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嗯了一声。
    崔晋庭冷笑着对一旁的禁军侍卫们道,“拖到别的地方去打,免得污了陛下的眼睛。”
    几个禁军立刻上前,堵住了阮安之不停求饶的嘴巴,把人拖走了。
    宫中掌罚的内监们早已等在一处,刑凳板子具准备好了。
    有人把阮安之压上了刑凳,有行刑的内监拎了板子就过来了。
    崔晋庭伸手一拦,“免得回头连累了各位公公,今日之事由我一手来办,省得日后有人找你们麻烦。”
    谁会找麻烦,自然不需多言。
    那几位行刑的内监正在心中打鼓,听崔晋庭这么一说,不由得十分感激。有一人便递了一只板子给他。
    崔晋庭将那板子在手中掂了掂,冷笑一声,“将他口中的东西松一松,一点都听不见,我打得也不痛快!”
    阮安之就在这档口,还高喊了一声,“姑母救命!”随即又被堵了起来,只能含糊不清地喊了起来。
    还真有小内侍脚下抹油去给阮皇后通风报信的,却被陈公公的人半道给截住了,直接拖走活活打死不论。
    崔晋庭走到了刑凳旁边,将那板子高高抡起,狠狠落下,半点劲头都没松。旁边的掌刑太监看得眼睛一闭,便过头去。他们是专门练过的,如何能将人打得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里面打到坏死;如何打得看上去很严重,当半天的功夫就能下来自行走路。
    但是崔晋庭今日痛打阮安之,确确实实是往死里打了。照着这个架势,只怕三十板子就得没命了。也罢,早死早痛快。
    阮安之自小被娇生惯养,油皮都没被碰掉过一块,何曾受过这样的大罪。几板子下去,他只想求崔晋庭放过他。
    崔晋庭居然还真的停下来听听他在说什么。听到那些软弱求饶的话,崔晋庭仰头哈哈大笑,“我还当你阮家真的硬气,永远不会低这个头。”
    阮安之能说什么,不过是给崔晋庭加官晋爵之类的。
    崔晋庭让众人都听了个明白,也看到众人面上的鄙薄之意,这才挥手,“给他堵严实了,省得惊扰圣驾。”
    接下来一顿板子,崔晋庭打得那叫一个身心畅快。待一百板子过去,掌刑太监过去在阮安之鼻下一试,回头冲着崔晋庭一挑大拇指,“大人好手段,还有一口油气!”
    崔晋庭将板子往旁边的内侍怀里一塞,接过旁边侍卫递过来的手帕细细得擦了擦手,神色自若,“那是,今日可是元旦,闹出人命不吉利。你们也留心点,伤是不必治了,但怎么也得多活几日。听候发落。我自去复命,这里就麻烦几位公公了。”
    他说完,将怀里的钱袋掏了出来,顺手塞给了掌刑太监,“大好日子,还劳驾几位,不好意思。”
    那掌刑太监笑了,当年崔晋庭的那顿板子就是他经的手,老熟人了。他默默地收了钱袋子,帮着崔晋庭收拾零碎的事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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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人人有份的压岁钱
    崔晋庭在那边痛揍阮安之,这边官家换了个地方。陈公公让瑶华和尧恩也跟了过去。
    瑶华虽然不知道是在哪个宫殿,但是屋内温暖如春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可比方才在院中吹冷风强多了。
    官家坐了下来。陈公公也让人搬来两个锦凳。
    瑶华表示不敢坐。
    官家一笑,“坐吧。不用害怕。”
    瑶华这才带着尧恩先谢恩,然后靠着那锦凳的边坐了下来。
    官家抿了一口茶,“说说吧,今晚是怎么回事?”
    瑶华连忙起身,将今晚因何去的飞白楼,到了楼中发生了什么,一一道来。
    官家静静地听着,待她说完,才问,“那你为何建议晋庭将阮安之送到宫里来。”
    瑶华双目低垂,心道终于来了,她恭谨地跪倒在地。尧恩一见姐姐跪倒,也跟在身后跪了下来。
    瑶华道,“陛下,今晚的事情,实难处理。臣妇一身荣辱并不重要。但是晋庭是陛下一手教出来的,谁都能向阮家低这个头,但是晋庭不能。但臣妇向来不懂朝中大事,只怕臣夫妇打人给陛下添乱。所以才求见天颜,想得陛下指点……”
    官家听了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问,“只是因为如此?”
    瑶华点头,“不敢欺瞒陛下,臣妇确实不认识阮家这位公子。但臣妇也是有点脾气的,不管今晚是谁,做出这样的举动,臣妇都会动手打人。只是,……”她声音低了下去,“没想到他会是娘娘的侄儿。”
    官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若是你事先知道了,你还会打吗?”
    瑶华斩钉截铁,“会!士可杀,不可辱!”
    官家大笑了出来,“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起来吧。打都打了,而且是他找打的。与你无关。有人再敢说你,你就这么回他!”
    瑶华见好就收,“遵命。”
    官家招手让尧恩过去,“吓到了吗?”
    尧恩摇摇头又点点头。
    “哦?为何又摇头又点头?”
    “没吓到!以前族人要害我们的时候,我们也敢逃走的。那次比这次还厉害。”
    “哦!”官家来了兴趣,“那你怕什么呢?”
    尧恩突然抿紧了嘴巴。
    官家笑呵呵地,“你说吧,但说无妨的。”
    尧恩小声道,“我怕那个坏人说的话会成真的。”
    那个坏人说的话,那自然就是阮安之方才的叫嚣之言了。官家想起了他方才喊的那句“这个天下迟早都是黎王的”还有那句“官家还能活几日”。他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别怕,有朕在,乱不了!”
    尧恩清亮的眼睛直视着帝王,认真地点点头,“好的!”
    “好的?”官家被他逗乐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尧恩说好的,那必然就是好的。行了,天色不早了,跟你姐姐回家好好休息。还有,”他朝着陈公公做了一个手势,“拨两个人,以后跟着尧恩,护尧恩周全。若是尧恩掉了一根头发,他俩也不必活了。”
    陈公公躬身道,“陛下放心,奴这就去办。”
    崔晋庭这边也打完人回来复命了,“回禀陛下,打完了,人没死。”
    官家有些想要扶额,叹息道,“没死就没死吧。关进天牢,不允许任何人探望。行了,很晚了,你们也回去吧。”
    崔晋庭唱了声喏,带着瑶华姐弟退了出去。
    待他们都走了,陈公公将一叠折子躬身呈献给他,“陛下,这里是飞白楼店家和今晚客人们的证词,还有那几个跟着阮安之一同玩耍的浪荡子们的证词。”
    官家接过打开,一目十行,当看到阮安之同行的那几个人的证词证实确实是阮安之自己不耐烦太师府里的宴会,主动招呼他们去飞白楼玩耍时,心中松了一口气。继而又苦笑了起来,“都是朕的错,纵容得阮家人贪得无厌,不知天高地厚。”
    陈公公笑了笑,“那是阮家人不懂好歹。二郎倒是有长进了,他亲自动手,一百大板,居然还留了阮安之一条命在。他这是怕陛下您难做呢。”
    官家想到这里,过去对于阮家多容忍,如今就有多厌恶,“若是皇后来求情,就将阮安之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皇后,吾也想看看皇后会怎么做?”
    “喏。”陈公公又劝,“陛下,夜色已深,还是早些休息吧。”
    官家抬头望了望天,“今日是初一啊!”按礼应该是歇在皇后处的。可他哪儿都不想去了,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还是回自己的寝宫吧。
    崔晋庭带着瑶华姐弟出了宫门,驾车的是罗明和罗亮,并无外人。
    瑶华把声音压得极低,问尧恩,“你方才为何会那般回答?”
    尧恩微微一笑,跟瑶华足有五分神似,“因为阮安之说得足够多了,我们并不需要再说什么。”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画蛇添足。”
    瑶华看着尧恩,目光里有骄傲自豪也有警惕担忧。但是崔晋庭看着尧恩的目光,就只有惊喜了,他想了想,“你那说为何我会留那厮一条狗命?”
    尧恩看了他一眼,“大年初一,打死了不吉利。”
    崔晋庭一听,这不是他拿来忽悠内监们的话吗?这小子在忽悠他呢!崔晋庭伸手就去咯吱他。
    尧恩这才端不住那张少年老成的面孔,笑着伸手去挡崔晋庭的手,笑着,“隔墙有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崔晋庭心里咯噔一下,好小子,这是真明白啊!
    为何不打死阮安之,瑶华提醒了他之后,他也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一个半死的阮安之,可以一个死透了的阮安之有用多了。只要阮安之还有一个口气在,阮太师、阮皇后就放不下,不想动,也得动。无论他们要软是硬,都将逼着官家更加远离他们。
    可这孩子才十三吧,他十三的时候还在干嘛?好像还在用拳头说话,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可是他小舅子十三岁,已经能给阮太师和阮皇后挖坑了。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他小舅子是瑶华一手带大的,可想而知,日后他儿子也能如此。崔晋庭忍不住想笑,可陡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小舅子可是十二岁就中了童子试头名。他儿子要是十二岁也有这个水平,他这个当老子的,岂非要压不住?果然是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崔晋庭越想越远……
    瑶华摸了摸尧恩的头,有些担忧,“你还小,这些事情,你可以不用管的。”
    尧恩低声回答,“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瑶华难得被一句话就顶了回去,她笑着叹了一声,“官家会赏你两个人护你安全,你的言行要格外小心些。”
    尧恩点点头,“姐姐,放心。姐姐看好姐夫就行。”
    瑶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崔晋庭闻言一把抓住了尧恩,“好小子,敢调侃你姐夫,看我怎么修理你。”
    阮安之被他们抛掷脑后,马车里不停地传来低低的嬉笑声,到底把这个元旦过得圆满了。
    初二一早,阮安之的事情就闹了出来。那几个被崔晋庭一同抓进宫中的浪荡子,先是被罗亮揍了一顿,然后被内侍们拷问了一顿,接着每个人又被赏了三十大板,才被禁卫们丢在了各自的府门前。
    大年初一,一连领了三顿压岁钱,差点压得年岁就此不长,坟头草常青。回去还没晕的家伙,赶紧告诉家中长辈,速去太师府报信。
    阮太师得到了消息,还以为自己喝多了酒没醒,“安之现在在何处?”
    阮相头疼欲裂,“儿已经着人去打听,据说被打了一百大板,被关进了天牢!”
    “只不过口头调戏了一句,何至于此?”阮太师直觉不对,“此事只怕没这么简单,你再着人去打听,务必打听得全部消息。”
    “是。”阮相连忙吩咐人联系宫中的阮皇后,她虽然被禁足,但是只要她愿意,还是有人手可以调动的。
    不到午时,慈元宫的阮皇后就接到了消息。“什么?安之被打了一百板子?还被关进了天牢?这怎么可能?官家对他一向都不错的,安之犯了什么错,会受如此重罚?不行,我得去跟陛下求情……”
    “娘娘。”身边的女官连忙阻止她,“您还在禁足中,妾身替您先去打听一下。”
    “速去,速去。”阮皇后无端慌了起来,以往,不管阮家犯了多大的错,官家都是口头警告几句,待风头过了,也就没事了,可这次怎么会……“这宫中都是死人吗?这么大的事情,也没人来传个消息,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后?”
    女官示意旁边的侍女们照顾皇后,自己亲自去找了陈公公。
    陈公公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和蔼表情,“王司言,既然你是帮皇后娘娘打听,老奴也不敢隐瞒。昨夜……”陈公公一字不漏地复述了阮安之地悖逆之言。
    王司言饶是城府过人,也听得面无人色,“怎么会如此,公公莫不是听错了。”
    陈公公笑呵呵,“老奴听错了不要紧,可是官家可是亲耳听到的,一字都没漏呢。哦,对了,官家还吩咐了,若是皇后娘娘前来打听或者求情,让老奴务必将这一切悉数转告娘娘,不得隐瞒。”
    王司言心中发冷,干笑着,“多谢陈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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