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他便是你们的师弟了。”晚上师兄回来后,师父在饭桌上宣布道。
    他垂着眼皮,盯着桌上,冷清清地叫了一声:“师哥。”
    师父问他想学什么。
    “学医?抑或修道?或者二者都学?”
    他摇摇头:“我想学最厉害的武功。”
    我在旁边笑了笑,果然还是小孩子。
    时光荏苒,终于有一天师父离开人世,师兄继承了师父的衣钵,担下了照顾我们的全部责任。
    那时我已经二十有二,他正值十八韶华,佩云年芳十六。
    启之与佩云年纪相仿,又常年相处,互生了情愫,于是便打定在长绝二十岁及冠之日成亲,可谓双喜临门。
    那一天大家沉浸在一对新人的喜悦中,倒有点冷落了水长绝。
    月升之时,他坐在那处山泉边,看淙淙的泉水,哗哗地淌过光滑的石头,一轮残缺的明月在水面上晃晃悠悠。
    我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却不想走进这样的风景里。
    “师哥。”
    他好像一直知道我在这里。
    “长绝。”既然被发现了,我索性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草地上,“今天师哥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已经是个大男人了。”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的侧脸在水光的映射下晦明不定。
    我注视着他,笑道:“我们长绝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看啊。”
    他愣了愣,偏过头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也轻笑了一声,“是吗?”
    是的,比今晚的新娘子还好看。
    我们静静坐着,万籁俱寂,微风偶尔会吹过脖颈,,不冷,很舒服,人在天地间很渺小,但很安心。
    这样的夜晚,很美好。即使隔了几十年,我还依旧怀念。
    怀念一回,感伤一回。
    “水长绝,你残害同门,杀死亲人,罪不可赦,现将你逐出师门,我们恩断义绝,你永世不得踏入九重山半步!”
    师兄冰冷的话语如利刃般射向他,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拿剑挥断了衣摆,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满心的怨恨与愤怒,恨他为什么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自此,我在也没有见过水长绝。
    也许,不见,便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人越老,脾气就越古怪,我收了启之唯一的儿子吴消寞为徒,想传授他我所有的心血,然而时常想起他死去的父亲,便又想起那半张月光下的侧脸。
    这么多年了,他还好吗?
    消寞和他父亲一样,都是极勤奋的人,等他学会保全自己后,我便随便诌了借口,让他下山了,谁知过了十年,他不但回来了,还带来了那个我不愿见到的人。
    他依旧那么年轻,那么好看。
    濯濯如春月柳。
    然而我已经很老,很老了。
    岁月无情,我第一次觉得生命那样的无力。
    “师哥,在想什么呢?”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提起鱼竿,果然,钩上的蚯蚓早就被溪里的鱼给吃了。
    “没什么。”我偏过头看了看身边头发已经雪白的水长绝,欣慰地微笑起来。
    还好,这小子现在也和我一样老了。不过老了也还那么好看。
    “师哥,你干嘛笑得这么开心?”
    “没事。”
    “一定有事!”
    “真的没事。”
    嗯,老天有时候还是公平的。
    作者有话要说:
    糖发得差不多了,下面就……下刀子吧。
    第60章 番外四·寂非x乌木篇
    我们约定,每年下雪的时候,在紫云观的梅林里品茗下棋。
    雪压香枝低,相顾无言,一大快事。
    那一天,你落错了一子,满盘皆输。
    我们相识在某年冬季,你挎着空瘪的淄布化缘袋到我观里向我讨一晚休息的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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