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半空中悬浮着一个铜盒,忘机的目光直直的看向铜盒,这就是苍龙七宿,瑶光苦苦追寻的东西?
    她一言不发,足尖轻点,越过韩非和逆鳞便径直朝高台跃了上去。
    逆鳞带着韩非紧随其后,就落在忘机对面,叁个人呈掎角之势对立。
    忘机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神色漠然,仿佛刚才的一切笑意都不曾出现过,她缓缓道,“怎么,你们难道,想要跟我抢么?”让韩非来这里是一个意外,她不能容忍第二个意外再发生。
    韩非眼中受伤的神情一闪而逝,他沉默了片刻,有些艰难的出声,“念念,我只是对它感到好奇。”
    铜盒的模样古朴沉重,上面缀有一些齿轮,很难直接从外表上看出如何打开。
    逆鳞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有些熟悉的东西,因为它,自己和韩非,还有忘机才能有现在的关系,“这就是,苍龙七宿之一。”
    “所以,我势在必得,它只能属于我,韩非,我不想跟你做无谓的斗争。”忘机眼里似乎一下子凝出了厚厚的霜雪,湛蓝色的眼眸忽的冷酷无情。
    韩非苦笑,这不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笑容,他几乎从未对任何事生出过无奈之情,对着忘机,却时常觉得无能为力,他目光灼灼,声音有些晦涩,“念念,如果你只是想要这个,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和卫庄兄?你就那么,不肯相信我们?”
    “还是说,你觉得,在我和他眼里,你不如这个所谓的秘宝重要?念念,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故事非得是这样的结局,我真的不明白。”韩非的语气变得疲惫,他揉了揉额穴,一种钝痛感弥漫在脑子里。
    令他最难过的,不是她现在显而易见的对立态度,而是她从一开始就把他排斥在外,连商量的机会都不肯给一个。
    逆鳞默默劝慰韩非,也许正是因为知道的太多,反而不会去跟别人交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韩非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将一切背负在自己身上。
    “苍龙七宿应该要王室的嫡系血脉才能解开封印。”逆鳞已经想不起来他是怎么得到的了,只记得如何打开它,可惜觊觎的人太多,他孤军奋战,又是将死之时才无意中发现了开启方法,最后只能以剑灵的形态来帮助另一个自己。
    “念念,需要帮你打开吗?这是韩国的传承,我,可以做到。”韩非凝视忘机,他是真的不死心,总觉得还有回转的余地,如果她如愿以偿得到了苍龙七宿,是不是一切还能回到之前的模样,她可以跟他回流沙。
    忘机素手轻扬,铜盒便落到了她的手中,她看着韩非难受的模样,默默地别过了头,“不用了!韩非,你…不必在意我这种人,你这么聪明,就不该感情用事,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说他感情用事,韩非的目光深沉,视线死死的盯着忘机,少女却不敢与她再对视,明明她才是最心软的,无论怎么样都不想对他动手。
    已经到了成功的边缘,换作是他处在她的境地,不管对方愿不愿意,都一定要得到对方的血来打开封印,现成的钥匙就在眼前,忘机却又选择绕一大圈子避过韩非。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韩非朝忘机走了一步,一步又一步,最后定定地站在她面前,伸出手用力地搂住她,认真道,“念念,我相信你不会再对我说谎,所以请一定如实回答。”
    韩非抱的很用力,说话的声音也很郑重,似乎是在害怕忘机推开他。
    她的心猛地一颤,身子有些僵硬,拿着铜盒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放,更无法回抱,忘机的脸被迫紧贴在韩非的胸口上,男人“怦怦”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她的声音也因此听起来有些发闷,“你说。”
    “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相遇么,那个时候,你认出我是韩非了吗?”韩非说得很轻,话音似乎都在空气中颤抖。
    “没有。你回新郑的那一天,我坐在紫兰轩里,他们指着你,说这个就是韩非,说你聪明绝顶,我却只知道这是一个倒霉的傻瓜。”忘机微微勾起嘴角,毫不犹豫道,“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在想我的计划了。”
    原本渐渐升起希望的心又随着她的话语沉沉落下,韩非素来洒脱的桃花眼中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他的声音逐渐细不可闻,“念念,一定要说得这么清楚么?罢了,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逆鳞早已遂韩非的心意,在他手上划了一道小小的伤口,鲜血涌出,忘机还未反应过来时,韩非已经将血滴在了铜盒上。
    他不等忘机反应,便告诉逆鳞让他带着自己原路返回,逆鳞虽然喜欢忘机,但契约的对象是韩非,他们的利益终归是一致的,直到最后,韩非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心爱的少女。
    两行清泪从脸蛋上滑过,这种心底酸楚的疼痛是很特别的感受,忘机看着韩非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变得冷静,自言自语的喃喃道,“阿政一统天下,是天命所归,也是我的承诺,如果这必须打乱你所有的计划,也会因此毁掉另一个你重活一世的理想,那就恨我吧,韩非,你得比你恨的人活得更久才行,这样才能报复回去。”
    她说过的,她会保护他,忘机绝对不会再让韩非一个人悄然死去,更别说是死在秦国的大牢里,再给他和自己一段时间,然后秦国一统七国的腥风血雨之路就要开始了。
    铜盒周围的齿轮开始不停变动,手中光芒大盛,在忘机的注视下,盒子终于打开了,顿时一股无形的精纯力量涌入她的身体,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幅幅陌生的画面,那是近千年前的故事,是不属于人的斗争,忘机作为旁观者,将一切尽收眼底。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这种玄妙的境界中走出来,体内力量充盈,少说也多了近四十年以上的功力,更别提其他洗髓伐经的功效,然而更重要的是盒子打开后的一副小巧投影图,荧荧的画面悬在半空中,看上面曲折的痕迹,很像是地图的一部分。
    这是现今时代根本就不该出现的产物,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唯有神明的力量,它在指引着什么?这个残缺的地图指向什么地方?这些答案恐怕只有收集到其他苍龙七宿才能解答一二。
    此时此刻,忘机终于对集齐苍龙七宿产生了一些个人的兴趣,而非只是为了完成她对瑶光的某些承诺。
    韩非他们原路返回,忘机却不能这么做,他们是有恃无恐,甚至说还给她分担了一部分压力,冷宫肯定已经被白亦非重兵重重包围了。
    这座地宫如果忘机猜的不错,应该是一座船上的造物,将整座宫殿建造完毕后,再沉入水底,修建可能的出入口,就算主体不在冷宫的湖底,应该也还在新郑的范围。
    但只要不在冷宫就没问题,白亦非的白甲军以及他收买的禁军,还远远不够明目张胆的到处驻守在新郑城中。
    忘机将铜盒扣好,放进衣袖中,然后用内力凝出一个气罩,包裹住自己,一个飞身闪到天花板处,猛地向上挥出一道剑气,顿时水流向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巨大的冲击力若不是刚才提升过内力,还真有可能冲破气罩。
    顶着压力逆流而上,忘机快若流星一般穿过缺口,然后离开这个巨大的水漩涡,等漩涡再转久一点,恐怕忘机得等到下面完全被水填满才能出来了。
    “呼——”忘机长长地呼出一口,她悄悄浮出水面呼吸,整个人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警惕地查看了四周,越打量竟然觉得越熟悉。
    这里竟然是紫兰轩背后的那座大湖,忘机朝城内的方向望去,那里本该有一栋金碧辉煌的建筑,如今却是一片焦黑的平地,不免让人唏嘘。
    要抓紧时间,顾不得怀旧,忘机重新潜入水中朝着城外的方向游去,不得不说,快要靠岸的时候,果然岸边有不少监视的气息。
    白亦非是发疯了不成,忘机腹诽,莫不是真的到处都布满了兵力?幸好,她的武功又上一层,施施然从水中跃出来,不紧不慢地绕过了所有监视的视线。
    忘机和韩非他们大概在地宫里待了几个时辰,现在恰好是深夜,倒是方便了她行动,原来住的房子已经不能去了,墨鸦作为姬无夜最得力的心腹,掌握了他起码九成以上的隐秘产业的信息,即使已经离开新郑,为夜星留下几座隐蔽的据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循着墨鸦走之前告诉她的地址,忘机顺利的回到了夜星的据点,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一些,“他们到哪里了?”
    “还未曾到武遂,目前尚在韩国境内。”属下恭敬的回答道,“白日,玉衡大人恰好有传信来询问您的行踪。”
    “他们已经出发了数日,不该还没到武遂入关,难道是在等我?阿政在想什么,这种事岂是能拖延的!他们走的哪条路?画一份路线图给我,我立刻动身。”忘机叹了口气,看来不得不去追一趟了,显而易见的在发脾气,真是的,一看就是嬴政自己任意妄为,师哥又管不住他。
    “是,主上。”属下的动作极快,半柱香不到就把东西准备好了,秋骊剑用丝绸缠好,一个小锦囊,里面有一张地图和一些钱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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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人!”禁军在岸上大声呵斥着,白亦非命令他们十二个时辰轮岗也要守好冷宫,依然是打起了万分的精神。
    “怎么,不认识本公子了?”韩非冷着一张脸,从湖边走到了岸上,漫不经心道,“我怎么记得,现在暂管禁军的,恰好就是我呢,是你们的记性太差,还是我的记性太好?”
    禁军统领猛地下跪,“参见司寇大人,是属下们的问题,冒犯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恕罪?你们尽忠职守,何罪之有?我这个司寇可不能给你们乱判罪行。”韩非嗤笑一声,话锋一转,声音异常冷冽,“只不过,我很好奇,是谁给了你们守在这里的命令,我可不记得有这么吩咐过,假传军令,这一条不算冤枉吧?”
    “属下不敢!这,这,这是侯爷的吩咐…实在…”禁军统领冷汗长流,身子伏地更低了。
    “司寇大人,如今还没有拿到禁军令牌就有如此大的威风,若是等拿到的那一天,还不知道是何等的风光。”白亦非信步而来,铁质军靴踩出冰冷的声音,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收到情报,说冷宫里有贼人出没,白甲军不能踏入宫闱,自然要麻烦禁军出面,以保王上的安全万无一失。”
    韩非扬起了一个微笑,气氛好像缓和了不少,但那笑意不入眼底,表情反倒看起来要多讽刺有多讽刺,“那侯爷回去可得好好问问,这情报是从哪里来的,免得兴师动众却找错了方向。”
    “多谢九公子指点,你们都下去吧。”白亦非摆摆手,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直到无关紧要的人走光后,他冷漠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急切,“她人呢?”
    “我不明白侯爷在说什么,自始至终都只有非一人。”下意识的,韩非岔开了话题,他还是在为忘机争取离开的时间。
    白亦非目光森然,带着警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知道我在说谁,怎么只有你出来了。”
    “侯爷,恕非不奉陪了,不小心掉进水里,不早点换身衣服怕是要耽误明日上朝。”韩非油盐不进,只当自己没听懂。
    好,好的很,韩非,白亦非杀心瞬起,旁边数颗碎石应声粉碎,冒出丝丝寒气,讥笑一声,“她也不要你了,是不是?”
    瞧见擦肩而过的男人步子一顿,白亦非终究低低地笑出了声,不知道在笑自己还是笑韩非,“小狐狸,真够狠心的,可我怎么就放不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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