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梓当然没有同意这个计划——她依然扛着花重,左手拎着严策的腰带把他提了起来,丢给了陆舫,随即比了手势,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城去。
    “刚才只有那根黑刺出现过。”殷梓穿过城门的挥手侧头注意着城门口的行人和守卫,他们依然如常行动着,似乎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妥,“陆师兄没看清,是那根刺突然膨胀起来,变成了很像是人的样子。你砍过去的时候,它又变回了黑刺退回了地下。”
    陆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应声。
    “陆师兄没看清那个‘人’的脸?”殷梓安静了片刻,追问了一句。
    陆舫摇了摇头:“我盯着严策呢,没注意,怎么了?”
    殷梓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那个人形……虽然最外层全是黑色的,但是长着和陆师兄你一样的脸。”
    陆舫细微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连几个筑基都看不住,你刚才是在做梦么?”殷梓一路冲到甘子时跟前才把花重放了下来,扶着他走到了陆舫刚放下的严策身边,这才转头低声问甘子时,“严策怎么进去的?”
    他们进入安城不过半个来时辰,不过甘子时的脸色看上去比之前憔悴了很多,他很是懊恼地看了已经昏迷过去的严策一眼,声音有些沙哑:“算我求你一件事——下次有这种事情,我去冒险探路,你来看住这群家伙。”
    殷梓挑了挑眉毛,听着他继续说:“这边长剑门的几个说,你们进去了两次都没出事大概是安全的,问我们为什么还不过去和你们会和。那边两个问为什么去探路的三个人有两个是你们玄山的,是不是玄山想争功。还有我自家师弟师妹还问我为什么自己不去,平白把机会让给你们……我刚才是有点被闹昏了头,真没注意严策什么溜过去的……我师父师娘真不容易,我们这一帮小鬼他们怎么养大的?”
    “……”陆舫光是听他形容都有点头大,赶紧拉了殷梓一把,殷梓也赶紧回了神:“算了,现在安城内部是个空城,而且我们进去没事,严策倒是出事了,我们也不确信究竟怎样才是安全的。这群小弟子不过筑基上下,怀月陵那个阵修……看着已经崩溃了,情况不是我们能带着他们平安处理的,等老三给严策止住了血我们就回去靖阳。现在先给他们发一个传——”
    殷梓的话还没说完,花重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尖细的女声几乎要震破他们的耳膜:“燕归时!这是燕归时!他是魔修!”
    甘子时的反应速度被这群小弟子们训练得无比敏锐,几乎是听见骚动的一刹那,他人已经冲了出去。陆舫紧随其后,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正在尖叫的,正是那个和他同样出自长剑门、他三师叔的女儿贺晴。陆舫拔剑的手一顿,两个箭步越过了甘子时插到了花重和贺晴之间,举着带鞘的无愧,硬生生把人群隔了开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殷梓皱着眉毛也到了近处,那个少女在看到陆舫之后像是有了主心骨。终于停下了尖叫。刚到的三人顺着那个发出尖叫的少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花重跪坐在严策旁边,满手是血地按着他的伤口。他手里止血的术式还在运转着,似乎因为这尖叫而吓呆住了,不知所措地听着周围的骚动,下意识地寻找着殷梓的气息。
    殷梓霍然回头看向了那个少女,贺晴因为这目光加上先前一次发作的余威而瑟缩了一下,不过她到底不是严策那样没根没底的普通弟子。她的父亲是长剑门上一任掌门的嫡出弟子、内门长老,足够她在殷梓面前也直起了腰。她很快想到了什么一样又抬起头,伸手扯了扯陆舫,理直气壮地叫了起来:“师兄!他刚才用了魔教毒宗望花涧的功法《燕归时》,他是魔修!师兄还盯着我做什么,怎么还不铲除这个魔修!”
    花重终于意识到这声音的主人在说的人就是自己,他手里的动作慢了一拍,脱口而出一句反问:“什么?”
    殷梓回头看了看花重一脸茫然的样子,转过头再看向贺晴和她旁边的陆舫脸上迟疑的表情,斩钉截铁地回道:“我三师弟不是魔修,不信的话,可以让陆舫师兄检查他胸口的魔纹,我三师弟不仅不是魔修,他连一条魔纹都没有长出来。燕归时是魔教功法,我师弟不可能会,这位师妹大概是认错了。”
    先前贺晴叫起来的一瞬间,陆舫脑中闪过的居然是在魔境的时候看到昏迷的易无双周身魔气缠绕的模样。他听到殷梓这句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犹豫都被殷梓看在眼里。不过他对殷梓还算有点了解,既然她这么说了,大概易无双当时确实是其他原因变成了那样:“我相信殷……”
    “我不会认错!那就是燕归时!他用了魔教的功法!”贺晴却丝毫不退让,她毫不客气地用力推了陆舫一把,“这人就算不是魔修,也和魔修有勾结!师兄!你怎么还愣着!”
    旁边的甘子时也没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情,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毛,目光在殷梓和贺晴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看向了贺晴:“你确定你没认错?”
    “我没有!”少女恨恨地盯着花重,“我见过望花涧的魔修偷尸体试药,他们就是用的这套功法。这就是燕归时!他们用那种恶心的功法碰过我,我化成灰都认得那是什么!”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贺晴的眼神顿时带了些同情,唯独陆舫的目光略有些凉——这话倒确实不是假话,贺晴这么一说听上去是望花涧的魔修抓住贺晴试过药,可惜陆舫是听说过这件事前因后果的。
    望花涧有些魔修偷尸体试药的行径并不算是什么新鲜事,贺晴年纪还不大的时候和父亲赌气,一个人下山,结果在乱葬岗附近摔断了腿。几个挖尸体的望花涧魔修遇见了这么个小女孩,居然顺手帮她接了骨头治好了伤口送到了附近的村子里,后来才被他师父找到。
    这件事情陆舫也是偶然听师父说的,师父说是被魔修救了这种事情不光彩,所以压了下来——那时候陆舫年纪也不大,甚至还想过那些魔修或许是入魔不久,还留着在正道当医修时候的习惯,倒也没细想。不过他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能从贺晴本人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来。
    陆舫和殷梓一时都没说话,气氛顿时凝固住了。甘子时迟疑了一下,顶着殷梓的目光硬着头皮去问花重:“你用的这套功法是什么?”
    花重认真地回忆了一会儿,然后皱起眉毛摇了摇头:“父亲没有告诉我名字。”
    陆舫终于回了神,倒也没有松开无愧,依然横在花重和那个少女之间,他看了看花重:“你说你的父亲?他也是玄山的人么?”
    “他养父是我玄山凤朝峰首座清尧真人。老三,你说这是清尧师叔教你的对吧?”殷梓没等花重回答径自接了话,“那就是说这是凤朝峰的功法,不是什么魔教的东西。”
    “胡说,那就是燕归时!你非要说这是玄山的东西,那就是在说你们玄山本来就勾结魔修!”贺晴依然不依不饶,又向着花重的方向走过去。无愧稍稍偏转了一个角度,直接斜到了她的面前。贺晴震惊地抬起头,却发觉陆舫没在看她,她这个角度看不清陆舫的表情,只能察觉到陆舫这个动作的意思很是坚决。
    “我们玄山历代首座继任前都要去四方游历,以自己的心得体验来完善自己的境界,确保教给弟子的东西一直是最正确和新鲜的。”殷梓面不改色地直视着那少女,嘴角勾着还算和善的笑容,“医毒本一家,望花涧是毒宗,那就是说心法也可以当成医修的心法。既然如此,即便这功法与燕归时有些类似,那大约也不是我师弟的错,只不过是凤朝峰哪位师叔祖曾经见过望花涧的魔修用这功法疗伤,觉得有可取之处,所以取其之长加入了凤朝峰的典籍而已,这不是什么特别让人惊讶的事情才对。”
    “你强词夺理!”贺晴脸色涨得通红,“你等着,我要跟我爹说!~你们玄山包庇魔修!让我爹杀了这家伙!”
    殷梓抬了抬眼皮,语调都没变一下:“那倘若是我玄山没有包庇魔修,你就这么无故污蔑我玄山首峰三弟子,你的人头够赔我师弟今日受的惊吓么?”
    作者有话说:
    严策:你们能先……把我治好……再吵么……
    花重(敬业):我还在治,就是吵架的时候动作慢一点。
    第42章
    “殷师妹。”陆舫总算是开了口,“我师妹不懂事,我替她向玄山道歉,也望殷师妹也慎言。”
    “你希望我慎言?我怎么记得一上来就喊打喊杀可不是我。”殷梓的脑袋并没有动,眼珠稍微转过一个角度斜看向了陆舫,“陆师兄这心眼儿可有着实点偏。”
    陆舫当然听出来这回殷梓是真的发火了,一步都不打算让。而另一边贺晴平日里骄纵关了,对他们这些内门弟子呼来喝去的也有,他实在是不想顶着殷梓的晦气为她出这个头蹚这浑水,可偏偏碍着师父先前发过话,他确实不能就这么把人扔给殷梓不管她死活:“我师妹确实做得不对,我这就让她收回向前那些话,向玄山道歉,也希望殷师妹宽宏一些。当然不管怎么说,花师弟毕竟是在救治严师弟,再怎么也不该——”
    “师兄!”贺晴听着陆舫这句话,顿时急了,“严师兄出来的时候就昏过去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受伤了他在治呢!说不定就是这个魔修把人打成这样的!你们再不把人拉开,他说不定就要杀了严策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当时也在安城城内。”陆舫皱起了眉毛,扭过头看向贺晴,“你这话莫非是在暗示,我也——”
    他这一扭头,正看见贺晴对着什么方向挤眉弄眼。陆舫心里一突,猛地回过头,下意识地伸手去拉花重。殷梓看到陆舫这个动作心知不好,也回过身去,然而因为距离远,动作稍迟了一点,有几个本来就几个贺晴交好的小弟子早就聚到了周围,向花重伸出了手。
    长剑门不像玄山那样,各支都把继承人送去掌门身边养,因而各支的继承人身边都有各自的簇拥者。陆舫是掌门的大弟子,又天资卓越修为出众,加上他从小就往外跑出任务多,因此他在长剑门有时候反而像个外人,甚至于先前魔境试炼,都有其他弟子想要逼他让出名额来。
    出门的时候,师父曾经吩咐过他要注意和贺师妹小心相处,那时候他只当是要他护着点贺晴,因而随口应了。一直到他看到那几个甚至有来自其他门派的小弟子居然倚着贺晴的指示对着花重动手的一瞬间,他才突然意识到,师父要他走这一趟,或许并不是那个意思——
    等他接下掌门位置的时候,贺晴就该是他要每日应对的长老之一了。师父这是看他每日过得太轻松了,一点不寻思着培养自己的心腹,所以特地逼他出来看看贺晴的关系网么?
    那边严策生死不知,花重还在运转着灵气。殷梓和陆舫都不敢直接拿修为压过去,怕花重和严策先被反噬。陆舫刚向前冲了两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拔剑的声音,他毫不犹豫地单手撑地强行转过一个角度,抬起右脚直接把贺晴刚抓到手里的剑向前踢飞了。
    殷梓察觉到了有剑从后面飞过来,她想都没想,只用灵气护住手心,向着左侧一伸手抓着剑刃把剑握在了手里,然后调整了个角度,直接冲着已经抓住花重肩膀的一个小个子少年扔了过去。
    少年察觉到剑气大叫一声,却也没来得及躲开。谁都没想到殷梓这一下居然是真的下了狠手,长剑直直地穿过那小个子的手心把他钉到了地上的时候,几乎周围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只有殷梓毫无停顿再一次拔出了一柄剑,立刻再投,然而已经晚了一步。那小个子虽然整个人躺了下去,他藏在手心里的长针却依然因着先前的力道飞了出来,所幸被殷梓前一下打歪了,只擦着花重的手腕飞了过去,殷红的血顿时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另外两个围着花重的小弟子终于回过神,眼睁睁地看着殷梓煞神一样到了跟前,他们也没顾上别的,只本能地把花重向着殷梓的方向推了过去。花重被推搡着一个踉跄,手撑在了地面上,殷梓立刻一把把他捞了起来——
    没人注意到,他手腕上的那滴血就这么落到了泥土之中。
    殷梓抓住了花重,还没来得及重新稳住身形,骤然之间,以他们为中心,这一带的土地宛如沸腾般整个暴动了起来。
    “师姐!”“殷梓!”
    花重和陆舫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殷梓听到叫声顺手抓起地面上的严策,毫不犹豫地单脚撑地倒飞出去一段,几乎就在她退出去的那一刻,一根一人那么粗的鞭形黑影冲破地面抽身而出,一下子把刚才被殷梓钉在地面上的那个小弟子拦腰抽断成了两截。
    紧随其后的,整块地面仿佛终于无法承受这一切震动,彻底碎成几块,向下坠去。
    ————
    坠落的洞口并不算大,却极深,也极宽阔。因为地面破碎过于突然,谁都没来得及在下坠之前就御剑飞起来。
    殷梓反应得最快,早在半空中已经猛地冲着拿到鞭子劈出了那一剑,借着这一剑剑势她躲开了鞭子的前端,直直地向着马车的方向掠过去。
    谁都顾不上之前还在吵什么,或者要不要抓住花重了。几乎所有小弟子都开始屁滚尿流地想要在空中稳住身形,向着远离那道黑影的方向挣扎。然而黑影却并不打算放弃,它在庞大的地下空间中不断地翻滚,时不时冲进人群中,瞬间抽出一片血花。
    细长而柔软的长链条在空中不断的穿梭,试图把惊慌失措的小弟子们拉出了黑影攻击范围,然而这个过程并不顺利,往往刚抓住其中一个,旁边的人就已经被抽飞出去。陆舫御剑稳住了身形,看着甘子时艰难地在半空中艰难地控制着长锁把大多数人都带了出来,这才停到了岩壁上,握住无愧,向着黑影的方向冲了过去。
    殷梓终于趁着这个空档到了马车边上,她把手里两人抛到马车顶上,手里的剑先切断了和两只灵兽的连绳,随既就近抵住了旁边的石壁,另一只手拉住了马车顶棚。剑锋和岩壁摩擦带起了一阵明亮的火花,整个下坠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终于还算是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
    花重被落地这一下震得直接从车厢上滚了下去,车厢里立刻有乐声响了起来:“阿梓,让花重把血止住。”
    “给自己止血。”殷梓瞄了花重的手腕,发现那道原来并不算严重的伤口在刚才坠落的过程中又撕开了一些,鲜血正在不断地向外渗透。殷梓一贯讨厌血腥味,然而这会儿离得近了,她才发觉这片空间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居然完全不是从花重身上来的,甚至于他的伤口处隐约有种奇异的香气。殷梓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周围,发现先前那个叫贺晴的女孩已经落到了地上,依然恨恨地盯着花重。
    殷梓心知不是多追究的时候,稍稍侧开一步,挡住了其他人看向花重的视线。地下似乎还有很大的空间,但只有从上方破洞里漏下来的一点阳光照着这一片,看不清更深处。殷梓皱着眉毛仰起头,看着陆舫御剑和那根鞭子纠缠,似乎越来越落于下风:“这鞭子太快了,这片空间不像地面上,我上去也只会让陆师兄更难躲开……这土壁后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在安城方向的地下更深处。”商晏的乐声听上去并不急,“阿梓,你太心急了。仔细听,这动静的源头不在不在土壁后面,也不在上面,在下面。”
    “好。”殷梓稍稍向着右边侧过了头,手里毫不耽搁地换了把剑,这一把剑的剑身更白一些,是掺了银的剑。她把剑握在手里急速注入灵气,直到剑身发出了震动的嗡鸣声,这才停了下来,重新从储物袋里抓出了一张弓,稍微调整了一下弓弦,然后把银剑搭到了弓上,终于锁定了方向。
    即便是一团混乱的现在,正忙着架住黑影的陆舫也注意到了这个动静、经不住为之侧目,并哑口无言了一个瞬间。
    震动着的银剑向着斜上方脱弦而去,在空中划过极长的一段弧线,终于落到了地面上——从位置估算的话,地面上大概是安城城门前不远的位置——带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那根疯狂抽动的黑色长鞭在爆炸响起的时候更加剧烈地翻滚了一下,而后就此停下,似乎是失去了力量一样从空中摔落了下来,似乎再也没法儿再腾起了了。
    “这是什么东西?!”陆舫一跃而下,一剑把还在扭动的黑影钉在了地上,这才停下了手。火光陆续从人群中亮了起来,鲜血和残肢也因此而暴露无遗。当时离花重最近的两个小弟子一个被拦腰甩断,另一个被从高处抽到地下上,整个头颅摔成了碎片,身体也已经看不出人形了。周边剩下几个离得近的里面只有两个还活着,其中一个断了一条大腿,甘子时刚刚给他灌了一瓶灵药,但她看上去状况依然非常糟糕。
    甘子时把目光转向了在场唯一一个医修,然而殷梓依然用身体挡着花重,没再继续看向那些人。她抬头看了看这一片地下的空间——这空洞远在地下深处,而不提上方土层多厚,单是这个圆形的空洞本身就至少有三十人那么高、几百步那么长。更加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这并不像是什么妖兽的巢穴,整个空洞周围被整齐的石板砌好,墙壁上甚至有着还残留有蜡烛油的烛台。她刚才炸开的那一处地面旁边,甚至还有一道石门。
    是人工建成的。殷梓并不太情愿地得出了结论。
    “那是魔道的妖术!”贺晴左手软软地垂着,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她反而变得更加不依不饶,甚至伸出还能动的右手想拉陆舫,“师兄!你看到了么?他都杀了几个个人了,你怎么——”
    “师妹,我们得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陆舫压下从心头一闪而过的杀意,吐了口气,没管贺晴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骤然用力,自顾自地环顾周围,“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现在都应该立刻离开这里。在这里的剑修有多少人会御剑?”
    陆陆续续有人举起手来,数量还算多,要回去地面上应该是不难。
    甘子时转向了花重,踌躇了一下才开口:“花师弟,能拜托你先给大家治疗一下么?其他事情我们上去再说。”
    花重刚刚治好了手腕上的伤口,闻言抬起了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刚刚停下的震动就再一次在整个石室内响了起来。殷梓霍然起身,盯着安城的方向,瞳孔微微放大,立刻抽出另一把银剑架在了弓上,准备拉开弓弦。
    这一次地面的震动远比先前要更加剧烈,殷梓听到身后传来了土地迸裂、马车被颠起的声响,花重的声音高了起来:“师姐!躲开!这次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陆师兄:师父这都给我打包了个啥玩意儿……
    第43章
    马车里不断有声音传来,然而剧烈的颠簸让商晏无法连贯地划出乐声来,听不出到底说了些什么。殷梓站在原地没有动,依然注视着地面震动和迸裂的动向,试图找出这一次的根源。
    视野的边缘出现了什么东西,殷梓稍微转动了眼珠,注意到了一根悄无声息地从地下伸出来的细丝,正在向着她附近一个少年人的脚脖子。
    殷梓右脚飞快地蹬地,一步冲了过去。那小弟子大概是因为先前殷梓那一剑而有些怕她,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殷梓手里的银剑飞快地转了个弯,贴着那少年的脚踝切过去,把那截细丝挑了下来。
    细丝是白色的,看上去宛如某种嫩芽,它一端已经沾了血,即便被扯下来也依然在剑刃上向上卷起,却没能奏效。殷梓眼神微动,剑刃一翻把这截细丝甩了出去,再用力拍了那个彻底呆住的小弟子一把,然后高声叫了起来:“能御剑的都起来!离地面远点!阵修向地上拍一张灼烧的符咒!”
    ——已经晚了。
    一群小弟子们听到了她的话,手忙脚乱互相拉扯着开始御剑。随着地面的温度逐渐升高,那些看上去像是嫩芽的细丝果然不再出现。然而殷梓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等我发现的时候,一定已经晚了,而且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
    紧随这些细丝其后的,是另一根漆黑的鞭子。它从地面下伸出,向着高空挥去,一鞭子把几个御剑还不稳的小弟子抽了下来。甘子时下意识地伸手去捞,却被殷梓一把抓着腰带了回来,第三道漆黑的鞭子自上方岩壁破壁而出,直直地冲着甘子时刚才过去的方向劈了上来,殷梓毫不迟疑地推开甘子时,上前一步,这一剑她带上了十成的力道,直接把鞭子直接切断。
    被切断的鞭子滚落到地面上,断面流出了绿色的汁液。落在泥土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另一半鞭子快速地再次退回地下,翻滚着,不知道钻到了哪里。
    殷梓眯着眼睛向着马车的地方撤回了两步,余光里下方的地面突然一动。她飞快地御剑后退,眼看着刚才断掉一截的鞭子从那里窜了出来,向着自己逼近。殷梓目光稍冷,手里剑一横,正要再劈下去,突然之间那根鞭子停住了,随即开始膨胀起来。
    黑色的鞭子在众人的目光中从大腿那么粗逐渐膨胀到一人那么粗,不止如此,那鞭子逐渐开始有了人类的外形。
    殷梓和陆舫对视一眼,两人都出了剑,可那人形飞快地缩回了地下,一转眼的工夫又从另一侧窜了出来。那表皮上的黑色已经开始褪去,脸的位置也开始变得白皙,在众人的目光中,它愈发变得像个人起来。
    “……这次,不是陆师兄的脸了呢。”殷梓连追了三剑,终于赶在它彻底变成人形之前砍下来了半个头。那东西受创处再度溢出绿色的汁液来,没等殷梓再动手,飞快地缩回了地面以下。
    陆舫嘴角有些僵硬:“确实不是我的脸,殷师妹,砍掉自己半个头的感觉怎么样?”
    殷梓直起身来,不冷不热地扫了他一眼:“我猜陆师兄很快就有机会试一试了。”
    陆舫侧向着另一侧移了一步:“托师妹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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