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娜他们这些年来很少放纵,不过拿下兰伯特确实是一个大好消息,他们也不介意狂欢一回儿,欣然接受了杰里米的好意,在兰伯特的宅邸之中庆祝起来。
    酒喝到一半,杰里米忽然被母亲阿加莎叫走了,杰里米向三个小伙伴说了声抱歉,便按阿加莎所说的前去找她。
    在装修华美的卧室之中,阿加莎站在高高的落地窗前,她身上已换成只有最尊贵的贵族才能穿戴的服饰,面容之上还带着长期被折磨的憔悴,气质却十分坚韧。
    她侧身站在那里,听见杰里米进来的声音,她转过来看向杰里米。
    远古智慧生物的寿命比人类更长,阿加莎看上去只是比十年前更加成熟,容貌竟没有多大的变化,而此时她的眼神有些晦涩不明,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快三十年了,她终于站在了这个家族最尊贵的位置,不用再待在领地偏僻处的小屋子里,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这片土地上行走,她的脸上却并无喜色,见到杰里米进来,她朝杰里米招招手,示意他走近点。
    “妈妈?”杰里米轻声唤道,困惑道,“唐娜他们还在外面呢,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阿加莎把他招到身前,静静看了他几秒,忽然下令:“跪下。”
    “妈妈?”杰里米不明所以。
    “我让你跪下,”阿加莎的声音很成熟,平时她的声音中拥有为人母亲的温暖,此时却气势决绝,“怎么,当了兰伯特的家主,就跪不得了吗?”
    杰里米他蹙眉辩解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他顿了一秒,顺从地在阿加莎面前跪下,他抬头望着她,银灰色的眼睛中满是不解,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阿加莎的神情却忽然柔和下来,她用满怀爱意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杰里米,你要记住,只要你还是我的儿子,你就是远古联盟的子民,是光精灵女王陛下的子民,而不是哈尔帝国的人,你听懂了吗?”
    杰里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只能先行点头。
    阿加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她转身走到床头,拉开一个小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一只精致的玻璃瓶,玻璃瓶中装着一种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凄美的光芒。
    阿加莎让杰里米起来,转身将这个小瓶子递到杰里米的手中。
    “妈妈,这是?”杰里米困惑道。
    阿加莎漠然,她没有直接开口回答杰里米的问题,只是推了他一把,说道:“去吧,去把它加进唐娜他们喝的酒里。”
    杰里米刚进来时那点醉意消得一干二净,他心中一冷,觉得手中的玻璃瓶子有些烫手。
    他如今可不是天真的孩童,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什么,反正绝不可能是什么强身健体的好东西就是了。
    “母亲,你想要做什么?”他急切地上前一步,逼近阿加莎的身前,紧紧注视着她说道,“妈妈,你不能这么做。”
    阿加莎的目光投向窗外,并不看着杰里米,她的声音冷漠又无情:“杰里米,不要忘记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
    “这和是谁的子民无关,”杰里米摇摇头反驳道,“别忘了因为有了唐娜他们的帮助我们才得到现在的一切,我们怎么可以做背信弃义之人?”
    “他们是好孩子,我也很感激他们,但我更希望你能得到三大王爵的力量。杰里米,他们现在就在外面,对你毫无防备,只要你在酒中动点手脚,就能从此要挟他们为你所用,杰里米,那么好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有什么理由不动手?”
    阿加莎猛地转过身来,望向杰里米的眼神中带着迫切。
    “妈妈你到底怎么了?难道你十二年前就……”
    杰里米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她,他仍然记得十二年前阿加莎对他们说的话,如果没有阿加莎的那番话,也许他们根本不会立下盟约。
    阿加莎不置可否,她闭上眼睛,沉默说明一切。
    良久之后,她声音很轻地说道:“我也没想到你们能做得这么好。杰里米,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所效忠的陛下。”
    “陛下?”杰里米听到她口中的称呼眼神一凌,“哪一个陛下?”
    “自然是光精灵一族的女王陛下,”阿加莎的声音很笃定,“杰里米,你有你的盟约,我也有我的誓言,我曾发誓,我永远都会效忠于女王陛下。”
    “可是母亲,你十二年前不是说过,远古联盟并无征战之意,只希望和平吗?”
    杰里米不敢相信,阿加莎竟然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他们。
    “杰里米,你不会明白的,帝国皇族绝不会放弃奴役我们,我们所追求的确实是和平,而只有彻底的胜利才能迎来真正的和平,只有推翻帝国的统治,将这片星际纳入我们的国土,我们才能迎来真正的安稳!”
    “母亲!”杰里米用力打断阿加莎的话,他觉得眼前的阿加莎如此陌生,曾经的她是一个坚强又爱护自己孩子的女人,如今她的心中却满是利益。
    “杰里米,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呢?女王陛下很早就明白这一点,我相信女王陛下的判断,这不是为了我自己,同样是为了你们,你和安妮塔。”
    阿加莎的话语之中满是真诚,绝无半点虚假。
    如今的杰里米足以判断这一点,如果阿加莎是在狡辩也就罢了,但她真的是这样认为的,认为只有推翻帝国的政权,统一星际,才能迎来她想要的生活。
    阿加莎生活在她的女王陛下为她构建的理想国之中,为了这样的理想她甚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她的信念在此刻灼热和坚决,就如同杰里米心中的信念一样无可退让。
    杰里米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有用,他沉默数秒,只是坚定地摇头。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就算是为了我,杰里米。”阿加莎恳求道,她伸出手探向杰里米。
    “妈妈,”杰里米却后退几步,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最后只是说道,“你以后会明白的。”
    他销毁手中的玻璃瓶,快步走了出去,重新回到唐娜他们所在的地方。
    ……
    通讯器中传来声音的那一刻,唐娜他们吓了一跳,不过他们很快发现那是杰里米的母亲阿加莎和杰里米的对话,等他们甩掉微醺的醉意,听清楚他们对话的内容,三个人都收起了笑容。
    等到杰里米出来,发现三个小伙伴都看着他,他淡定地把通讯器关掉,若无其事地坐下来。
    几秒后,唐娜先打破僵局,她拎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没想到阿加莎那么聪明,我们差一点就栽了呢。”
    这场势力之间的乱斗,本来就是成王败寇,阿加莎是女王的人,自然会为女王着想,而阿加莎只算漏了一点,那便是杰里米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海伦娜举杯示意,探究地看向杰里米,也跟着笑起来:“不下手也就算了,还让我们亲耳听到这一切,你就不怕我们猜忌你吗?”
    “我不喜欢婆婆妈妈的,解释起来太麻烦,让你们自己听听算了。”
    杰里米瞥了她一眼,当年军中的生活足以让他们培养出相当的默契,互通情报的事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在他意识到母亲背地里的意思之后,便偷偷打开了通讯器。
    “你·妈妈要对我们下手?”阿斯诺结结巴巴道,“……她难道不知道唐娜的身份吗?”
    阿加莎一直待在兰伯特的领地,女王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让人渗透到第一星球,关于唐娜的事情,阿加莎应该一无所知。
    “只怕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会大吃一惊吧。”
    他们一边猜测阿加莎到时候的反应,一边说笑着,并没有太在意刚才发生的事。
    但此时,四个人的心中都无比明亮,就仿佛再一次受到洗礼,他们若有所思,想起唐娜从远古联盟回来时从说过的那句话。
    他们不属于任何势力,不用选择任何势力,他们不站在任何人那边,不会被任何其他的东西束缚。
    他们只站在自己这一边,因为理想相同,所以他们才共同走下去,因为一扶持向前,所以才不愿意背叛彼此。
    即使世间的其他地方都深埋着怀疑,他们也愿意第一时间交付信任,绝不会率先背离。
    他们走过曲折和复杂,本质却简单又纯粹。
    一旦选择相信一个人,就不会轻易动摇,一旦下定决心,就一直走下去,只是这样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二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15章
    一年前, 他们站在老王爵面前的时候,老王爵曾说过他们还没有资格让他交出卡莱尔的力量。
    一年后, 他们再次回到这里,用过去一年的功绩作为筹码,再次站到与老王爵谈判的位置,这一次老王爵露出微笑, 欣然答应了。
    果然, 一直以来,他都在等他们拿出真正的功绩, 逼他们做出成绩给他看, 如此一来他才能放心地把卡莱尔交到阿斯诺的手里。
    继康斯托克易主一年后, 兰伯特、卡莱尔相继易主, 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恍惚不已, 这才过去多久, 第一星球就变天了。
    但这依然无法阻拦唐娜他们的脚步, 海伦娜、阿斯诺、杰里米三个人正在抓紧时间理清三大王爵麾下的势力,计算他们现在手中拥有的力量, 唐娜则回到学院继续修行, 抓紧炼化那颗光精灵生命种子。
    如果他们之中无法走出真正的强者,在底气上终究会欠缺一点, 为了他们能走得更远,唐娜必须更加努力一点才行。
    他们现在并不着急进行下一步,他们需要一些时间来沉淀现在的力量。
    但他们的计划确实发展得很顺利,连唐娜平日里脸上也多了不少笑容。
    看上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也许不久之后他们就可以执行下一步计划。
    而唐娜没有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收到弟弟唐安的求救信号。
    ……
    唐娜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待在帝国学院的宅邸之中,求救信号来得如此突然,让她毫无防备。
    在那封求救短信中,唐安说自己现在被困在某个地方,希望唐娜能前去帮助他脱困,而他发过来的定位在混沌森林之中。
    唐娜沉吟片刻,并没有多想,无论如何,如果唐安遇难,她是一定要前去相救的。
    唐娜先发了一张请假条给老院长,说明缘由,随后收拾收拾东西就打算出发。
    夜森却提出质疑:“混沌森林?他这个时候去混沌森林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唐娜犹豫着反问道。
    “我觉得其中有诈,”夜森并未遮遮掩掩,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有不好的预感。”
    “但求救信确实是唐安的id发过来的,发送这份信的是他的通讯器没错,”唐娜抿嘴,思绪略过三年来的种种,“虽然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我相信他不会害我的。”
    夜森蹙起眉头,以他看人的本事,也觉得唐安这些年的行为没什么不妥,他对唐娜即使没有朝夕相处的依赖,也必定有不愿剪断的依恋,他应该不会做出伤害唐娜的事情。
    但夜森仍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仿佛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被他们忽略了。
    “你确定发信的人是唐安本人吗?”夜森问道。
    “我懂你的意思,”唐娜抬起通讯器,“要证实这一点很简单,直接和他聊聊就可以了。”
    唐娜毫不犹豫地按下通讯按钮,通讯器发出“滴——滴——”等待的忙音,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画面中出现唐安的面孔,他的身上换了一套浅棕色的便服,袖子挽起,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的军靴,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丝毫看不出身陷险境的样子。
    “唐安,你现在在哪里?”唐娜问道。
    “我在混沌森林的某个地方,”唐安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有点生涩地吐出那个称呼,“……姐,我不是给你发过位置信息了吗?你没有收到吗?”
    “那封求救信是你发的吗?”唐娜问道,“发生了什么?”
    “是我发的,我被困在一个地方,这里不是太危险,但可能需要有人从外面协助才能出去,”唐安解释道,他的神色看起来并无异样,“姐,你是不是不方便?如果你忙的话,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唐娜却摇摇头:“我没什么要忙的,你等着,我很快就过去。”
    他们挂断通讯,整个对话的过程显得稀疏寻常,连夜森也实在找不出其中异样的地方。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唐娜笑着问夜森。
    夜森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再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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