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瞧车马回来,马上走上前去,掀开车帘,见两位医助教都被请来了,在胸腔里上蹿下跳的一颗心才算是安定下来。
    他抚了抚心口,暗道一声阿弥陀佛,赶紧请两位大夫下车。
    “秦二爷,这到底怎么回事?”许捷一面随他快步疾走,一面简略地问问病情。
    秦二哪里敢有半分隐瞒,也不过是小厮交代的那几句话,车轱辘似的又说了一遭。
    三人匆匆赶到秦娘子的病房,连辗转呻吟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唯有空落落的鸟鸣混着婆子丫头喧闹尖叫的声音,针尖似的扎进人的耳朵里。
    “快快快,快去请南山仙人来做法!你,快把这碗香灰灌给夫人喝下!”
    “喝什么喝?”许捷也顾不得忌讳,直接撩开帘子,一手抢过婆子手中的水碗,砰一声砸在桌面上,“若这种东西有用,还要我们这些做大夫的做什么?”
    他本就生得冷峻,一双眉眼不抬还好,一抬便如刀剑出鞘,要生生剐掉人的一层皮似的。
    在这种冷如冰霜眼神之下,那婆子本憋在心头的一股火气也就硬生生咽了下去,只讪讪一笑:“咱们这是旧里的老规矩,您来了,自然是您说了算,我这就出去!”
    说着便三步并两步,飞快退出帘子外头。
    里头的人见许捷冰山似的往那里一杵,谁还敢再多言多语,都垂着头不语,等着这位小有名气的神医发话呢。
    吴议也后一步赶到床旁,见许捷正隔着床帘替秦娘子切脉,直接将床帘卷了起来,要观察病人的情况。
    “少爷,这……”
    “什么这呀那的,都人命关天的时候了。”秦二干脆挥退了没事的丫头婆子,朝吴议一拱手,“只要先生能救我夫人,俗规杂事自有我这个做丈夫的担着,您二位万万不必考虑。”
    吴议匆匆朝他一点头:我尽力而为。
    他掀开秦娘子的眼睑一瞧,果然是苍白无一丝血色,再掀开被子往下一瞧,鲜血已经浸透了厚厚几层床单。
    和许捷目光一对,都知道情况大大不妙了。
    这是鬼胎里转归最差的也是最致命的一种,子宫破裂大出血。
    到了这个程度,汤药已经不可能挽回病人的生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剖腹摘除子宫,才能得到一线生机。
    “什么,要剖腹?”
    秦二虽听过吴议的大名,但万万没想到这太子妃的待遇也会落到自己的夫人身上,一时间也慌了神:“那岂不是很疼?”
    许捷和吴议对视一眼,才转向秦二:“如今我们新发明了一种方子,可以镇痛麻醉,保证尊夫人不会感到痛苦,但这方子还无人用过,所以请秦二爷好好想想清楚,要不要冒这个风险。”
    秦二望着两位面色沉重的大夫,声音不由一抖:“敢问二位,有几成的把握?”
    这回是吴议来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在现代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
    “眼下只有两种后果——治好了,就是生路,失算了,就是死门,没有折中的办法。所以哪怕我们有九成的把握,你也必须做好剩下那一层的准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但若不剖腹……”
    “则九死一生。”
    秦二仿佛凌空遭了一道霹雳,整个人有些摇晃地站不住脚,只能扶着雕花梨花木的桌子,勉强稳定住心神。
    “另有一遭事你要考虑清楚。”吴议还有一件事不得不告诉这位年轻的丈夫,“一旦摘除了子宫,她这辈子就不能再替你生儿育女。”
    秦二神色一震,窗外寒风一掠而过,将他心头点燃了多年的希望也一起吹灭掉。
    “真……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倘若有别的法子,我们也决计不愿意到这一步。”吴议深深望着眼前这个两难的男人,郑重地提醒他,“但如果不摘除子宫,她也决计活不下去,更不可能为你生儿育女,要她死还是活,就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秦二颤抖着的嘴唇嗫嚅片刻,最终才吐出一个字:“好。”
    就算此后再也不能生育,那也是他三媒六聘亲自娶来的妻子,是要和他白头到老的人,而不是一个生儿育女的工具。
    旁人看他都是悍妻在侧,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妻子是缘何变得如此坚韧凶悍,若不是他这个做丈夫的不济事,又哪里需要她这个做娘子的强出头呢?
    他也该有果决的一回了。
    吴议和许捷见他面色虽然惨白,但眼中不乏坚定之色,赶紧落笔写下上午刚刚修改完毕的方子——
    皂角、木鳖子、紫荆皮、白芷、半夏、乌药、川芎、当归、川乌各五两,大茴香、坐孥草、草乌各一两,木香三钱。为未,每服二钱冲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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