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元幸的身体猛得一僵,浑身血液直冲头顶,呆愣在原地没动。
    王愆旸只知道元幸,不知道元红铭是谁,此时也疑惑地看着元幸。
    元幸杵在原地,抿着嘴巴,一言不发,肩膀塌下去,驼着背,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呈现出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
    他十分害怕听到这个名字,即使是从他人口中听到,也害怕极了。
    上个月收到元红铭打来的电话,元幸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和元红铭通话的,或许是生病的奶奶,或许是长久的恐惧造成的麻木。
    身后那人又问了一句,操着南方的口音:“你是元幸吗?元红铭的儿子,不是吗?”
    虽然元幸听不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但他十分熟悉这个平翘不分的腔调,来自他的家乡,那个承载了他人生中所有不幸的小村庄。
    而那些原本就认识他的小村庄里的人,则见证了这些所有不幸。
    见元幸迟迟不回答,对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踩出脚步声,似乎是要朝这边走。
    声音越来越近,王愆旸也疑惑地喊了一声元幸一声:”你怎么了?“
    终于,在那人即将走过来时,元幸抬起头,然后也不管身边帮自己拿衣服的王愆旸,逃也似的跑走了。
    空气送来远远的一句——
    “我不是!”
    他不是元红铭的儿子,这个人不配成为他的父亲。
    但事实总是如此。
    王愆旸找到元幸的时候,他正躲在隔壁宠物馆的门口,靠着玻璃门,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瑟瑟发抖。
    寒风凛冽,元幸只穿了件薄卫衣,冷风毫不留情地灌进他的脖子里,脸颊冻得通红,牙齿不断打颤,哈出一簇又一簇的白气,整张脸氤氲在内。
    “元幸!”王愆旸赶忙快步走上前去。
    凑近了看,才发现元幸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可怜小狗的睫毛全部都湿透了,眼眶和眼睛都红的厉害,见他来了后抬头,慌忙擦掉脸上的泪,说:“开,开心先生。”
    声音勉强得让人心都颤抖了几下。
    “过来。”王愆旸沉声道。
    他不由分说地将元幸拉到自己这边,抖开那件厚厚的棉服给他披上,然后带上帽子围上围巾,抓住两只冰凉的爪子,放在自己嘴边哈着气帮他取暖。
    然后是一言不发,两人立在嘈杂的环境里谁都没提刚刚发生的事情。
    元幸垂着眼睫,使劲眨了眨眼,似乎在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元幸其实没想哭,就算现在哭了,他也不承认是因为刚刚遇到了老乡,听到了元红铭的名字。
    先前和元红铭打电话的时候他都没有哭,在花卉馆的时候只觉得恐惧害怕,情绪驱使着元幸在听到对方要走过来时落荒而逃。而踏出了温暖的场馆,寒风扑面,他冷得一哆嗦,衣服围巾帽子都不在自己手边,开心先生也不在身边。
    看着身边孤零零地只有寒风尘土,元幸上下眼皮一眨,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他觉得委屈。
    十分委屈,吃十颗糖也弥补不了的委屈。
    而王愆旸似乎在花卉场馆内,从那番话里察觉到了什么。
    一直以来,对于元幸的双亲,他只知道是元幸母亲抛弃了元幸,元幸这才来寻找妈妈。
    而对于父亲那边则一无所知,本以为元幸的父亲会是个在家乡那边寻找着老婆的踪迹,爱子深切的角色。可从元幸的反应上来看,王愆旸脑补得实在是南辕北辙了。
    他自认为很了解元幸,现在看来,不管是元幸本人还是他身后的那些不幸,他所知道还是太少了。
    感觉到手下那双冰凉的爪子稍稍回温,王愆旸这才问:“跑什么跑?你不冷吗?”
    他刻意避开了刚刚那件事。
    元幸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冷。”
    于是王愆旸把那双手抓得更紧了点,像带着一个小逃犯一样把人抓进温暖的宠物馆内,半带责怪半带怜惜地说:“知道冷还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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