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捌】
    箫剑喊声中,只见烟雾腾腾里,无数的象兵奔驰而来。身先士卒的一个,正是缅甸王猛白,骑着大象,举着战斧,十分威武。
    在云南的永琪和尔康,开始了他们这一生的第一场战争。
    他们是一清早从边境出发的,在出发前,早已研究好了策略。傅恒这次带着一位皇子、一位驸马出来打仗,压力实在很大。探子来报,敌军正在打猛笼,葫芦口只有少数缅甸军在驻守,他就做了第一仗的安排。
    营地一早拔营,无数清军,身穿盔甲,整装待发。傅恒、永琪、尔康、箫剑和几位武将,都全副武装,站在营地正中,傅恒以统帅身份,分配了任务:“就这么决定,我们兵分两路,我带着杨坤参将去攻猛笼!左右两将军,由总兵刘德成协助,去收复葫芦口!不管胜败,日落时分,一定收兵,两军都要在奇木岭营地集合,根据战绩,再研究下一步的战略和路线!”
    “就这么办!”永琪一点头,看着傅恒,了解地说,“不过,傅六叔把简单的工作交给我们了!葫芦口听说已经没有缅军,说不定很轻松就收复了!倒是猛笼,都是山路,地势险恶,傅六叔要小心!”
    “那也不一定!”尔康说,“猛白神出鬼没,谁都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们都听傅六叔吩咐,就没有错!大家都尽力而为吧!”
    傅恒看看这两位皇室贵胄,不放心地叮嘱:“两位将军,安全第一,切忌轻举妄动!如果遭遇了猛白的正规军,最好先退回营地,不要交锋!刘德成有经验,让刘德成带路!”他看了箫剑一眼,“军师,听说你武功高强,又熟悉地形,务必保护两位将军!”
    箫剑已经换上了白色军服,英姿飒爽,抬头挺胸道:“傅将军放心!我誓死保护两位将军!”
    “就这样!大军出发吧!”
    永琪一跃上马,喊:“祝两路人马,都马到成功!”
    军号大作,所有军人,各就各位。永琪、尔康、箫剑、刘德成纵马向前。带着西路军,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军队走了大约两个时辰,距离葫芦口已经近了。永琪带着镶白旗,尔康带着镶红旗,红白相映,旗帜飞扬,军容浩大,声势非常惊人。走着走着,永琪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举起手来,喊着:
    “停一下!听!这是什么声音?”
    大军暂停,隐隐间,有如闷雷的声音传来。尔康大喊:“斥候兵!去前面看看,有什么动静?”
    几个斥候兵骑马往前奔。奔了一段路,雷声更大,斥候兵跳下马,伏在地上,用耳朵贴着地倾听。只听到雷声逐渐加大,天摇地动。斥候兵惊愕抬头,只见前面烟尘大作。尘土飞扬中,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从地上席卷而来。
    永琪勒马站在那儿,引颈翘望,忽然感到恍如地震,步兵们的枪支都震得嘎嘎作响。他大惊:“这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地震!”尔康说。
    “地震?不可能!那一片黑云是什么东西?”箫剑说。
    大家都注视着前面,那片黑云转眼间已到面前。
    箫剑明白了,急呼:“我知道了!是大象!大家注意,准备武器,象兵来了!”
    箫剑喊声中,只见烟雾腾腾里,无数的象兵奔驰而来。身先士卒的一个,正是缅甸王猛白,骑着大象,举着战斧,十分威武。
    “冲啊……冲啊……”猛白声如洪钟,大喊。
    跟在猛白身边的,是个面貌清秀的青年军官,也骑着大象,舞着长剑。那青年军官风度翩翩,年少英俊,个子娇小,却行动迅速,扬着长剑大喊:“冲啊……杀啊……”
    随着这两个敌人的出现,象脚巨大而沉重的踩过泥土。象鼻左扫右扫,扫向空中。巨象抬头长撕,声势惊人。大象来得迅速,象脚踩上斥候兵的身子。斥候兵们跳起身子,狼狈奔逃。只见象鼻一卷,卷起一个斥候兵,抛在空中。
    永琪、尔康、箫剑三人,看得目瞪口呆。永琪挥舞长剑,回头大喊:
    “我大清的部队,什么都不怕,还怕几只大象吗?冲啊!”
    永琪身先士卒,对着象兵冲了过去。
    尔康大叫:“五阿哥!千万不要冒险!傅六叔特别交代,万一碰到猛白,不可轻易交手,还是先撤退,研究了战略再打!”
    尔康的声音,淹没在一片震耳欲聋的象鸣声中,大象转眼已到眼前。
    箫剑大吼一声:“尔康!杀吧!撤退已经来不及了!”说着,一剑刺了过去。
    尔康仓促应战,和那个青年将军交手。青年高高地坐在象背上,尔康的战马,只有大象一半的高度,虽然尔康武功了得,但是青年居高临下,尔康备受威胁。连续几次交手,尔康都没占到好处。那青年一面打,一面用汉语大喊:
    “我是缅甸王子慕沙!你们赶快投降!”
    原来他是猛白的儿子,怪不得武功这么好,还会汉语!看样子,缅甸入侵,是早有预谋了。尔康一面迎战,一面大声喊了回去:
    “缅甸王子又怎样?我还是大清驸马呢!”说着,一剑刺去。
    那缅甸王子慕沙,竟然口齿伶俐,边打边喊:
    “驸马是什么马?马遇到大象就变成小白兔了!”
    “你才是小白兔!”尔康大怒,“长得就像只小白兔,看你年纪那么小,武器拿得稳吗?”他大叫,“我来了!”
    尔康眼看,大象和马,不能齐头作战,就施展武功,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落在慕沙身后的象背上,持剑就一剑直刺慕沙。人到剑到声到:“缅甸小白兔,碰到清朝驸马,是你倒霉!”
    慕沙没想到这个驸马,居然会飞到自己的象背上,大惊失色,急忙返身,持剑一挡。两剑相碰,迸出火花。同时,慕沙手一扬,数十支金针已经对尔康飞去。尔康大叫:“还会暗器!不得了!”
    尔康长剑舞成一个闪亮的大圆,把暗器全部打落地。
    慕沙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赞美:“你这匹马,好厉害!”
    慕沙拍拍象头,象鼻忽然举起,扫向尔康。尔康只顾得和慕沙交手,完全没有防备大象也能作战,被象鼻扫了一个正着,站立不稳,幸好武功高强,翻身落地。他这一下怒不可遏,伸手一把抓住慕沙的脚踝,将他也拖下象背。
    慕沙大惊,一连串的缅甸话冲口而出:“该死的死马,从哪儿跑来的?居然敢用手拉我,你不要活了,我不打死你,我就不是八王子慕沙……”
    尔康听不懂他的缅甸话,也不再拌嘴,两人就在地上缠斗起来。
    尔康和慕沙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永琪正和猛白交手。猛白是个天生的武士,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手持战斧,居高临下,锐不可当。永琪用剑,灵活无比,可惜马太矮小,打得捉襟见肘。
    猛白边打边用汉语喊:“我是缅甸王猛白,你打不过,赶快投降!”
    “我是大清王子永琪,专门打缅甸王猛白!你才赶快投降!”永琪喊。
    “你这个王子,今天死期到了!”猛白一斧头砍下来,直打永琪面门。
    永琪闪过武器,心想,这样打不行,就一剑砍向象鞍,象鞍断裂,猛白滚落地。永琪跃下马背,飞扑过去,长剑直刺猛白。
    猛白大惊,缅甸话冲口而出:“哪里跑出这么厉害的一支队伍?”
    猛白从地上一跃而起,赶紧应战。两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箫剑早已看出,用马队无法对付象队,必须找到他们的弱点,才能打赢这一仗。他骑马一阵冲刺,专门砍断象鞍,只见象兵纷纷摔下地。他一面冲刺,一面大喊:“弟兄们不要怕,砍断象鞍,先把他们从象背上打下来,再交手不迟!来呀!马队冲啊……砍象鞍!砍象鞍!砍象鞍!砍呀……”
    许多清军,跟着箫剑,一路砍去。象兵纷纷落地,但是,也有许多清军,被象鼻卷起,摔成重伤,还有许多清军奔跑不及,被象脚践踏身亡。
    两方人马,在漫天的尘土中,短兵相接,杀声震天。
    尔康和慕沙这边,两人已经战出高下,尔康毕竟是从小练武的高手,一番你来我往,短兵相接,慕沙就打得手忙脚乱了。缠斗中,尔康一剑刺向他的前胸,慕沙一躲,尔康剑到人到,剑剑进逼。慕沙眼见不敌,回头就跑,尔康飞身而起,落在他面前,伸脚一绊,把他绊倒在地。尔康长剑直指他的咽喉,大叫:“你投不投降?”
    慕沙躺在地上,只见那把长剑,映着日光,在眼前闪闪烁烁,他不禁大骇,举起双手,一迭连声喊:“我投降!我投降……”
    尔康回头大喊:“刘总兵!赶快把这个王子绑起来!”
    就有几个清军,冲上前去压住慕沙。尔康长剑一收。岂料,慕沙手一扬,一排暗器出手,清军纷纷倒地。一只大象快速奔来,象鼻子一卷,就把慕沙卷上了象背,慕沙发出一串大笑,喊着说:“大清驸马,要我投降,哪有这么容易?这次不玩了,下次再打!”
    慕沙喊着,骑象狂奔而去。尔康哪里肯放过他,跃上一匹马,急追。
    “你跑哪里去?我不杀你,你居然诈降使坏!”
    “你还追我?”慕沙回头喊,“你那个穿白衣服的兄弟,已经被我爹杀死了!你看!”伸手一指。
    尔康本就在牵挂永琪,一听之下,急忙看去。只见永琪和猛白打得天翻地覆,哪儿有被杀死?尔康这一分心,只觉眼前一暗,竟被慕沙那只大象的象鼻卷入空中。慕沙大笑,乐不可支地喊:“你这个驸马,快变成死马啦!”
    尔康急忙用手中长剑,一剑刺向象鼻。大象一痛,长嘶一声,把他抛落地。尔康滚了两滚,才一跃而起。只见慕沙和大象,已经奔出重围。
    慕沙一面飞奔,一面用缅甸话,大喊着:“爹!他们好厉害,我们不要再打,会吃亏的,快走……”
    猛白和永琪,正打得难解难分,猛白从来没有遭遇过这么厉害的对手,怎么打都打不赢,心里正在烦躁,听到慕沙的喊声,无心恋战。一阵冲刺后,就退向大象身边,象鼻一卷,猛白上了象背。猛白用缅甸话大喊:“缅甸部队撤退!大家跟我来!”
    永琪持剑就追,喊:“不要逃!有种就打!”
    箫剑快马奔来,大喊:“五阿哥,不要追!我们的弟兄伤亡很重,赶快整理军队,看看伤亡情形再说!”
    永琪站住,看着象兵部队快速撤退,看着满地狼藉。尔康也奔了过来。
    “永琪、箫剑,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尔康关心地问。
    “还好,我们都没事,你呢?”箫剑问。
    “抓住了那个缅甸王子,又给他逃掉了!”尔康愤愤地说。
    永琪跌脚大叹。
    “我也好可惜!没有把那个缅甸王给抓起来!如果抓到了缅甸王,这场战争就结束了!本来可以速战速决的,太可惜了!”
    三人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向前遥望。看到遍地伤兵,呻吟不断,许多战马,倒在地上,不禁触目惊心。
    尔康咬牙切齿地说:“那个缅甸王子,我跟他誓不两立!”
    傅恒的情报错误,差点把永琪和尔康都送进虎口,真把他惊得一身冷汗。这晚在营地,大家谈起战役经过,依旧扼腕不已。营地上,都是受伤的士兵,军医在给众人包扎,担架还一个个抬过来。
    营火上煮着大锅饭。
    傅恒、永琪、尔康、箫剑、刘德成及参将等,都在视察伤亡情形。
    永琪看得心惊胆战,沉痛地说:“没想到象兵部队这么厉害,弟兄们不是断手就是断脚,都被大象踩伤摔伤的!看到弟兄们受伤的情形,我真后悔当时没有下令撤退!”
    “五阿哥不要自责了,”箫剑说,“当时那个状况,撤退也来不及,象兵转眼间就到眼前,除了应战,没有第二条路!”
    “还好,我们几个主将都没受伤!”尔康说,“傅六叔,怎么没人警告我们,有个象兵部队?让我们措手不及!对于要和大象打仗,我们想都没有想到,一点防备都没有!”
    “奇怪极了!刘总兵,你遭遇过象兵部队吗?刘藻是被象兵部队打败的吗?”傅恒问。
    “报告三位将军,这是第一次遭遇象兵部队,以前,我们只听说缅甸有象兵,从来没有见过!大家都以为,那大象笨笨的,怎么能打仗?谁知道这么厉害!”刘德成报告着。
    “我们必须仔细研究一下,除了象兵部队,他们缅甸军队还有没有其他本领?那个缅甸王子,会一种细针一样的暗器,一定有毒,中了暗器的,几乎都死了!”尔康咬咬牙,“好狠的王子!”
    永琪看着受伤的士兵,交代着:“刘总兵,带一队人马,明天一早,就把这些受伤的弟兄送到车里去治疗,他们目前,不能上战场,带着他们会影响行军速度!”
    “刘总兵,”尔康接口,“要派人督促军医,药品是不是充足,也了解一下!治好一个,归队一个,我们需要每一个战士!看样子,我们要准备长期作战!”
    “是!”刘德成应着。
    这时,一个士兵走来,大声报告:“报告!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几位将军到帐篷里去用膳!”
    尔康四面一看,问:“这些受伤的弟兄,为什么还没有用膳?”
    “报告将军,还没做好!”
    永琪就大声说:“去把准备给我们的晚饭,先拿过来给受伤的弟兄用!快去!多叫一些人,先侍候大家吃完,我们再吃!”
    “是!”士兵赶紧跑走。
    傅恒不禁惊看永琪和尔康,眼中露出佩服的神色。忽然领悟到,他们不是皇子驸马,他们是两位将军了。看他们为了伤亡那么难过,就安慰地说:“你们也不要难过,刘总兵告诉我,猛白和那个王子,是带着象兵部队逃跑了,可见,他们遇到你们,也是招架不住,等于输了!”
    “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永琪苦笑着说。
    接下来,清军和缅军,有一段辛苦的战争岁月。在这段岁月中,永琪、尔康、箫剑都饱受风霜之苦。扎营,拔营,起营火,灭营火……大军行行重行行。风也好,雨也好,太阳也好,军旅生涯,没有任何诗情画意。几度短兵相接,都分不出胜负。每次面对战后的战场,硝烟处处,尸横遍野,都会带给永琪相当大的震撼。第一次了解到,人命,在战场上是多么渺小。他们三个,逐渐变成包扎伤口的好手,尤其是永琪,跟着军医,学了许多救人的技术,每次抢救伤患,他都身先士卒。尽管尔康、傅恒、箫剑苦劝,他都充耳不闻。数月以后,他和军医的技术,已经相差无几。
    他们好几度和缅甸王猛白正面交锋,几乎有猛白,就有那个缅甸王子慕沙。慕沙精通暗器,身手不凡。只是说话尖声细气,尔康认为他不男不女,每次见面就打,一打就兼吵架。尔康一心想活捉他,来要挟猛白投降,却苦于没有机会。
    这天,探子来报,说慕沙单独扎营在黄土坡的山谷里。尔康和永琪商量之后,就由尔康带着镶红旗人马进入山谷诱敌。永琪和箫剑带着人马在后,分别从山头、山谷两边夹击支持。
    尔康的先头部队,才进入山谷,忽然间,喊声大作,山谷两壁,冲出大批的缅军。只见慕沙,身先士卒,杀了过来,嘴里大喊着:“哈!驸马!你居然还没有死?我来讨命了!”
    尔康看到慕沙,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策马冲去,也大叫:“小白兔!今天非把你活捉不可,今晚加菜,吃烤兔子!”
    喊叫中,两人相遇。慕沙手一扬,一把金针,全部射向马的眼睛。尔康是防备着他的暗器的,但是,没想到他会射马,躲避不及,马儿受创,人立而起,长嘶着掉进山沟。尔康几乎摔落地,一个翻身站稳,慕沙已经一剑刺来。尔康就地一滚,滚到草丛中,动也不动了。慕沙狐疑地看着躺在草丛中的尔康,自言自语:“死了?太简单了吧?这样容易就不好玩了!”说着,他就走过去察看。
    尔康手一扬,许多金针射向他。慕沙大惊,狼狈地闪避奔逃,用缅甸话喊:“好厉害!他居然把我的金针接住了!还用来打我!”
    就在慕沙狼狈躲金针的时候,尔康已经飞身而起,一掌劈向他的胸前。这一下又快又准,慕沙闪避不及,挨了一掌,顿时大怒,喊:“我要杀了你!”
    在山谷上的树丛中,猛白带着弓箭手,埋伏在那儿。
    猛白正用望远镜看山谷里的情势,看到这一幕,气得咬牙切齿:“这个驸马够厉害!我要他偿命!”
    山谷中,两军人马,早已打得天昏地暗。尔康向慕沙节节进逼,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外带中国功夫的拳打脚踢。他一面打,一面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问:“你的大象呢?这个山谷进不来是不是?没有大象帮忙,你还有什么本领?人家狗仗人势,你们缅甸人,是狗仗象势!”
    慕沙被打得手忙脚乱,不住看向山谷两壁,着急猛白怎么还不现身。再几招下来,他知道尔康技高一筹,看样子,自己打不过,就急嚷:“驸马,驸马!不打了,我们讲和吧!这样打来打去,大家死的死,伤的伤……不如停战……”
    “讲和?”尔康大为心动,“你们把霸占的土地交回,退出大清的边境,我可以做主,饶你们一命!”说着,攻势略缓。
    “那么我们就不要打!坐下来讲和!”慕沙一脸的诚恳,嚷着。
    “你能做主吗?你的父亲呢?”尔康仍然不敢放松。
    “你找我爹?好,我就请我爹跟你谈!”慕沙忽然转头对山上,用缅甸话狂叫,“爹!你还不赶快来帮我!再不动手,我就要吃亏了!”
    尔康一怔,刹那间,只见无数的弓箭,射向山谷中的清军。
    尔康大惊,急喊:“弟兄们!大家注意!箭有毒!盾牌!盾牌!”
    尔康喊声中,一支利箭,直射向尔康面门。尔康长剑一挥,硬生生把利箭削成两段落地。
    慕沙满脸惊愕地看着尔康。
    这时,埋伏的缅军纷纷现身,在猛白指挥下,弓箭像雨点般射向清军。清军手持盾牌,挡箭的挡箭,中箭的中箭,倒地的倒地,冲锋的冲锋。
    猛白在山坡的树林里,指导着弓箭手。
    “准备!射击!大家看好目标,不要射到自己人!”
    猛白正在指挥若定,忽然山头传来一声大喝:“猛白!你中计了!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永琪大喊着,带着镶白旗厮杀过来,声震四野的大吼,“弟兄们!冲啊……不要心软,为我们死去的弟兄报仇呀……”
    镶白旗像潮水般卷了过来,缅军放下弓箭,急忙返身应战。永琪连续杀了几个缅军,直扑猛白。
    猛白仓促应战,手忙脚乱。
    镶白旗和缅军在山上交战,镶红旗在山谷交战,两队人马,打得日月无光。
    山谷中的清军,看到永琪和镶白旗,大喜,喊声震天:“五阿哥到了!皇上万岁!大清万岁!”
    山谷中的清军如有神助,杀得神勇无比。慕沙大惊,急忙用缅甸话喊:“缅甸军队!立即退出山谷!快退!”
    慕沙一边喊,一边拼死力战,往山谷外退去。尔康微笑地看着他,并不追赶。
    慕沙带着许多缅军,已经退到山谷出口,忽然间,喊声大作,傅恒和箫剑,带着镶蓝旗人马,迎面杀了进来。箫剑大笑说:“缅甸王子,你还要向哪里逃?百夷人来了!”
    缅军陷进包围里,拼死抵抗。箫剑迎向慕沙,大打出手。
    尔康喊着:“箫剑!那个缅甸小白兔,是我的!让给我!”他冲过来,接手再打。箫剑也和缅军的一个将领缠斗起来。
    慕沙眼看腹背受敌,眼中,露出祈谅的神色,一面打,一面说:“大清的英雄,慕沙佩服之至!请手下留情!”
    “我上过你的当,再不留情!”尔康喊。
    尔康一连几剑,逼得慕沙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的余地。然后,尔康的剑一挑,慕沙手中长剑飞去。尔康回剑一剑刺下,慕沙大骇,仓皇后退。
    慕沙一退,竟然退到箫剑身边,箫剑刺倒了敌人,回身伸手一抓,就像老鹰抓小鸡般,提起慕沙盔甲的衣领,把他整个拎了起来,大喊:“尔康!这个缅甸王子,是你的了!你要怎么发落?”
    “我一剑杀了他!”
    尔康长剑一指,已到慕沙咽喉,慕沙徒劳地挥舞着双手,抬眼直视尔康。他的眼里闪耀着视死如归的英雄豪气,正气凛然地大喊:“英雄!请一剑毙命,慕沙向你致敬,死在你的手里,也是我的光荣!”
    尔康一愣,长剑停在他的喉咙口,不忍刺下。尔康这样一犹豫,慕沙乱动的袖口中,突然飞出无数金针,直射尔康。
    尔康完全出乎意料,这一次,躲得不够快,许多金针刺向胸前,幸有盔甲挡住。但是,一根金针却插在尔康眉心,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砰然倒地。箫剑这一下,吓得魂飞魄散,双手举起慕沙,向山壁上一砸,急呼:“尔康!”他扑向尔康,一把抱起他,扛在背上,狂呼,“尔康!尔康!尔康……”
    箫剑那一砸,力道十足,也是慕沙命不该绝,当他的身子飞向山壁时,正好有个缅甸兵倒下,给慕沙做了垫背。但是,慕沙依然被摔得七荤八素,狼狈地爬起身。只见箫剑扛着尔康横冲直撞,发疯般地大喊:“军医!军医你在哪里?傅将军,不好了!额驸受伤了!”
    就在这时,忽然闷雷似的声音又响起,山谷外,又见烟尘滚滚。
    清军惊喊:“象兵部队!象兵部队……不好,象兵部队又来了!”
    傅恒见尔康受伤,象兵又至,无心恋战,急忙喊:“大家不要慌,从后面撤退!快!撤退……”
    山谷中,情势大逆转。清军奔逃,撤退。大象进了山谷,象脚践踏着武器伤兵,嘶吼着横冲直撞。
    箫剑顾不得打仗了,扛着尔康没命地往山谷外奔去。
    一个黑影忽然掠到箫剑面前,几包药丢在尔康身上。
    慕沙喊着:“一个时辰一包!用水灌下去!要紧!要紧!”
    箫剑一怔。慕沙已上了象背,不见了。
    这场战役,双方都有死伤,打得都很狼狈。
    晚上,清军的营地上,营火熊熊。一个一个帐篷林立着,士兵全副武装的在守夜。
    在尔康的帐篷里,永琪、箫剑、傅恒、军医都围着床,着急地抢救尔康。尔康正陷在昏迷里,两个士兵抬起他的头,箫剑捏住他的下巴,把药粉倒进他嘴里,拿起一碗水,再灌进他嘴里。永琪和傅恒担心的站在旁边看。永琪拿起那包药粉的纸,凑在鼻子上闻了闻,怀疑地说:“你怎么敢给他灌这个药?我觉得大有问题,那个缅甸王子为什么要给你解药?如果这是毒药,怎么办?中了毒针,再吃毒药,那还有救吗?军医,你认为如何?”
    军医惶恐说:“禀告将军,臣对这种毒针完全没有研究,也不知道这个药可靠不可靠?”
    “你相信我这个百夷人,好不好?”箫剑说,“云南和缅甸一带,盛产各种有毒的花花草草,可以淬炼成各种毒针毒药,我从小看到大……这药,如果不是解药,额驸一个时辰以前,就该没命了!”
    “军师的话不错!”傅恒点头,“上次中了毒针的人,没有一个活着!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不管有效没效,只好试一试!”
    话说中,箫剑已灌完一碗水。士兵放下尔康的头,起身走开。
    尔康仍然昏迷着,脸色苍白。永琪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着急地说:“尔康!你快点醒来!我们的仗还没打完,紫薇还在家里等你,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回去面对她们?”
    傅恒焦灼地走来走去,叹息着:“今天这场仗本来打得很顺利,我以为那些大象,绝对进不了山谷,谁知道,象兵部队还是来了,功败垂成!还让额驸受了伤……我应该守在旁边的!”
    “守在旁边也没用,我就守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就是救不了……”箫剑说,想到那个慕沙王子的奸诈,恨得牙痒痒。可他奸诈之外,又送了解药,实在稀奇!但是,如果这不是解药是毒药呢?
    箫剑正在胡思乱想,尔康喉咙中,忽然咯咯作声,大家赶紧扑上去看。看到他眉头一皱,眼睛睁开了,呻吟着。
    “咳咳!咳咳咳……”他忽然作呕。
    “赶快拿盆子,他要吐!”箫剑急喊。
    尔康一翻身,几乎滚下地,永琪急忙扶住,尔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水,永琪闪避不及,都吐在永琪衣服上。
    尔康呻吟着,歉然地说:“五阿哥……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永琪看到尔康醒来,神志清醒,还知道为弄脏他的衣服来道歉,真是喜不自禁了。把尔康扶上床,他兴奋地喊:“尔康!你想吓死我是不是?弄脏衣服有什么关系?主要的,是你醒了!你活了!谢天谢地!还是百夷人比我冷静,这个药居然有效!”说着,又一急,“可是,药都吐掉了,要不要再给他吃一包?”
    “再吃一包?那会不会太猛了?”箫剑看着尔康喊,“尔康……”喊出口才发现傅恒在场,不能和尔康、永琪直呼其名,急忙改口:“将军!额驸!福将军……你觉得怎样?”
    尔康睁眼看众人,寻思着:“我中了那个缅甸王子的毒针?”
    “就是呀!”箫剑瞪着尔康,看他大概没事了,就开始生气起来,“你是怎么一回事?剑抵着那个小子的喉咙口,还让那小子有机可乘!你为什么不杀他?气死我了!在战场上,你还有恻隐之心吗?”
    傅恒赶紧打圆场:“军师不要生气,额驸有惊无险,能够活过来,真是皇上的洪福!大家庆幸都来不及,不要责备他了!赶紧弄些吃的来!”
    傅恒出去张罗。
    永琪还是很担心,看着尔康:“尔康!看看我的手指头……”他竖起两根指头在尔康眼前晃:“有几根?”
    “你把我当成几岁?以为我是东儿吗?跟我玩这个?”尔康大声说,坐起身子,一阵头晕,身子摇摇晃晃。
    永琪一把扶住了他:“你躺下躺下!还有两包药,大概吃完毒才会完全解除!”
    “你们哪儿弄来的解药?”尔康惊奇地问。
    “你相信吗?”箫剑说,“是那个缅甸王子给的!他用毒针伤了你以后,丢了几包药,还交代一个时辰一包!我们看你昏迷不醒,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给你灌了三包,居然有效!”
    尔康精神一振,急喊:“军医!”
    “臣在!”军医急忙答应。
    “赶快拿一包去研究一下,到底是什么成分?对于中毒箭的人,有没有作用?我想,这一定是一种花草的种子……找一找云南有没有这种花草?如果你一个人研究不出来,和其他军医联合起来研究!限你们明天给我答案,快去,紧急紧急!”
    “这样不好吧!”永琪要阻止,“你身体里的毒素还没清干净,你把药拿去研究,你吃什么?”
    “我没事了!那缅甸小子,受我不杀之恩,报以不杀之恩,这人也很有意思!他绝对没有想到,我会拿药去研究,说不定破解了毒箭的威胁!”
    “说得很有道理!”箫剑就拿出一包药,交给军医。军医急急地去了。
    尔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箫剑和永琪一左一右地护着他。
    “你怎样?”箫剑问。
    “好像晕船一样,但是,我一定死不了!”尔康说。
    永琪这才笑了,拍了尔康的肩膀一下,说:“你最好死不了,看到你中了毒针,昏迷不醒,我已经在打腹稿,如果你死了,我见到紫薇要怎么说?腹稿没打完,想到紫薇可能的反应,我就从头到脚冒冷汗!”
    尔康赶紧警告:“写家书的时候,不许提到我受伤的事!紫薇胆子小,受不了这个!”
    “是!遵命!”永琪笑着嚷。
    尔康逃过一劫,箫剑和永琪如释重负,三人相视,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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