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锋:“…”
    萧锋呆呆盯着那两颗泡在血沫的牙,呆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
    祁琅蹲在他面前,肯定说:“别看了,就是你的牙,后槽牙。”
    萧锋:“…”
    “是不是怀疑人生,是不是三观崩裂,是不是风摇曳?”
    祁琅继续说:“没事儿,每个人第次妄想和我讲道理的时候,妄想和我用逻辑说话的时候,妄想套路我的时候,我都会用现实告诉他们,我这个人,是不干人事儿的。”
    萧锋:“…”
    萧锋整个人都风化了,大脑片空白,语言能力丧失,傻呆呆看着她。
    “虽然你这个人顽固不化,但是谁让你有个好爹,还有个好外甥呢。”
    祁琅自顾自地说:“我这个人啊,没别的,就是心善,李伯塔已经被炸成空气颗粒污染物了,也算死有余辜;你这个帮凶干的事吧,加加减减,我留你条狗命,小惩大戒,咱们之间就算两清了。”
    萧锋终于渐渐回过神来。
    他轻轻吞了吞喉咙,咽下满嘴的血,深吸口气,勉强恢复沉着镇定,沉声问她:“你想把我怎么办?”
    “你看这个天多蓝,云多白。”
    祁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窗外,目光沧桑,语气悠远:“其实,我在西摩尔军区总医院,给你留了间病房。”
    萧锋:“???”
    萧锋迟疑半响:“这两句话,有逻辑关系吗?”
    “那里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设备流,医术高超,还有全套高级护理,美貌护士二十四小时喂饭喂水陪床服务。”
    祁琅说:“而且,就在弗里兹代上将同志的隔壁,隔窗相望,咫尺之遥,连你们彼此脸上的痘印都能看清,怎么样,是不是光是想想,就心动得不行了。”
    “…”萧锋沉默了片刻:“我没有痘印。”
    祁琅爽快改口:“痤疮也行。”
    萧锋:“…”
    萧锋捂着心口,阵咳嗽,咳着咳着,又咳出来两颗牙来。
    萧锋:“…”
    萧锋颤抖着手捧着自己的四颗牙,这铁骨铮铮的男儿心,“咔嚓”声,崩了。
    那瞬间,他悲愤地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字句:“你到底,想怎样?!”
    “既然你这么不耐烦,那我就直说了吧。”
    祁琅指了指落地窗,干脆利落,言简意赅:“跳吧。”
    第九十六章
    西摩尔的硝烟燃烧了天夜。
    天刚刚亮,弗里兹带着身清晨的露气和血气,迈进西摩尔军区总医院的大门。
    刚走上顶楼,就听见声声气十足的哭嚎,哭得那叫个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小舅舅!你快醒醒啊——”
    “呜,小舅舅!达达不能没有你啊,你快睁开眼看看达达。”
    “小舅舅啊——”
    嚯,好家伙,小胖子个人,生生把整个楼道哭得都是回响,全立体音环绕的架势。
    弗里兹看见病房外还站着几个人,君朔,林绝,凯,还有几个其他区的关系不错的高级军官,在门外低声说话。
    弗里兹走过去,边问:“怎么样了?”
    “刚从疗养舱里推出来。”
    君朔语气波澜不惊:“没疯没傻,还能喘气,听说将来生活还能自理,挺好的。”
    众人闻言沉默。
    原来,这就可以叫挺好的了。
    弗里兹往里看了看,看见病床上木乃伊状奄奄息苟延残喘的萧锋萧代上将,以及扑在他身上摇晃着他肩膀哭得撕心裂肺的小胖墩。
    “…”弗里兹看着那张被摇得摇摇欲坠的床,心想难道是祁琅那牲口看没能成功弄死萧锋,就把这小狗腿派出来再接再厉不把人搞死不罢休?
    这画面,似曾相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弗里兹个神经病都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了两声,对小胖墩招招手:“你出来,让你舅舅好好休息。”
    小胖墩转过头来,汪汪泪眼看见他,瞬间崩成个湖,放开萧锋,哭嚎着直冲冲撞进他怀里:“小叔叔——你终于回来了,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小舅舅眼闭,不睁,就死了啊~”
    弗里兹硬生生承受了这小炮弹的记重击,那刻,他清晰听见自己刚刚痊愈的腿骨发出声“咔嚓”
    弗里兹:“…”
    弗里兹身形摇晃了下,口老血涌上喉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深吸口气,先是扶着小胖墩的肩膀:“你先起开点。”
    小胖墩挂着眼泪不明所以,弗里兹冷着张脸对旁边的主治医生说:“把我的支架拿来。”
    “支架给萧将军用上了。”
    医生低着头个劲儿地写着病例,随口说:“拐杖行吗?”
    “…”弗里兹咬牙切齿:“轮椅,拿轮椅来。”
    “行,等会儿给你拿来。”
    “刚才说到哪儿了…对,我想起来了。”
    弗里兹这才看向小胖墩:“你别害怕,你舅舅没事儿的。”
    小胖墩呆了下,反应过来,紧跟节奏继续哭得抽抽的:“真的吗?可是小舅舅看起来伤得很重的样子。”
    “真没事儿。”
    弗里兹说:“你看我之前不是也跳…摔伤了,我现在也不也好了吗,他过两天就好了。”
    小胖墩想了想,却摇摇头:“不样的。”
    弗里兹:“有什么不样,样的。”
    “不样的。”
    小胖墩悲苦说:“你是被踹出去的,小舅舅是脚滑摔出去的。”
    弗里兹:“…”
    小胖墩说:“老师说过,主动和被动的受力方式不样的;比如你那个姿势落地,断三根肋骨,也许小舅舅换个姿势落地,就要断三十根肋骨了!”
    弗里兹:“…”
    弗里兹踉跄下,薄唇紧抿,黑气上涌,俨然要黑化堕魔;君朔暗道不好,忙过来解围:“小朋友,你这样想就不对了,你要换个思路想,你看,你弗里兹叔叔是从九搂摔下去的,萧舅舅是从七楼摔下去,这个高度不样,降落的速度不样,重力势能不样,最后的伤势肯定也不样啊,你小舅舅伤得更轻啊。”
    “…”弗里兹把攥住君朔的手腕,咬牙切齿:“你他妈到底跟谁波的?!”
    “我跟谁都不是波的。”
    君朔脸正气,大声说:“我效忠于帝国,效忠于陛下,是伟大的圣利安的忠实子民,正义凛然的帝国军官。”
    弗里兹沉默了下,说:“怪不得你被收拾得最少,算你狠。”
    小胖墩咬着手指,抽抽地听着,回头看了看,突然悲从心来:“可是我小舅舅身体虚啊,他是职,天天坐办公室,吃肉喝酒,早就是外强干,哪里比得上我小叔叔皮糙肉厚,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不行的啊——”
    弗里兹沉默,君朔沉默,所有人听了都沉默。
    外强干这个词…不是这么用吧,不是…吧?
    君朔把拉住弗里兹,看着小胖墩,尽量委婉说:“小朋友啊,其实你平时可以少说点话,尤其在外面的时候,尽量不说话,男孩子少言寡语,多酷啊,是吧。”
    小胖墩天真无邪:“可是我喜欢说话。”
    君朔真心实意:“那你很容易被揍的。”
    小胖墩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那我蒂安小姐姐为什么还没被打死啊?”
    君朔哑口无言,半响,他也默默流泪:“因为谁也不想当第三个半身不遂躺这儿的人。”
    人间真实,何等人间真实。
    众人正沉浸在各自低落的情绪,只听病房里阵嘶哑的咳嗽,小胖墩惊喜地冲过去:“小舅舅!你终于醒了!”
    萧锋缓缓睁开眼,恍惚地看着天花板。
    这天花板可真白啊,比马路牙子还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马路牙子那么硬…
    之前发生的幕幕在脑海迅速闪过,萧锋心口剧痛,牵动着浑身伤口都疼,他轻轻嘶了声,艰难地侧过头,就对上君朔弗里兹众人复杂的眼神。
    “外面…”
    虽然知道脸估计已经丢得差不多了,但是萧代上将还是想竭力维系最后点颜面,他轻咳声,强作镇定:“外面,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好了。”
    君朔说:“都在掌握之。”
    萧锋这才松口气,总算没有成为背上叛国的罪名,也算是不幸的万幸了吧。
    他这样想着,就听旁边小胖墩冷不丁又开始哭,哭得撕心裂肺:“小舅舅,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你不要跟小姐姐对着干,我小姐姐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嘛,那就不是个人!我心意为你好,想把你拉出苦海,但是你就不听,就不听!现在好了,躺这儿你就开心了,好好地活着不好吗,你什么时候能懂事点啊?!你什么时候能少让我操心点啊?!”
    “不懂事”的二十九岁舅舅萧锋:“…”
    萧锋口气岔着,几乎快咳出肺来。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见外面整齐的军靴声,众人都是怔,回头就看见祁琅带着队亲卫大步走进来。
    “艾肯尼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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