多一点,毕竟罚了沈家子,不会对朝廷有何影响,若是罚了靖海侯世子,那便很难说了。
    要查这件事也很快,皇城司的人,只稍去那驿站问上几句,便能知悉那日门口干仗的来龙去脉。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那靖海侯世子嚣张跋扈,孟浪下流地越过人家小娘子的夫婿,直接邀请小娘子入驿站歇息,任谁都看得出来,几个意思。
    皇城司的人,顺利收工,回去禀报彻查结果。
    赵允承一听,隐隐觉得属下口中的白衣郎君有种万分熟悉的感觉,他的心情很是暴躁,难道与靖海侯世子发生冲突的人,便是白衣?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赵允承黑着脸吩咐属下:“你,去把靖海侯世子给本王叫来,本王要问话。”
    属下惶恐道:“是。”
    皇城司的人立刻赶去靖海侯府,把那刚刚从小妾肚皮上下来的靖海侯世子,带到皇城司摄政王的面前。
    那谢世子还以为自己是来沉冤得雪的,一路上已准备好了说辞,就等着见到摄政王哭诉一番。
    谁知等他进了门,看见坐在案前那位不怒自威的俊美郎君,却是一下子傻在原地,接着手脚冰凉,不敢置信:“摄摄摄……摄政王殿下?”
    那天他见到并起了冲突的郎君,竟然是摄政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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