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缩缩脑袋,心虚地瞥过去。
    阿谨正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闭目养神,卧室里没有开灯,他微侧着头,用左手抵着半张脸。
    似乎是快睡着了。
    沈凌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直起身,想凑过去看看。
    “我工作刚刚结束,这几天才睡了三个多小时。”
    对方疲惫地打断,“乖,让我休息一会儿……凌凌,我接你走之前还有个老妇人给你留了口信,说什么‘支票留在柜台,感谢你的帮忙’。”
    支票!
    果然是用“助人为乐”这种幸运事件拿到的巨额支票!
    不愧是本喵!
    沈凌的眼睛“嗖”地亮起来,她急忙看看钟,发现已经晚上七点钟,离那家服装店关门还有三十分钟。
    “阿谨阿谨!那我出门啦!我去拿个东西——马上回来哦,马上马上就回来!”
    “身体没事了吗?”
    “没事没事没事!”
    “……昏迷的时候做噩梦了吗?”
    “没有没有!不记得啦!”
    那就好。
    床头的阴影处,男人按紧了捂住唇的左手,右手似乎完好无缺地耷拉在一边。
    “早点回来,凌凌。记得带上收音机,随时保持联系。”
    “嗯嗯好的!那我出发——”
    “凌凌。”
    沈凌低头在穿鞋,急得头都没回:“怎么啦阿谨?还有什么嘱咐吗?我马上就回来!现在赶时间,要去买——我马上马上就回来!”
    “……你要记得一件事情。”
    卧室那边响起温和的叮咛:“无论如何,真正的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沈凌有点莫名其妙。
    但她赶时间,所以只是摆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阿谨再见再见!”
    家门声被“哐当”合上,赶着去买礼物的女孩跑得比风还快。
    薛谨放开左手,放出喉咙里的咳嗽声。
    他咳嗽得愈来愈烈,右手也淡淡化为透明,变成了一个还在淌血的可怕豁口——咳着咳着,重伤的猎魔人从椅子上滑下来,费力用左手去拽床单,却把床单也扯了下来。
    咳嗽声愈来愈响,比a国那个躲在廊檐阴影下的东西要严重很多很多,直到他歪倒在床脚处,弓身对着被扯下的床单,咳出了一些碎片。
    内脏的碎片,泛着血的腥臭。
    这一吐就停不下来,咳嗽声很快变成了干呕,大片大片泡在血里的组织碎片溅在床单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杀人现场。
    妈|的。
    吐了半天,好容易喘口气的灾祸之主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起码这就是和沈凌结婚的幸运,所回报的不幸了。
    这点代价,他还是受得起的。
    “咳咳……都足够……免费去演琼瑶剧……咳咳……可是……咳咳……群演不知道包不包盒饭钱……”
    简直槽点太多,薛先生决定等右手长好了就去群里打字吐槽。
    现在自己伤上加伤,但凡他现在能动弹一点,就直接飞到a国把那龟缩的玩意儿头打掉。
    想起沈凌脖子上曾浮现的青色指印,杀意就忍不住地冒啊。
    “治愈药膏……符文……”
    缓了好一会儿,确定短时间内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内脏也碎得不剩什么了),薛先生试图撑着膝盖站起来,摇摇晃晃去给自己找点伤药。
    还得赶在凌凌回家之前把床单处理好。
    要不直接告诉她,这张床单被自己助人为乐,拿去给一个路过的产妇接生用了?
    ……槽点好像还是蛮多的,而且产妇出这么多血早就血崩死了。
    话又说回来。
    “这气息真讨厌。”
    从刚才与那东西争斗时,就不停绕着卧室打转的、散发着怨恨之气的红铃铛。
    “大约几分钟就会散干净……”现在的他可没力气吸纳这些怨恨,不管了。
    总算摇晃着站起来,薛先生抹了把血,趔趄着爬到卧室门处,握上门把手。
    拉开。
    首先是洗漱……
    “啊。好久不见。”
    梓木做的古琴声是如此熟悉,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反应。
    薛谨胸腔一痛,低头便看见了穿透那里,深深扎进去的琴弦。
    他缓缓叹了口气,缓缓抬头。
    教团总教长站在那儿,神色明灭不定。
    半晌,黎敬学终于挤出一个笑来。
    “我来杀您。大人。如果您不是虚弱成这样,我也许还杀不死您。”
    ……啊。
    薛谨迟缓地后撤几步,但动作实在太慢太慢,第二根琴弦很快扎穿了他的肩膀。
    “别……”
    至少别在这里。
    “您说什么呢?说好久不见吗?我是不会理睬的。”
    黎敬学推开房门,飘忽的语气似哭非笑:“叛徒,真是可耻,就落得这样的下场……祭司,明明是最伟大的祭司……您真狼狈。啊。我怎么也想不到您死时会这么狼狈。”
    艹。
    没道理一个快死的倒霉蛋还得听他逼逼,薛谨咽下血沫,只说了一个词。
    “畜生。”
    第三根琴弦接撞而至。
    “我来杀您。”
    对方不正常地拔高了嗓音:“我会杀死您!我会一根一根弦把你切碎——”
    有病。
    薛谨懒得理他,索性闭上眼睛。
    这就是所等待的不幸了吧。
    嗯。
    和沈凌缔结婚姻的代价,惨重成这样才像样啊。
    灾祸之主,如同预期。
    【一小时后】
    踩着小靴子,转着小裙子,沈凌踢踢踏踏抱着收音机回来。
    ——还有一袋子光看牌子就很贵很贵的东西——雾霾蓝的衬衫,一个多月前订做的礼物,终于靠着帮老奶奶吐樱桃得到的支票买了回来——
    嘿嘿。
    这样就能赶上阿谨的生日啦!
    她兴高采烈地推开门,兴高采烈地打开客厅的灯,兴高采烈地抱着衣服袋子往卧室里冲。
    “阿谨阿谨,生日快乐,快来看我给你买的衣——”
    兴高采烈地,踩进铺天盖地的血里。
    【薛谨‘生日’当天,夜晚八点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揭开了很多很多的伏笔。
    也暗示了很多东西。
    (不想吃虐的孩子们可以认真读读前几章薛先生‘凡事必准备万全’的那些细节,大家一定要相信薛妈妈(心虚顶锅盖跑))
    第90章 第八十八只爪爪
    第八十八只爪爪
    【别看。】
    【听话。】
    【乖, 凌凌,别看。】
    【不要看……把眼睛闭上。】
    她似乎是从梦中醒来。
    浑身湿透,汗流浃背。
    心跳极快, 胸口发疼, 肋骨与肋骨之间有种隐隐碎裂的阵痛。
    ……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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