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病要好,他昨日早上赏梅,晚上受风,又病倒。
    他的身体有这么虚弱吗?
    在这个关头,他赏什么梅!
    晏沉故意隐匿人前,一定有什么事需要他亲自去做,并且此事一定要花费不少时间,生病是他的障眼法。
    而什么事情是需要他把他们两个拖住的?
    鄢枝一抖。
    阳城。
    他再次找到了他们,知道毒发了。
    此刻是灭族的最好时机。
    鄢枝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金銮宝座近在咫尺,然鄢枝毫不犹豫离开,像一阵风离开皇宫。
    她直冲太子府,寝宫灯亮着,她撞进去,“太子”看过来——
    一张熟悉的脸,他低眉颔首,恭声道:“夫人。”
    是东山。
    鄢枝牙齿打颤,心坠进深渊:“他在哪里?”
    “十日前去了阳城。”
    鄢枝脚软了一下。
    东山看着她,“请相信他。”
    鄢枝转瞬飞走,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话。
    东山叹息一声。
    阳城。
    山林间两匹千里马倏尔跃过,前者一身纯白,他头戴斗笠,身穿斗篷,宽大的白披风随风猎猎,他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他手利落一甩,马儿前蹄高昂,再次加速奔之。
    后者一身纯黑,黑斗笠、黑斗篷,身形较前者娇小,然马术与其不相上下,她亦扬鞭一抽,紧随其后。
    马儿直直奔向阳城军营,守营的士兵老远就看到一黑一白朝此射来,哨兵吹响号角。
    马上的人十丈外掏出一黄金令牌,阳光下,“晏”字微微闪光。守营士兵忙打开营挡,马儿一跃而进。
    晏风正在训练新兵,马蹄声突然在身后响起,他浑身一凛,握住长·枪,凌厉回身,地上被他碾出一脚印来。
    白衣从马上一跃而起,利落飘逸,无声落至离晏风一丈处。
    二人互望。
    晏风狠狠吸了一口气。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
    某新兵手上的长·枪蓦地飞离,似被人吸走,白衣一伸手,长·枪撞进他手中。
    他二话不说,一□□去,直指晏风眉心。
    晏风横枪一挡,将白衣震开数丈,冷声道:“你们看好了!”
    两个人枪枪致命,利落狠绝,你攻我挡,你刺我躲,又反身相击,身形灵敏,没有丝毫喘息。长·枪在二人手中像两截小木棒,任人摆弄;又像和灵魂合二为一的仙器,似有无限可能。
    新兵观得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
    一场毕,二人平手。
    晏风松了一口气。他沉声道:“何事?”
    “我要你帮我抓一群人。”
    五日后,鄢枝拼尽全力到达阳城。
    她不敢休息,径直飞向阳城族地。
    族地空无一人。
    鄢枝脑中一黑,腿软跪地。晚、晚了吗?她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将整个族地找了一遍。
    没有一个人。
    她狠狠晕过去。
    两个时辰后,她被冻醒。大雪飞扬,北风呼啸,族地空旷萧索,一片死寂。
    她爬起来,手硌到某一物。鄢枝一顿,将东西刨出。
    一个军用箭头。
    她目光一暗。
    阳城军营。
    晏沉面色苍白,咳了咳。
    谢瞳看着他,终于把问题问出口:“就是她了,对吗?”
    晏沉一顿。
    谢瞳皱眉,“若不确定,你何苦做到这地步?”
    晏沉回眸:“是她。”
    “那你——”谢瞳顿住。晏沉确定了她,她没有确定晏沉。按晏沉的性子,他宁缺毋滥。
    谢瞳叹一声,出门给他端药。
    谢瞳前脚走,鄢枝后脚从房顶破顶而入。
    刚走到药房的谢瞳听到响声,暗道不妙,拔腿回跑——“住手——”
    然已经晚了。
    □□穿晏沉胸而过,鄢枝背谢瞳而立,双眼通红。
    谢瞳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晏沉吐出一口血,朝鄢枝一笑:“你是不是从来没信过我?”
    鄢枝眼神不变,跟着吐出一口血,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们……没有死。”晏沉还在笑,“他们在军营后山,毒解了。”
    鄢枝手一抖,□□一松,晏沉倒在案上。
    谢瞳飞奔过去,用力一劈,□□断成两截,她按住他的伤口,红眼盯着鄢枝:“你好狠的心啊。”
    鄢枝张了张口,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他为了救你的族人,每天放一半的血,连放半月,几次晕倒在后山,这才攒够救你一族的血丸,此后又用心良苦设计离开楚都,十日奔波,片刻未停,只因血丸必须用他的鲜血冲服才能引出效用。”谢瞳手上全是血,“他才放了血,身体虚弱到极致,你怎么能……怎么能……”趁人之危。
    鄢枝眼神一空,万箭穿心。
    晏沉的心跳渐渐微弱下去。
    谢瞳绝望地闭上眼,没有想到他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
    突然,她若有所感睁眼,鄢枝白耳立出,瞳孔色变,四爪如钩,高高扬起——
    谢瞳瞳孔蓦地睁大。
    “噗嗤”一声,鄢枝的尖爪戳进自己胸口,她顿了顿,往里一掏,一颗圆润的血珠从胸口浮出。
    她将血珠喂进他口里,颤声道:“……”什么也没说出口。
    晏沉的手轻轻抓住她。
    他看着她,哑声道:“我知道你不是梨胭,我知道你永远不可能再只是梨胭。”
    鄢枝身体一颤。
    晏沉目光温柔如水,爱意沉沉,“那又怎样呢?”
    他的声音轻似最后一声叹息:“你是鄢枝,我已经答应了……”
    字字锥心,鄢枝哇地吐出一口血,泣不成声。
    第五一章 他的认输
    另一边。冬猎场。
    妘画妘诗伺候熹帝睡下后, 妘画取出银鳞,咬破食指, 将血涂在鳞上, 目光冷然,毫不犹豫贴上皇帝后腰, 老皇帝抖了一下。
    银鳞瞬间没入肌肤,消失不见。
    熹帝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精神迷顿, 昏昏沉沉。
    陈忠皱眉。
    妘画泫然欲泣,“还是不该让皇上胡来的。”
    妘诗面色羞愤欲死,“这么冷的天……”
    二人的表情都在暗示熹帝昨夜又荒唐了,大概还玩儿了什么情趣。
    陈忠默。皇帝这两年确实愈发不像样。
    妘画道:“让太医瞧瞧吧。”
    陈忠便请了太医来。
    太医把了半天脉,看了妘画妘诗二女一眼, 又看了看陈忠, 欲言又止。
    说了, 要挨板子;不说,又是欺君之罪。哎。
    陈忠瞬间就明白了。皇帝没病,又是纵欲过度, 身体不行了。
    陈忠道:“大人开药去吧,皇上昨夜劳累, 还要多休息。”
    太医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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