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梁左突然啊了一声。
    李慕染稍微松口气,这小子总算灵光了一把,知道拖延时间,一个小时,如果能够以身体重病或者找人帮忙还有机会逃过。
    “慕姐姐……哦不,李老师,麻烦你帮我看着我的小弟,他叫梁晓,不会说话,是我新收的小弟。”
    李慕染原本还有些庆幸的表情石化。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算了算了,死了就死了,一个个以为自己都是不会死的人,六景如此,白子驹这样,李侠骞也是,玉瑱更不用提,你个毛头小子也要学……罢了罢了,谁能挡住一个人作死?
    她露出心灰意冷的神色:“你死了我会照顾你小弟的,不过先放他在百炼观学东西吧。”
    梁左拱手:“多谢。”
    “传送开始。”蔡确大手一划,旁边地上浮现出一个五角星的荧光阵法,他道:“进去之后,向死而生,所见皆敌。”
    梁左还未来得及感谢,自己周围已经一变,风浪滔天。
    他脚踏一颗圆木,漂浮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海洋之中,天色有些暗淡,似乎是风暴将至,黑压压的云层之中电光粼粼,海面上波浪起伏,一重一重的巨力似乎在凝聚。
    更麻烦的是这水中有异常,梁左用手试了试,发现水里有一股巨大吸力,如果人陷入其中,很难发力,加之周围的气和元都来自于风暴处,想要汲取能量风险极大。
    脚下突然一沉,梁左下意识手朝下一吸,空无一物。
    他摇摇头,突然看到远处有一艘福船。
    福船是古代四大船(福船,沙船,广船,鸟船)之一,首部尖,尾部宽,两头上翘,首尾高昂。它的两舷向外拱,两侧有护板。特别是福船有高昂首部,又有坚强的冲击装置,吃水又深,可达到四米,适合于作为战船。
    那福船并不大,约莫三米长,在海浪之中摇摇晃晃,梁左借象飞龙之术,脚下一点,跨越二十几米的距离跃上福船。
    站稳之后他发现这船极为坚固,虽然一直摇摇晃晃,却没有被颠覆的危险,也不知道船底有什么东西稳固重心。
    梁左突然抬起头,就在头顶斜上方,漂浮着一面绸子质地的鲤鱼旗。黑鲤鱼嘴巴大张,迅烈的风让它身体圆鼓鼓的,坐在鲤鱼旗旗背上是一个男人,他紧张吃力地驾驭坐骑,在风中左右摇摆,朝着梁左的船斜冲过来。
    “飞人”在空中跌跌撞撞,勉强迫降落在福船上。
    梁左一看,哈,还是熟人。这个一脸坚毅,看向梁左的双目由警惕道惊愕,不是弗拉基米诺维奇曾经的跟班藤村圭佑又是哪位?
    “梁左阁下?”藤村圭佑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试探性问:“是你吗?还是我产生了幻觉?”
    “是我。”梁左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好久不见。”
    自从经历了不少生死,在炼狱之中见识了真实战场残酷,梁左就对于曾经的朋友们特别怀念和亲切。毕竟,每一次见面说不定就是永别。
    藤村圭佑脸色有些发白,他身着黑色武士服,腰间宝刀“鬼切”寸步不离。
    再三确认,藤村圭佑松了口气。
    梁左也哈哈大笑:“我看到你的名字在涅槃班,还说怎么你一直没有出现,原来在争道传者身份啊。”
    藤村圭佑苦笑:“实在难为情,原本我是想要进入第七层进修,没想蔡确先生将我的名字写在候选人上,不得已,只能来这里争夺一线生机。”
    转瞬藤村圭佑又脸带好奇:“梁左阁下,你又是为何会进入生死场?之前可未曾听说过你在演武堂有过经历,按照规程,外人是无法参与到最终角逐的。”
    “别提了。”梁左脸皮扯了扯:“由于私人问题,我被海神记过,差点开除……”
    听了他的叙述,藤村圭佑倒吸一口凉气:“阁下实在……”
    以藤村圭佑的性格,他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让梁左没想到的是,藤村圭佑下一秒脸色就变得凝重严肃起来:“那么,阁下也将是我的对手之一,我想挑战你,梁左阁下。”
    梁左怀疑是自己听错,风浪这么大,小船摇摇晃晃,才脱离险境的藤村圭佑竟然要和自己决斗?
    “没错,梁左阁下,蔡确先生让你进来,必定是看重你有某种才华,鄙人一生追求武者‘人刀合一’境界,每一个劲敌都是我鉴证武道的契机。”藤村圭佑手摁在刀柄上,后退两步,身上气势陡然一变,双目牢牢锁定梁左。
    梁左知道与对方一战在所难免。
    他也爽快,手中照胆刀现:“来吧。”
    梁左也想验证一下,如今自己到底是什么水准。
    新生到底对自己是增是减,元气携带者的能力又能够发挥到什么程度。
    不试一试他心里始终没底。
    第677章 日本剑道
    藤村圭佑缓缓拔出佩刀“鬼切”,柄前刀长约莫八十公分,刀身亮银色,圆形黄铜刀镡上有阴刻小桥流水纹路,标准日本武士刀弯曲刀身,这种弯曲被称为“反”,反处于刀身弯曲弧度最大的中央部。
    “请指教。”藤村圭佑毕恭毕敬道,日本人频繁的敬语习惯在他身上依旧得以保留。
    梁左双手握住照胆刀,调动浑身可用之气,顿时视力、反应、力量、肌肉控制达到了一个高度平衡状态。
    藤村圭佑突然往前滑步三步,嘴里呀地一声,鬼切从梁左右肩劈下至肚脐处。动作不太快,但极为有力。
    梁左毫不费力捕捉到对方显得“僵硬”的动作,照胆刀轻松格挡。
    可当他和对方刀刃交锋一瞬间突然发现自己肩上已经出现了伤口,原本灰色外套肩胛处渗出一道红色痕迹,痛楚这才缓缓涌现。
    藤村圭佑双足并行,身体前倾,两眼专注盯向梁左双目。
    下意识梁左后退一步避其锋芒,藤村圭佑趁梁左转移未尝定住时右脚迅速前踏一步,大喊“拓!”鬼切向上斜撩,梁左狼狈躲过,脸颊横向多了一道清晰的伤口。
    藤村圭佑手中鬼切突然一变,从斩化刺,直击梁左面门眉心。梁左终于从对方气势威慑之中挣脱出来,照胆刀反身格挡开来,往后跳跃到福船船帆桅杆下。
    藤村圭佑双手握刀,刀刃前指:“梁左阁下,这是剑道‘型’之一,面拔击面。”
    梁左虽然并不懂剑道,也听得出,“型”大概类似于功夫之中的“套路”或者“招数”。别小看套路和招数,这是模拟实战而设计出情况的应对手法,具有极高实战意义。只是到了近现代,武道很大程度上被削弱了实战死战的成分,一些致死致残招数被剔除或者改良,变成了类似于“体育”的弱化项目。如同是被圈养起来的老虎,再无往日之威。
    稍缓后藤村圭佑大喊“呀”,鬼切刺击直指梁左心窝处,梁左用刀身拨开对方刀刃,前逼一步,第一次反手斩向对方胸腹。
    攻方藤村圭佑左侧步,刀镡锁住梁左刀身,朝下压开,梁左继续前压,朝右反压对方佩刀。双方此时动作并不快却步步凶险,一旦没有捕捉到对方刀刃,率先挣脱者如此近距离的直刺根本无法躲避,防守方无法躲避也只能以命相搏,一不小心就是一死一伤。
    俩人刀刃相抵,同时往后推开两步,算是互相瓦解了这次刀刃搏命。
    “此为剑道‘型’之一,‘刺返击刺’。”藤村圭佑继续道:“梁左阁下,下一招,即将分生死。”
    梁左来不及制止,鬼切已斩向面门。这与之前纯粹力量与速度的剑道完全不同,刀身如若幻影,梁左一时间竟然捕捉不到武器的具体位置,只能勉强后撤,脚下已经到了船尾栏杆处。再一步,就得跌落海中。
    此时藤村圭佑却出奇放松,之前耸起的双肩也垂下来,双目无欲无求,名刀“鬼切”之中仿佛真传出被斩杀的鬼怪魑魅魍魉之音,让梁左一时间有些恍惚。
    梁左仅仅被干扰了半秒,刀刃已经触及鼻梁,生死之际本能占据了上风,“元气携带者”爆发,照胆刀挡住了致命之斩,鼻子处依旧多了一抹红线。
    梁左却也被对方巨力给崩飞,用气短暂漂浮于海面上。
    没想藤村圭佑也栖身赶到,他脚踏鲤鱼旗,手中鬼切已经变成了墨黑色,如同妖刀伴随着空中风雷阵阵,摄人心魄。
    鬼切正击面,梁左照胆刀再挡、崩退,藤村圭佑利用梁左那一刀反击腰部发力,拧剑,停剑,反手爆发出更强斩击,这种力量不断提升着,让梁左几乎看不到希望。
    正击面,借力体碰,左右侧面斩,正击面,体碰……如此循环,气势越来越盛的藤村圭佑如同是一具精准不知疲倦的人偶,左右挥刀潇洒肆意,哪怕和梁左不断提升的力量程度交锋也没有让他动作有任何停滞,如同是轻盈舞蹈。
    身陷对方节奏之中,梁左有苦难言,要不是他身为元气携带者,大概第二轮的体碰撞击自己就得被一刀两断。
    这家伙太强!
    梁左咬咬牙,没法子了……他突然停顿,放弃了格挡。鬼切当头一刀从梁左左肩到右腰砍成两断,藤村圭佑正要收刀,身体突然摇摇晃晃,双目涣散,从鲤鱼旗上跌落,被梁左用手抓住胳膊丢回船上。梁左自己则是吃力地拼凑好身体,也爬回福船大口喘息。
    此时梁左被一分为二的身体慢慢开始愈合,一点点如同软泥般再度交融成一体,很快就看不到一点破绽,仿佛之前一刀两断根本未曾发生。
    他松了口气。
    还好此次有东阳帮忙弄出来的这个不死之身,不然今天估计真完蛋了……要被这个藤村圭佑砍死在海里。
    回想一下,梁左和弗拉基米诺维奇从未交手过,那么藤村圭佑是前者手下败将,弗拉应该很强吧?有时间要去找他切磋一番。
    大概几分钟后,藤村圭佑缓缓睁开眼,看到梁左陡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梁左阁下……看来我们是同归于尽了吗?也好……黄泉路上,至少有个同伴……”
    “没死呢,别激动。”梁左指了指周围:“还在演武堂生死场。”
    藤村圭佑睁大了眼,左右张望,又捏了捏手指,摸了摸旁边宝刀鬼切,有些云里雾里:“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到阁下一根毫毛吗……”
    他脸色有些苍白。
    梁左当然可以耍帅装高人,不过这就不符合他一贯耿直的风格:“没有的事,你很强啊,我使出了压箱底功夫才勉强逃过。”
    藤村圭佑一脸敬佩:“阁下过谦,强弱已经很分明。在下技不如人,妄图挑战,实在死不足惜。”
    说着他就拔出鬼切,跪在地上朝肚子里刺去。
    梁左险之又险将他手里鬼切探飞。
    我靠,一言不合就自裁,这是什么鬼……武士道精神真是可怕。
    “梁左阁下,求死而已,还请给在下一个痛快。”藤村圭佑一脸诚挚:“生死场中,只有一人能活,在下不是阁下对手,自然已无生机,与其苟延残喘甚至可能脑生龌龊,不如以死谢罪。”
    梁左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方法来驳斥对方。
    双方三观完全不同,而且演武场这一处地方的确是只有一人能活下来,蔡确也曾强调过,不可能是玩笑话。
    梁左突然想到:“之前你是弗拉基米诺维奇的跟班对吧?是因为败给他,对吧。”
    “是的。”藤村圭佑语气恭敬——对于强者他总是如此,对于弱者就是另一个态度了。
    “那现在你是我手下败将,生死由我。”梁左不容置疑道:“想要一个体面的死法是很不错,不过在此之前你还可以挑战一番其他高手,除我之外,这里还有其他争夺者吧?”
    藤村圭佑老实道:“还有两人。”
    “那就对了。”梁左拍了拍他肩膀:“藤村,你有没有想过……规则本身就是可以被修改的?”
    藤村圭佑有些愣神。
    “你想啊,原本说好的,三个人争夺传道者名额对吧?然后呢,上层放了鸽子,塞了个我进来,这不就是临时改变规则吗?说到底,规则依旧是由人定的,只要你足够强力,改变规则也不是难事。”
    自从跟着韩少爷混了几年,潜移默化,梁左忽悠人起来也是极为熟练,而且他原本就不是一个死板的人,破坏规则这种事也是经常干的。
    藤村圭佑犹豫道:“可是我们都在其中,根本没有办法。”
    “nonono,一个简单的问题,只剩一个人才能出去,这个要么是外界封锁出去的通道,要么是设定了一个触发类阵法,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有解决之道的。”梁左说得自己都信了:“再说了,如果我够强,干掉蔡确,演武堂老大不就是我了吗?”
    藤村圭佑张大嘴,无法反驳。
    “总之,强者为尊嘛,我现在最强,规矩我定。”
    这句话算是说到藤村圭佑心头去了,点点头。
    服从强者原本就是生物性本能之一。
    “你给我讲讲,之前你那些招数,很有意思啊。”梁左趁机偷师。
    藤村圭佑也没有隐瞒。
    在他看来,对方拥有一击反杀自己的能力,自己那些剑道领悟最多让对方能够触类旁通,而没有什么根本上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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