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旁候着的官兵反应过来制住沈辞,按着他双肩压倒在地上,再去查看卫冰清情况时,她已经软倒在地没了呼吸。她无神的眼睛大睁,还余留着死前那一瞬间的惶恐与惊怖。
    “哈哈哈哈……”沈辞侧脸贴着冰冷的地面,从喉咙里挤出意味不明的笑,从几不可闻到声嘶力竭,他渐渐收了笑声,沙哑着嗓子道,“我弟弟一年前客死他乡,葬在南疆。我母亲十五年前重病不治,葬在京郊。现在萧家只余我孤身一人,你们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没有了卫冰清追根究底死缠烂打,许青寒只要稍稍从中运作就能保下沈澈,他绝不允许沈澈有什么闪失。
    “冥顽不灵,罪不容诛!”常证道气得跳脚,大步走到沈辞面前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他是个斯文人,骂人不会打人更不会。
    “灵狐大人,花晓薇姑娘,孙明微大侠,你们三个是收了卫小姐的什么好处,能陷害我到如今的万劫不复之地?”沈辞目光如炬一个个扫过三人,灵狐淡然的低头喝茶,花晓薇目光游弋,孙明微则是差一点修行,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来。沈辞心中的怀疑几乎可以就此确认,他冷笑着道,“所谓的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全,原来如此!”
    灵狐轻啜着茶水,波澜不惊的道,“说话要讲证据,沈首领莫要血口喷人。我与卫小姐并无私交,仅有过几面之缘。”
    花晓薇只是懵懂的摇了摇头表示否认。孙明微道,“我确实是受卫小姐之托前来作证,但我所说并无半字虚言,否则天打雷劈。”
    常证道见识过了沈辞残忍弑杀的模样,心里已经认定了他狗急跳墙乱咬人,一拂袖嫌弃的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当真是死不足惜!来人,把他押下去待斩!”
    “慢着。”许青寒默默的拾起那把沈辞母亲的遗物,“锵”的一声拔刀出鞘,刀锋所指正是沈辞。他面无表情的对常证道说,“闪开。”
    常证道看着寒光可鉴的利刃,以为一直阻挠办案的许青寒是要亲手除掉沈辞,忙不迭的让到一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自言自语道,“当场诛杀好像有点不合规矩……”
    沈辞下巴抵着地面,平静的看着许青寒一步一步逼近自己。眼也不眨的看他在自己面前站定,然后一刀劈砍下来——破掉了禁锢着他双手的木枷。
    许青寒朗声道,“我信他是无辜的。”他挥刀逼退那两个官兵,他们不敢对王爷不敬,只得为难的暂退两步,哭丧着脸瞅常证道,等他拿捏主意。
    常证道真是觉得自己忍不了这个任性妄为的王爷了,人犯都已经当堂行凶了,他怎么还能护着?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常证道气血上头瞪着两个官兵道,“还愣着干什么,听不懂本官的话吗?来人,请王爷去后堂休息!”
    许青寒反手将刀架在自己颈边,回头对常证道微微一笑,“要么退下去,要么踩着本王尸体来拿沈辞。”
    “还请王爷以大局为重,莫要被儿女私情蒙蔽!”常证道拱手言辞恳切的劝道。
    许青寒不言不语,只是手下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立刻划出一道血口,鲜血缓缓染红衣领。
    “退退退!”常证道顿时偃旗息鼓了,若是许青寒真在他的面前丢了性命,他一定得去给偿命,他坚信不疑。圣上对这位小王爷一直当心肝在宠,还记得许青寒几岁时生天花,圣上竟然不顾自己安危亲自去照顾,许青寒的受宠程度是圣上可以为之豁命的程度,他出了差错谁也承担不起。
    许青寒弯腰拉起沈辞,紧紧揽着他的腰低声道,“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快睡着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orz
    ☆、第69章 殉情好难啊
    沈辞和许青寒互相搀扶着步步向外走,官兵围在他们丈远之外不敢靠近也不敢推开, 束手束脚的亦步亦趋着。
    许青寒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想不到自己会有勇气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来,他从小到大都按着既定的轨迹长大, 却在遇到沈辞之后一次又一次的偏离自己的轨道。
    若是在十五岁时有人跟许青寒说他会做出忤逆皇兄的事,他绝对会嗤之以鼻, 一个字都不会信。皇兄是他的天, 为他遮风挡雨,从不会让他受到半点委屈, 他对他的皇兄是那么的尊重信任,皇兄的话就是他前进的方向。可是他的生命里凭空闯入了一个人, 明明是个地位低贱的侍卫,却成天嬉皮笑脸不见上下尊卑, 自来熟得都不当他是外人。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觉得什么珍贵, 许青寒见过太多在他面前小心翼翼伺候的人,像沈辞这般既放得开又风趣幽默的人从一开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琴棋书画骑射狩猎样样精通的天之骄子许青寒逐渐感受到挫败,嬉皮笑脸的小侍卫背书过目不忘, 字写得比他好, 下棋才思敏捷, 骑射什么的更不需说,武功那样好肯定甩他八条街。那是高高在上的燕王殿下第一次感到自卑, 原来他并不像那些人阿谀奉承的那样天下无双。
    如果一个人文武双全,性格随和,说话风趣, 锦上添花的是长得还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标致,那么他不被人喜欢就太没天理了。许青寒心里滋生的小火苗随着五年的朝夕相处催生为燎原之火,终是在二十岁那年顾不得伦理道德的约束,正式开始了这段禁忌之恋。
    那时的许青寒就好喜欢好喜欢沈辞,他感觉自己不会比那时更喜欢一个人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沈辞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总能让他发现更多优点,而且这个谪仙一样的人对他一心一意,不惜豁出性命,他对沈辞的感情也随之成倍成倍的增长着。
    许青寒定了定神,恍然发觉握着刀的右手已经被汗水浸得快要拿不住刀了。这把横在自己颈上的刀就是沈辞的生机,许青寒下意识的把刀握得更紧了些,锋利的刀刃略一滑动又在脆弱的颈上割得深了,血蜿蜒着流下。
    “小心!”沈辞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把他的手腕往外推了推。
    “王爷小心!”常证道看到沈辞有所动作心都要从嗓眼蹦出来了,尖声提醒道。
    疼痛使得许青寒冷静了一些,他对常证道提要求道,“麻烦常大人准备两匹快马和盘缠。”
    “好好好,都依您,下官这就去准备。”常证道不敢怠慢,当即安排人去张罗着了。
    结果来的却并不是快马,而是一辆华丽的马车,明黄色的帷幔上甚至还点缀着各色宝石,在窥破云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许青寒微微蹙眉,坐马车绝对没有骑马要快,他要求的是快马,常证道会连这个都弄错吗?正在许青寒犹疑之际,有下人跪在车辕边掀开车帘请下一人,顿时周围数人哗啦啦跪了一地,齐齐叩首山呼万岁。
    许青寒仓促的攥着沈辞的胳膊退了两步,盯着皇帝讷讷的唤道,“皇兄……”
    皇帝一言不发,缓缓的迈步走向许青寒。
    许青寒随之后退着,垂眸哀求道,“皇兄,臣弟可以保证沈辞是无辜的,他是被陷害的,求您相信臣弟一次。寒儿求求您,给沈辞一条活路,否则寒儿也活不下去了。”
    皇帝仍旧在一步一步的逼近着,一字一句的道,“我大郅数百年基业,靠的不是‘可以保证’,而是‘不容有失’。萧家余孽意图谋反,害得不光是朕的性命,更是我许家祖祖辈辈开拓统一的天下。你是朕视若生命的小弟,可是许家的天下不能在朕的手中有失,否则你让朕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许青寒退无可退,后背贴在冰冷的墙上看着皇帝步步紧逼,绝望得遍体生寒。他凄然对皇帝道,“臣弟不孝,臣弟一定要与沈辞同生共死,来生……来生臣弟再报答皇兄的养育之恩!”他又扭过头看沈辞,“阿辞,你别留我一个人,别让我看着你走。”
    许青寒闭目咬唇,狠下心来挥刀抹向脖子。刀刃和手腕上先后传来阻力阻止了他自裁,许青寒睁开眼,就见沈辞握住刀刃的右手已经血流如注,而他的皇兄死死握着他的手腕,满面沉痛之色。
    趁着事情突变、众人皆有些惊愕之际,灵狐风掣电闪般飞掠至三人之间夺下刀刃,“唰”的指在沈辞心口。沈辞恍若未见,伸出左手揉了揉许青寒发顶,“傻,搭上我一个就够亏的了,你还嫌不够亏本?不许要死要活的,否则我上天入地都不能安心。”
    许青寒掩面蹲下,有水渍从指缝之间溢出。他已经尽力了,可是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对现实的无能为力让他痛苦得不能自已。
    许青寒从大理寺回来之后就病了,这段时间频繁的绝食使得他零零碎碎的生了很多病,除了头疼脑热以外还有最难熬的胃痛。在南疆那段揭不开锅的日子就让许青寒落下隐疾,那时吃得粗糙,他娇贵的胃受不得委屈。现在他已经疼得直不起腰来了,躺在床上蜷成一团不停地盗汗。
    他其实很早之前胃就在痛,但是沈辞的案子让他忘了病痛一直撑着。眼下沈辞生路已断,他连一点点盼头都被掐灭了,顿时病来如山倒,磋磨得他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青寒胃痛得吃不下东西,连熬得细碎的粥都喝不下去,只要勉强喂下去,他就要吐得连胆汁都一起带出来。可是不吃东西又不行,他已经足有三日粒米未进了,再不吃怕是要饿死。
    许青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虚弱下去,散发出的沉沉死气令皇帝又心疼又焦急,再这样下去,许青寒怕是真要比沈辞还要先走一步了。
    ☆、第70章 他长得像我
    皇帝这几天为了许青寒算是操碎了心,粥喂不进去换参汤, 参汤喂不进去换药汁, 最后连水许青寒都不喝了,病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一心等死, 愁得皇帝嘴里起了好几个泡,自己也吃不下去东西了。
    皇帝坐在许青寒床头, 摸着他瘦骨嶙峋的胳膊连连叹气, “寒儿,皇兄保证以后不对你说那种重话了, 你别再和皇兄置气了,啊?除了咱们许家的江山社稷开不得玩笑, 其他的你要什么皇兄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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