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多不好,只是年纪小而过于懂事的孩子,童年多半承受过或轻或重的创伤,作为母亲,她希望她的孩子是无忧无辜的,至于聪明不聪明,优秀不优秀,没那么重要。
    坐在基色是深蓝色的儿童房里,盛绾绾跟他坐在床沿上,她有些小心试探的问,“小砚,如果……妈妈带你回国内,你愿意……回去跟妈妈一起生活吗?”
    薄砚看着他,小手攥着,漆黑的眼看着她,“爷爷说……你们是来看我的。”
    这个字眼,他已经反反复复的咀嚼过几次了。
    看的意思就是……看完了,就会回去吧。
    门被无声无息的推开,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嗓音低沉,“我们是来接你的。”
    薄锦墨走了进来,视线掠过了整个房间,最后才落到薄砚的身上,“先下去吃饭,你妈妈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东西,早餐也吃的很少。”
    现在已经吃午餐的时间了。
    盛绾绾先起身,伸手去牵着薄砚的手让他下来。
    可能是他很早独立,很久没有被这么牵过,激动或是不习惯,跳下床的时候脚步没稳往前趔趄,她自然条件反射的去扶,原本站在半米外的男人也俯身两步冲了过来。
    薄砚是被稳稳地扶住了,但一起过来扶他的两人也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肢体碰撞,盛绾绾清晰的听到男人一声短促的闷哼。
    不仅她,薄砚也听到了,“爸爸?”
    盛绾绾走开一步,看着男人肩膀微微佝偻的身形和紊乱了一拍的呼吸,怔了怔,“你怎么了?”
    他睁眼看她一眼,淡淡的道,“没事。”
    “上次陆笙儿扎你的地方不是已经好了吗?”
    “好了,去吃饭。”
    盛绾绾牵着薄砚,上下的打量了他一眼,“那你肩膀挺直。”
    其实他也没弯多少,换做是其他的人甚至可能看不出来,但薄锦墨站姿素来极其的笔挺,所以稍微有点弧度都能看出差异。
    薄锦墨看着她,唇畔似乎无奈。
    过了几秒,他还是不在意的开口,“刚跟夏叔起了点争执,被打了一下,不碍事,去吃饭吧。”
    “被打了一下?他可不是随随便便被打一下就能哼出声的男人,上次陆笙儿是差点扎在他心脏上了。
    薄砚站在盛绾绾的身侧,抬头看着她,”爷爷打人很疼,用拐杖。”
    盛绾绾张了张口,低头问他,“你爷爷……也这么打你的?”
    “没有,我看见过爷爷拿拐杖打别人,我罚站。”
    她稍微的松了口气。
    但再抬头看向那清俊淡然的男人,拿拐杖往肩背上砸下去吗?这也叫起了点争执?
    薄锦墨对上她的视线,噙了点笑,“下去。”
    她抿唇,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牵着薄砚往门外走去了。
    薄锦墨看着她的背影,那点微末的笑意像是扔了个石头的水池,水波微微一漾,很快就沉寂于无声无息。
    他们原本就计划在这里住几天,让薄砚在熟悉的地方慢慢熟悉他们,能让他少点压力,吃完午餐后薄砚午睡去了,夏老同样也有午睡的习惯。
    佣人也收拾了两间客房出来方便他们休息。
    盛绾绾在薄砚睡着后准备去找薄锦墨了解一下夏老的意思,无论出于什么缘由,这些年夏老都是尽心尽力的在抚养孩子。
    站在门口敲了好几下门里面也没有回应,她暗忖,难道是睡着了?想了想,还是轻轻拧开门把打算探头进去,如果真的睡了她也回去洗个澡小睡一觉,长途的飞机很劳累,加上她之前的神经一直很紧张。
    她拧开门,浴室里的男人刚好从里面走了出来,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薄锦墨显然是洗完澡出来的,正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短发,洗澡自然是要取下眼镜的,发梢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颚滑落,透着异常性感的蛊惑,尤其是——
    他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遮挡住关键部位,将分布着均匀肌肉的健硕身躯肆无忌惮的展露了出来。无声却浓烈的荷尔蒙气息氤氲着他周身的空间。
    偏他低沉的嗓音还覆盖着一层沙哑,“找我有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了过去。
    盛绾绾还没想到是继续说还是吃点再说,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带了进来,另一只手已经顺手带上了门,“你说,我听着。”
    他只拉她进来,然后就转过了身走过去拿浴袍。
    她正想开口,猝然看到了男人肩膀延伸到了差不多腰部的伤痕,瞳眸微微一缩。
    颜色鲜明的一道长长的印子,几乎是突兀的出现在视线里。
    她拧着眉头,“夏老不同意我们把薄砚带走吗?”
    他已经将黑色的浴袍披在了身上,“我会解决。”
    “你就这么穿衣服,不上药吗?”
    男人动作微微一顿,深沉的墨眸看着她。
    盛绾绾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正想说点什么就听淡然的道,“刚才夏叔让人送了药过来。”
    “拿出来,我给你擦。”
    她一边说着一边挽着袖子朝他走去。
    他注视着她,低低的道,“你要给我擦药吗?”
    她看他一眼,笑了出来,“擦个药而已,举手之劳,我是觉得伤在背后你应该没办法自己擦。”
    薄锦墨把搁在桌上的药膏递给她,然后自觉的在床边坐下,把刚刚披上的浴袍扯了下来,随手扔到了床上,侧身背对着她。
    安静和微凉的湿气带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感,尤其是男人此时刚刚沐浴完,几乎是裸着。
    她将乳白色的药膏挤在棉签上,然后均匀的涂抹在深色的伤痕上,才道,“没办法在薄砚面前充当恩爱的父母,我希望我们在他眼里也不是怨偶。”
    过了好一会儿,“我知道,你不用特意解释。”
    他淡淡的声线比刚沐浴完带着凉气的体温还低,菲薄的唇侧勾出嘲弄的弧度,淡淡的,“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容易自作多情。”
    晚上他们也自然是住在这里,因为时差的关系,到了晚上盛绾绾也睡不着,百无聊赖,跟晚安视频通话后,她就关了平板下楼去花园逛。
    现在已经是伦敦的午夜零点,凉风习习。
    因为是整个城市都陷入睡眠的深夜,所以当男人的声音响起时,哪怕很低,她也轻易听到了。
    是薄锦墨的声音,以及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别墅很安静,但是花园的灯海,仍然亮着。
    男人坐在草坪里的长椅上,背对着她,一手夹着烟,烟雾散在夜色中几乎看不到,另一只手拿着平板,随意的搁在膝盖上。
    他在跟人视频通话,而且没有发现她。
    视频的那端是韩梨。
    薄锦墨捏着自己的眉心,清俊的脸色极其的淡,“除了这个之外,给我想其他的办法。”
    “不如您让我跟盛小姐谈一谈?也许我能说服她,毕竟您现在是孩子的父亲。”
    “不用。”
    对于他清淡又不容置喙的态度,韩梨很无奈,“薄总,您能不能稍微的配合一下?”
    他低笑了下,很明显的哂笑,自嘲又冷漠,“你让我以什么样的理由跟姿态去跟她商量?还是求她假装爱我,假装接受我欢天喜地的跟我在一起?折磨我还是折磨她?”
    午夜的凉风里,男人的嗓音更是凉入骨髓,“也许对她而言,不过是以人一道主义的立场,逼着她为了一个她一点都不喜欢的男人,拔掉一个救过她性命如果不是跟我有关她早就接受了的男人。”
    韩梨现在的时间是白天,上班,坐在办公室。
    像他这种丝毫不肯配合医生治疗跟方案的病患,她觉得她需要吃点镇定剂。
    她喝了口咖啡,让苦涩感蔓延在舌尖冷静一下,随即才道,“还有一种办法。“
    “说。”
    “不要见盛小姐,也想办法隔绝他见盛小姐的机会,您不见,他也不见,长时间无法跟她接触相处,他迟早会慢慢消失的,就像盛小姐出车祸那段时间,她长睡不醒,他就会慢慢的沉睡下去,情况是一样的。”
    好半响的安静,安静地只剩下了晚风的声音。
    然后男人低低的嗤笑出声,“不见她?你的意思是,让我这辈子都不要见她?”
    “除此之外,这是最好的方式了。”
    低低沉沉的嗓音从男人的喉骨中溢出,“永远?”
    “至少十年,因为之前已经有五年,但盛小姐醒来他也跟着醒来并且活跃。”
    最后,男人极端冷漠的嗤笑,“那你不如让他代替我。”
    说罢,他直接结束了视频通话。
    盛绾绾回到了卧室,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花园,景色很好,但看不到男人所处的地方。
    心情阴郁,所以又准备彻夜不睡吗?
    因为只打算住几天,盛绾绾没有强行调时差,夜里差不多天亮才睡过去,直到中午才起来。
    薄锦墨毫无例外的没睡。
    吃午餐的时候,盛绾绾特别的沉默,连薄砚都看的出来她心事,但懂事的没多说,只是时不时的给她夹菜。
    薄砚午睡后,她敲开薄锦墨的门,径直的走进去。
    他在看书,她把他的书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扔到一边。
    她站着他坐着,盛绾绾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的道,“睡觉吧,你这四天都只在飞机上睡了六个小时。”
    他穿着深色的衬衫,戴着斯文的眼镜,就这么看着她,喑哑的笑,“如果我一直不睡,你是不是每次都会过来陪我?”
    她把手伸向他,“你试试就知道了。”
    他淡淡的笑,“心疼我,还是同情我?”
    “同情,也不想让我儿子刚认了父母就死了亲爹。”
    薄锦墨坐在椅子里,看着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动。
    “我给你抱,你不要吗?”盛绾绾收回了手,淡淡的道,“那我回去跟看电影了。”
    说罢毫不犹豫的转了身,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身后的男人拥入了怀里,低哑的字眼落在她的耳畔边,“要。”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然后单膝跪在她的身侧亲手替她除去鞋袜,才躺下拥她入怀。
    她中午才起,肯定是毫无睡意的,男人的手环着她的腰,将她整个纤细的身体都圈在了怀里,姿势太亲密隔得太近,她能清晰的闻到属于他的气息。
    清冽的荷尔蒙。
    太久不睡的人一旦松弛下神经,很快就会陷入睡眠。
    盛绾绾侧首看着离自己极近的男人的容颜,沉静而俊美,眉心紧蹙不曾舒展。
    好久,久到她的四肢已经麻木,她才小心翼翼的从他的怀里爬出去。
    薄锦墨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窗帘拉上,没有一丝的光亮。
    卧室很安静,怀里是空的,没有温度的。
    胸腔初空的那块,好似心里都是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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