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闷声:“你真好。”
    “要真好,你就跟我去领证嘛。”陆悍骁把衣服挂在衣杆上,然后按了开关,衣架缓缓升高。
    周乔却撒娇似的,抱着他不肯撒手,难得的黏人。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陆悍骁:“难吗?”
    “难。”
    “好。”陆悍骁:“你问。”
    “我和你妈妈同时落水,你会救谁?”
    “…………………………”
    陆悍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感觉到他身体微颤,周乔的头埋在他背上,声音更闷了,“笑什么。”
    陆悍骁扣着她的手,“这个假设不存在。我宝贝儿可是能教会我游泳的人。你不需要我救的。”
    虽然知道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幼稚,但听到答案,周乔还是心酸了会。
    “所以,你会救你妈妈对不对?”
    “徐太后不会游泳,咱俩一块救她呗。”陆悍骁的思维方式,习惯立足现实思考,压根没去想这问题背后的种种深意。
    周乔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嗯。”
    “不过。”陆悍骁突然又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周乔倏地呼吸暂停。
    “我还是会先救我妈。”陆悍骁说,“救她上岸,再跳下来,陪你一块死。”
    就像箭在弦上,突然发射。
    周乔听完后半句,整个人都软下来。
    陆悍骁把她转过来,面对面,皱眉往她额头上一点。
    “干嘛呢,想些乱七八糟的。我妈当领导当惯了,身上难免有点儿独裁陋习,你随她去吧,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唱不起来的,我挑的老婆,我自己宠着。”
    他是一副轻松自得的模样,话说得让人宽心。
    但周乔联想到陆母的种种言行。
    真的……能往好方面想吗?
    ———
    日子照常过。
    陆悍骁在周五下班后回了趟陆家。本来是要带周乔一块的,但她晚上还有课,来回时间不够只能作罢。
    一进门,陆悍骁就嗅着鼻子,“嗯,这味儿正点,齐阿姨做的糖醋鱼!”
    听到声音的陆奶奶从厨房出来,满脸笑,“鼻子老灵了。”
    “奶奶。”陆悍骁端详了半天,夸张道,“天嘞,您皱纹又少了三条。上回来看,还是四条呢!”
    陆老太被逗得咯咯笑,满心欢喜地让孙子吃水果,“尝尝,这橙子可甜了,你爷爷上回一口气吃了两个呢。”
    “那我得吃四个。”陆悍骁叼了一片,一点也不含糊地夸赞,“好吃!”
    没多久便开饭,一家人其乐融融。陆悍骁是个来话的,一圈下来,把家里每个人都哄得笑声不断。
    在听到他汇报的工作近况后,就连严厉的陆老爷子都眉眼舒展。
    陆悍骁评价今天的菜,“这道鱼做得不错,下次带周乔过来,齐阿姨你再做给她也尝尝。”
    提起这个名字,徐晨君筷子一顿,抬起头,发现陆悍骁正有意无意地看着她。
    儿子吊儿郎当地一笑,“妈,周乔和你一样爱吃鱼。巧死了。”
    徐晨君点点头,敷衍道:“爱吃鱼的那么多,哪里巧了。”
    眼见气氛起了矛头,陆奶奶眼色明利地适时打圆场,“吃鱼好,吃鱼的孩子脑瓜子聪明顶顶。来,悍骁多吃点儿。”
    陆悍骁:“谢谢奶奶。”他低头挑着鱼刺,“妈,难怪你这么聪明,原来是吃鱼吃的。”
    徐晨君笑纳,漫不经心地说:“嗯,希望周乔也是个聪明女孩儿。”
    “那当然啦!”陆悍骁倍儿骄傲,“不聪明能考上名校研究生么?”
    母子俩的聊天已经硝烟味儿弥漫了。
    徐晨君放下碗筷,“爸妈,你们慢吃。”
    然后离座上楼。
    陆悍骁也把勺子一放,“吃饱喽。”
    他走到外院,披星戴月的天空顶在头上。陆悍骁趴在栏杆上抽烟。
    陆老太老远声音就传来,“就说找不着人儿呢,到这躲清静来了。”
    陆悍骁伸手驱散空气里的烟味,转过身,“奶奶,才吃过饭又吃水果,您喂猪呢。”
    “把你喂成猪才好哦。”陆老太递上一盆草莓,“老老实实的猪多可爱,一点儿都不用操心。”
    陆悍骁笑笑,接过果盘。
    “你这孩子呀,哎。”陆老太突然一声叹气,伸手拂去陆悍骁肩头的一根头发,忧心道:“你妈妈也是个倔性子,你就不要和她对着干了嘛。”
    陆悍骁笑着反道:“我和她对着干了?”
    陆老太今天穿了一身玉白色的老式旗袍,像极了谆谆教诲的旧时老师。
    “其实嘛,我也是不赞同晨君的做法的,乔乔老好了,我喜欢这孩子。但是,晨君毕竟是你母亲,母子两个闹得像豆子蹦似的,难看哟。”
    陆悍骁:“我知道。奶奶,您没见着我一直在忍吗?”
    “忍忍好,忍忍好。”陆老太心甚慰,把事往好里搅,语重心长地劝说,“你妈妈就是这样的性子,都要哄哄就好的,你就哄着她点嘛。让乔乔也多陪陪她,耐点烦,用点心,她总会感化接受的。”
    陆悍骁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从左边叼到右边,上下晃了晃。
    他没说话。
    陆老太知道,孙子在考虑这个提议。于是趁热打铁继续游说,“你和乔乔是年轻人,气量要宽大一点,不要遇到困难就退缩了,也不要对着干。吃点苦,受点委屈,那也是应该的。悍骁,你说对不对呀?”
    陆悍骁弯了弯嘴,把烟从嘴里拿下,夹在手指间。“陆老师,您退休几十年,育人教诲宝刀未老啊。”
    陆老太慈眉善目,很有福相,她还是不放心地嘱咐,“要听奶奶的话啊,你们都乖乖的。”
    陆悍骁揽着她的肩并排往屋里走,“好好好,听您的,您长命百岁。”
    话说回来,陆老太是这一大家子里,最洞悉的长者。
    陆悍骁知道,奶奶说得很在理。徐晨君虽然性格烈如火,年轻时候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角色,认定了的事情很难去改变。但到底是一家人,“吃软怕硬”对外人可能不管用,但对自己的亲人,那多少还是有点效果的。
    从陆家回去之后,陆悍骁也拐着弯地提到了这些。
    周乔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让她对徐晨君热情一点,主动打打电话,买点小礼物哄长辈开开心。
    用陆悍骁的话说,“这么明理懂事的儿媳妇,谁不喜欢谁眼瞎。”
    周乔笑了笑,没发表任何意见,清清淡淡地应了他,“好。”
    没几天,还真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徐晨君住院了。
    在公司半年一次的例行体检中,她被查出子宫肌瘤。性状未知,需住院进一步化验确认。陆家很快安排妥当,活检结果万幸,是普通的肌瘤。
    但由于个头不算小,医生建议手术切除。
    这种妇科手术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不用开膛破肚,微创,在肚子上打个小针孔就行。
    徐晨君从检查出来住院,到手术结束能下床自由活动,不过一星期。陆悍骁挑了一个最合适的时间,准备让周乔过来看望。
    “水果别买香蕉,我妈不喜欢,再提一箱牛奶。”前天晚上,陆悍骁安把一切安排妥当,“哦,对了。”
    他又拿出一个精致的礼品袋,“这是个兰花胸针,你就说是你买的,送给她当礼物。”
    周乔安静地听着,看着一地准备好的东西,目光最终落向胸针。
    她说:“我自己买吧。”
    拿着这一切,走个过场,目的性太明显了。
    周乔说:“我本来就是要去探望她的。”
    “没事。”陆悍骁不做多想地说:“你一个学生,哪那么多钱,你买我买都一样,就听我的。”
    周乔欲言又止,但看陆悍骁一脸认真,也就把话给咽了下去。
    陆悍骁见她脸色犹豫,以为是担心徐晨君的不友好,兀自故作轻松地说:“我妈这次特别乖,我一说,你明天回来看望她,她还挺高兴。神奇,动个手术就跟转了性似的。”
    周乔抬起头。
    陆悍骁仿佛觉得俩人之间最大的难题即将迎刃而解,特别高兴,“这老宝贝总算开窍了。明天我先去,你下午五点过来,放心,有我在,这次一定婆媳相认。”
    周乔也觉得,一切是不是来得太顺利了?
    “乖,别多想,我先去洗澡。”陆悍骁揉了揉她的头发,吹着口哨进了浴室。
    浴室门刚关上。周乔的手机响,是一条新短信。
    她打开一看,来自徐晨君。
    而看完这篇幅不算短的信息内容后,周乔耳朵里嗡嗡作响,半天都没安静下来。
    ———
    第二天,陆悍骁出门上班前还叮嘱她,“宝贝儿,记得时间,别忘拿东西。”
    周乔好像听见,又好像没听见。
    陆悍骁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周乔抬眼看他,但这眼神,压根不像走神。冷冽而迟疑,似乎在说,我不想去了。
    陆悍骁耐着性子,双手搭上她的肩膀,低声哄劝,“好乔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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