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在家里闹什么?”王愆旸问,“如果你不想带假肢,可以和父亲还有令阿姨好好商量,而不是选择大吵大闹这种方法。”
    “可是,可是我……”令秋迟可是了半天,没有说出后半句话,索性把头一低,一言不发。
    王愆旸看着他脑顶的发旋,说:“秋迟,没人能陪你一辈子的。”
    回应他的是沉默。
    王愆旸淡声道:“朋友不能,父母不能,我也不能,陪你一辈子的只有你自己,如果你不为自己考虑的话……”
    他说着,松开了轮椅,但惯性使然,轮椅还是往前挪动了一些。
    王愆旸往后退了一步:“那就只能在轮椅上坐一辈子了。”
    他清楚令秋迟的脾气,也明白怎么对付这个坏脾气的小孩,一般是顺着他的要求说下去,适当拒绝,有甜也有苦。
    这次是难得讲了一次道理。
    本来王愆旸是不想说这么多的,但一直有一个坚强的小身影在他脑袋里徘徊,想到这个小身影过得这么苦了还在努力生活,他就忍不住想多说几句。
    家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风声时不时刮过,拍打着玻璃窗,反反复复,鱼缸里的几尾锦鲤不知又吐了多少个泡泡。
    令秋迟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说话:“哥,这周你带我去吃好吃的吧,顺便带我把二代的证件办了。”
    又是提要求,刚刚王愆旸的一番话于令秋迟而言,可能就像一晃即过的耳边风,或者是一戳即破的金鱼泡泡。
    但王愆旸看着他坐在轮椅上的背影,还是答应了:“好,明天就去。”
    同一天晚上,元幸坐公交车回家。
    他战战兢兢地立在车上,不敢用写了电话号码的那只手抓扶手,生怕蹭掉一个数字,手绷得笔直。
    写下一串电话号码的时间并不长,但元幸却把那时候的感觉记得清清楚楚。
    水性笔的笔尖戳在掌心上,按着数字的走向缓缓带出一阵阵酥痒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逃离。但又有一只大手锢在背后,使其无法挣脱,大拇指的指腹抵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微微摁出一个印子,余下四指则温柔地贴在手背上,掌心干燥又温暖。
    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温度。
    元幸将这只手小心翼翼地揣在口袋里,时不时缓缓地握一下,似乎这样可以重温那转瞬即逝的温暖一样。
    到家后,元幸又急急忙忙地翻出纸笔,将手上的号码记下。
    但记下后他又没有去洗手,反而是躺在沙发上,将那只手举得高高的,一遍一遍,小声地重复着这串数字。
    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后,将这只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缓缓揉了揉。
    次日没有元幸的排班,天气相较前几日也好了些,太阳从云层后钻了出来,元幸站在窗前看了看,然后带上帽子和围巾出了门。
    他要去买个手机。
    本来他是不着急买这个手机的,反正平时也没有人找他,但是一想到马上月末又要给奶奶打钱了,元幸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红色的帽尖上有一个同色毛线绒球,绒球的心情似乎很好,随着它主人的步子在空中跳跃。
    元幸这次买了个比之前更为便宜的手机,不是二手机,是个停产n年的诺咕亚直板机,一百五十块钱送耳机和一块备用电池,元幸觉得贵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跟对方讨价还价,小声说:“可,可不可以再少一点点呀?”
    二手店的老板跟他拍胸脯保证:“这个手机耐摔禁用,我保证你摔个七八回都不影响正常使用。”
    但最后老板娘看他带着个小红帽露着张小脸,说话细声细气,划价的时候还会脸红,在可爱的诱惑下便宜了二十块钱,还多送了张手机贴膜。
    元幸高兴得连连点头,帽尖上的绒球球跟着一起晃悠:“谢,谢谢姐姐。”
    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哟嘴真甜。”
    离开二手店后,绒球球似乎还是很开心,上下晃个不停,可能是因主人第一次用到新手机而开心,又可能是因主人遇到了好心人而开心。
    总之很开心,和小元幸一样开心。
    记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放在家里,回去的路上,元幸走得飞快,好像稍微走慢一点,纸条就会长翅膀飞了一样。
    到家后,元幸鞋子都没换就直接冲到床前,把压在枕头下的纸条拿了出来,准备把这个号码添加进电话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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