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偏中性,咬字轻柔,远胜公司那些直来直去大呼小叫女同事。
    陆晅深吸一口气:“嗯。”
    “我叫焉浔,”他扬脸瞄了下陆晅屏幕,将自己这台机器调成与他一致速度,一边介绍起自己:“你呢。”
    陆晅不太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那种歧视满满恐同人群,淡淡说出自己名字:“陆晅。”
    “什么xuan呀?”
    “日字旁。”
    他微妙笑起来:“日加心照不宣宣?”
    “不是。”
    他思维灵敏:“哦——亘古不变那个亘,是吗?”
    “嗯。”
    怕他再聊更多,陆晅调快速度,从6直接加到9,跑带飞速滑动,他喘息愈发急促。
    他能感知到身侧那人一直在看他,不是含蓄偷窥,格外光明正大,像追一集剧那样理所当然,又如同身处画廊,自然而然地赏析着一幅名画。
    陆晅觉得冒犯,免不了身心排斥。他果断抬手,在表盘上点了几下,跑带稍后渐止,陆晅走下去,去往别器械区。
    不料那人又跟了过来,如同黏上就甩不掉口香糖,陆晅避着他眼睛,开始在健身馆里漫无目游走,只为了挫垮他积极性,甩拖他尾行。
    男人心知肚明,笑容愈发荡漾,好像陆晅越躲,越能激发他兴致。
    停在一架椭圆机前,陆晅认为自己必须讲清楚,以此来避免更多纠缠,他索性回身直面他:“我不是gay。”
    男人挑了半边眉,出奇自信:“很多人刚认识我时都这么说。”
    陆晅:“……”他强调:“更不会变成gay。”
    “这句话他们也说过,”男人微嗤,挑眼看他,扯起一边嘴角:“要不要加个微信?我什么都能聊,天上地下床上床下,都可以,来者不拒。”
    “不用。”陆晅斩钉截铁拒绝,他回身找着更衣室方位,不想在这多待一秒,那种身处密室,蚊蝇萦绕还驱赶不尽烦扰感令他窒息。
    刚要抬足,他左边手腕忽然被搭住,反应不及,男人拇指已按在他肌腱处,重重捻了一下。
    陆晅顿时怒上心头,他狠抽回自己手,眼神凌厉,一字一顿警告:“别动我,别再跟着我。”
    焉浔戏谑笑起来,一脸爽到样子。
    陆晅当即离开原地。
    ——
    玄微午后就回了家,扫荡完一整条街,肚子已经滚圆如气球,此刻她葛优瘫在沙发上眯眼打盹,像一位餍足饕科。
    正舔唇回味着那家新开川味小吃钵钵鸡,滴滴两声,公寓门被打开了。
    她半睁开眼,是陆晅黑着脸从外面进来。
    他周身冷峻,扔下拖鞋换好就往里走,瞄到玄微时,他密云摧城面孔才略微放晴了些,随后蹙了蹙眉心:“回来了?”
    玄微翘着珍珠一样皎白圆润脚趾:“对啊。”
    她见陆晅面色极其不佳,猜他定是遇到烦心事了,便想让他讲出来逗她一乐。
    “你去哪啦?”她故作关切状,实则内心恶劣,等着笑他。
    想到就膈应,陆晅不愿再提,转头去了卫生间。
    他用消毒液狂搓双手,连洗三遍,不放过任意一处。
    陆晅只字不言,玄微有些扫兴。
    她今天吃了不少咸货辣食,此时喉咙有些发齁,见陆晅出来,就喊住他,让他替自己倒杯水。
    陆晅驻足:“你自己没腿吗,能跑那么远,到厨房这点距离走不了?”
    “就是走路多了,脚痛!这会动不了!让你倒杯水怎么了!”玄微气鼓鼓回嘴。
    陆晅哼了一声,虽冷却透出纵容,他拐去厨房,倒了杯温开水,端来给她。
    这还差不多,玄微小手随意一摊,刚要接过,她似被火舌烧到,“嗷”得轻呼一声,低头握住自己手。
    她死咬下唇,看起来疼痛难忍。陆晅胸口骤然缩紧,忙蹲下身问:“你怎么了?”
    他仰头喝了一口杯里水,并不烫人啊。
    玄微不答,口中细碎念着咒,片刻之后,指间灼痛才消散殆尽。
    她直起上身,狠瞪向陆晅,目光如炬:“你今天见了什么人?”
    第33章 第三十三枚硬币
    陆晅鲜少见到她如此严肃,也跟着紧张起来, 回忆着出门后碰到过的每个人, 印象最深的就是健身房那名叫焉浔的男人。
    他羞于启齿自己被同性恋骚扰, 只说:“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玄微凝眉:“谁?”
    “一个男的,在健身房遇到的。”
    “人?”
    “应该是。”历经蜃一事,他也不好说那么确切。
    陆晅仍关心她状况:“你手怎么回事?”
    玄微白他一眼:“你身上被人画符了, 我没注意,差点被灼伤。”
    “还疼吗?”
    “我很弱——?”
    陆晅放下杯子, 捋起袖口四处找符在哪,但袒露的皮肤都干干净净,并无异样。
    玄微手不禁发痒, 她掰掰指节, 从兜里取出一枚铜币, 聚气念咒。
    那钱币浮至半空,继而投下一束金辉,x光般在陆晅周身扫描起来。
    他手腕内侧隐约现出一道微小红印,记号异常简单,威力却不容小觑。
    陆晅也有些惊异, 想起健身房一幕,那个人动作狎昵, 惹人不悦,结果竟是在画符。
    玄微瞟着那处, 眼色探究:“你手被人摸过?”
    陆晅面热, 不知怎么解释才妥当, 最后只说:“不是女的。”
    “什么人,还是你说的那个奇怪男人?”
    陆晅点头:“嗯。”
    玄微收回那枚铜币:“他知道我的存在了。”
    陆晅:“奔着你来的?”
    “不像,如果真想找我麻烦,就不仅仅是在你身上留符警告这么简单了,”玄微摇头:“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名字?”
    “焉浔。”
    玄微登时嗤之以鼻:“河南焉氏。”
    “是什么人?”
    “天师一脉。”
    陆晅听过这个名词:“捉妖的?要对你下手?”
    玄微把玩着铜币:“不至于,三界平衡后,许多道士,天师,民间降妖人士都自觉隐退,互不干扰,他没必要没事找事。”
    陆晅放下袖口,“那我身上的符怎么办?”
    “无解,”玄微嘟嘴,“只有他能破,你暂时别近我身,我可不想承受莫须有的伤害。”
    一听这话,陆晅急了:“你不行吗?”
    “谁不行了谁不行了,”她炸开:“这是火修符咒,我一个水修金修的怎么处理。”
    “不过……”玄微话锋一转,指端上挑,手中钱币瞬间抛空,急速打旋,又啪得掉回她掌心。
    女孩小手捏紧,咬牙切齿:“他敢来太岁爷爷头上动土,我要去会会他!给他点颜色瞧瞧!”
    ——
    当晚淋浴,陆晅又仔细擦洗手腕,那片地方除了被他搓到通红肿痛,仍看不出一点痕迹。
    他索性放弃,躺回床上,回想着白天遭遇。
    他抬手看了眼,玄微的痛呼还刻印在心底,他总觉得,那个年轻男人不简单。
    担心玄微龟身安危,他忍不住喊她:“玄微,睡了吗?”
    缸里小龟咕咕嗝出两串泡:“没,怎么了?”
    陆晅说:“明天下午我自己去找他,他总不会伤人吧。”
    “瞧不起谁呢,”他的心思昭然若揭,玄微觉得被侮辱了:“区区天师后人,我会怕他?当年想收服我为坐骑、灵兽的道人比比皆是,你有见谁得逞过吗?”
    “还真有?”
    “对啊,我这般出类拔萃,肖想我妄图邀我入门的修仙人士能从城门排到边疆。”
    未免过于夸张。
    习惯她吹牛逼不打草稿的陆晅低笑一声,不怕死问:“我算吗?”
    “你算个卵!”
    陆晅笑意更浓:“可你不还是住到我这了。”
    玄微急急纠正:“你只是供养我的凡人,我就是你请回家的财神爷,菩萨,永远高你一等,你若待我不好我分分钟跑掉再也不庇护你,懂吗?”
    “哦。”他应得不咸不淡。
    翌日,陆晅带玄微去自助餐厅大吃一顿,这餐莫名类似战前犒赏,为了让玄微填饱肚子,充盈能量,好在与焉浔的对峙交锋中稳居上风。
    事实证明,凡人脑补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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