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衡!你是要砸死我吗?”刚刚还满身贵气的男人画风忽变,呲牙咧嘴地捂住自己的额头,怒目而视。“我跟你讲,我要是破相了, 全江南的女子都能哭晕在阁楼。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呦~”夏渊撇嘴斜睨了他一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您啊。”拉着成玉淑坐下说道:“翟公子大驾光临小舫,不知所为何事?”
    “几年不见, 爷们本是想来会会老友。这才一碰面, 你小子就差点给我来了个满堂彩!”翟正真捂着头, 由下人伺候解下了狐裘披风。“当了这么多年官, 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也就你老主子能容忍你。这不,新主子一上位, 就被捋下来了吧?”
    说着毫不客气地斜倚到侍女刚铺好皮绒毯子的软塌上, 由她们为自己上药。
    成玉淑好奇地打量着翟正真的一系列做派, 不由的在心里暗暗惊叹。不愧是大晋的首富,不说刚刚的雪狐披风和榻上的兔毛软绒。就单说他身上那一件玉锦苏绣长袍, 价值就不下百金。最主要的是这种玉锦每年产量极少, 有次去给锦妃请安时,就见她炫耀说江南新贡的玉锦皇上独独赏了她和贤妃, 让皇后都眼热不已。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夏渊看着本来清净的舫阁, 由于翟正真的到来挤满了仆从。不由的有些烦躁:“以后再叫乱喊, 扔的可就不仅仅是杯子了。”
    “你主子不也这么叫?”眼瞅着夏渊又要砸, 翟正真连忙让仆从挡在自己跟前, 然后伸了个头出来, 俊俏的面上一派欠揍的表情:“狗子、狗子、狗子!”
    “翟正真!!!”
    “在~”
    夏渊站起身,拍着桌子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你特么给老子滚出去!”
    “就不滚,就不滚,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望着挡的严严实实的人墙,夏渊深吸一口气,行,你有钱,你牛.逼!不停地说服自己大局为重、大局为重,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夏渊缓缓地坐回位置上。
    这一刻,她体会到了小皇帝以前被她气到肝疼时的心情了。
    挂起标志性假笑,夏渊问道:“翟公子这次不仅仅是会老友这么简单吧?最好别是带着别的目的,不然.....”
    “额。”正在得瑟的翟正真瞬间卡壳。
    “嗯?”夏渊继续笑。
    “你们都出去。”翟正真对自己身边的仆从侍女说道。等簇拥在身边的人都出去以后,翟正真才从榻上起来,理了理衣襟,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的俏公子模样。“呵呵,玉衡兄,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不是。”
    夏渊挑眉:“哦?”
    “玉衡兄,你我二人可是多年的交情了。你说你一声不吭的回了江南,也不晓得通知弟弟一声,让弟弟为你摆个接风宴。刚刚是弟弟冒失了,弟弟在这里给你道个歉。”
    “玉衡兄......翟公子这称呼转换的可是够快的。我可是比你小,担不起你这一声兄长。”夏渊笑眯眯地说道:“再说了,我可不敢高攀与翟公子有什么交情。刚刚您还说了,我是被新主子捋下来的。”
    “哎呀,那不是兄弟之间的玩笑话嘛,玉衡兄怎么就当真了?”翟正真一脸真诚地坐到圆桌对面:“这位就是嫂夫人吧?还真是国色天香,端庄淑雅。与玉衡兄甚是般配呢。”
    “初次见面,我这里有一份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嫂夫人笑纳。”说着不知从身上哪里摸出来了一个鎏金锦盒,恭敬地递给成玉淑。
    成玉淑不知该不该接,犹豫地望向自家相公。夏渊见状问道:“这该不会是你拿来给你哪个小情人的吧?”
    “瞧兄弟说的,哪能啊。”翟正真将锦盒放到桌子上,君子风范十足:“来之前我可是专门打听了一下,知道玉衡兄是携家眷前来,故而亲自去挑选了礼物。这可是专门为嫂夫人准备的。”
    夏渊伸手拿过锦盒,转而递给成玉淑:“既然是翟公子的心意,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我替内子谢过翟公子。”
    成玉淑也礼貌性地笑着谢礼。
    “玉衡兄可知今日春人楼请了柳居士?”
    “不知。”
    “那臻王要来的事情玉衡兄可知是真是假?”
    “不知。”
    “我想邀玉衡兄同游不知可否?”
    “没空。”
    ……
    “夏玉衡!你够了啊!”翟正真腾地一下站起身,直视着夏渊:“我礼也送了歉也道了,你给我适可而止。”
    夏渊也猛地站起身,回以直视:“翟正真!是你先惹我的!”
    “好好好,我错了行了吧?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我计较了。我发誓,以后一定不乱喊了,行了吧?”
    “不行不行就不行,有本事你来打我啊~”夏渊原封不动的将话还了回去。
    “.....小心眼样儿。”翟正真无奈:“你到底要怎样?”
    “你底下钱庄产业利润再加我一层。”
    “夏渊!你也太黑了吧?!”
    “没办法,谁让我穷呢。”夏渊摇头道:“你看,我现在是无业游民,还要养家糊口。作为兄弟,你不接济一下?”
    翟正真瞪了她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立即补充道:“但我有一个条件,今晚你要陪我一起上小楼。”
    “嘻嘻,没问题。”夏渊越过桌子亲亲热热地挽住他的手臂:“好兄弟就要互帮互助嘛。”
    “翟弟弟你先出去转转,我跟媳妇儿交代一下,等过了戊时你来接我。怎么样?”
    “好。”翟正真一想到自己白花花的银子,像流水一样流进夏渊的口袋,就觉得胸闷气短。正好出去透透气,平复一下心情,也免得看到夏渊这张脸来气。
    夏渊笑嘻嘻送翟正真出了舫阁,回来有些愧疚地握住成玉淑的手说:“媳妇儿,抱歉。本来今晚说陪你的,看来要食言了。”
    “没关系,正事要紧。”成玉淑嘱托道:“你也别太辛苦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先保全自身。你不仅仅是属于你自己,还有我和娘要靠你呢。”虽然她不知道翟正真底下钱庄一层利有多少,但是能让大晋的首富都露出肉疼的表情,想来绝不是小数目。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商人趋利,若不是有足够的回报,翟正真怎么可能让出那么大的利润?自家相公上小楼这一趟绝对没那么简单。
    “嗯嗯,你放心。要对你相公有信心。”夏渊习惯性地袋鼠似地挂到她身上:“等会儿你要是想玩,就多玩一会儿。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就吩咐一身来时的那个龟公,让他送你回去。这片区域遍布都是我的人,不用担心安全。”
    第47章
    戌时一过, 翟正真遵时来接人。夏渊嘱托完伺候成玉淑的人,便转身上了他那奢华无比的大画舫。
    夏渊前脚刚走,常宇青后脚便找了过来。
    “阿蒙,老爷在吗?”
    此时, 雪已经停了。常宇青带人划着小舟贴近画舫,抬头问守在舫头的人。刚刚为夏渊引路的那个龟公,也就是阿蒙。看到常宇青之后, 阿蒙连忙让人搭梯子:“常管家您来啦, 老爷刚走, 现在船上只有夫人在。”
    听到这话, 常宇青眉头皱了起来:“老爷怎么将夫人一人留在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老爷上了翟公子的画舫。”说着阿蒙指向已经驶远的画舫答道。“老爷说, 什么时候夫人想回去了, 就让小的护送夫人回府。”
    常宇青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们在这里守着吧,我去看看夫人。”
    “是。”
    画舫里的成玉淑听到外面有动静, 还以为是夏渊去而复返, 起身便向舫门走去。刚走到圆桌旁,便看到一身素袍的常宇青掀帘进来, 面上一派风尘仆仆的模样。成玉淑顿在了原地。
    “你, 什么时候回来的?”张了几张口, 成玉淑只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常宇青行了一礼, 才抬头看向她回答道:“下午刚回来。”
    沉默了一下, 成玉淑退后几步说道:“坐吧。”
    “谢夫人。”常宇青一坐下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一个鎏金礼盒, 问道:“这是?”
    “翟公子送的,老爷让收下了。”
    常宇青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知道翟正真这种八面玲珑的商人,身上必会常备一些贵重的礼物,以防求人办事时会有不时之需。可是,只要一想到这是送成玉淑的,他就怎么看都不顺眼。那个花花公子的东西,怎配得上成玉淑?
    “我刚刚到府里的时候,下人跟我说你们没在府里。我让夏二他们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老爷带你来这儿了。”说到这儿常宇青有些恼怒:“他也不想想,你一个大家闺秀,从小长在闺阁。怎么能来这种下九流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而且他还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自己跑的没影,他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
    成玉淑听不得他指责夏渊,维护道:“相公也是为了我好,怕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才想着带我出来走走。现在出去也是真的有事要办。而且这附近都是相公的人,我能出什么事?常管家莫要小题大做。”
    她的话,就像扎破皮球的那根细针,扎一下,孔虽不大,却是让常宇青分分钟泄了气。
    他苦笑了一下:“是了,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相公。你们夫妻一体,伉俪情深,而我只是一个管家而已。确实没什么资格,也没什么立场来管你们的事情。”
    成玉淑沉默不语。
    “夫人好生歇息吧,我先出去了。”
    成玉淑有些心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了她,他舍弃锦绣前程,隐匿满身的才华,来做一个师爷。为了她,他默默守候数年,至今未娶。
    “慢着.....”望着他的背影,成玉淑没忍住喊住了他:“我想回去了,你送我吧......”
    “好。”
    常宇青回过头,恭敬地躬下身。
    成玉淑从他身前走过。
    一切,都是命啊。豆蔻年华路旁相遇是命,一旨圣意嫁与夏渊是命,大庆寺内再遇也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和她的将来,就交给命运吧。
    嫁给夏渊,一开始她是不情愿的,只是碍于皇命难违,才不得不妥协。她还记得,成亲那晚,当夏渊向自己坦诚她是女子的时候自己有多震惊。那一刻,除了不可置信的荒谬感之外,还有些许庆幸和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第二日,先帝就将她宣入了宫中。先帝一句话没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让她在泰正宫里跪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后来夏渊来要人,才让她起身。
    从头到尾,先帝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只是骂了夏渊几句刚成亲就开始学会护媳妇儿了,夏渊笑嘻嘻地插科打诨,将先帝哄的哈哈大笑。那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先帝是想告诉自己,无论夏渊是男是女,她都是自己相公,是自己的天。
    出泰正宫的那一刻,成玉淑感觉像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她明白,这是先帝给她的警告。
    那时,她在夏府处处小心,唯恐哪里做的不好,自己就活不过第二天。夏渊发现之后,专门跑到她跟前说:你不必如此,既然娶了你,你就是我媳妇儿,我会护着你,会对你好的。若是他日,你有了心上人,记得跟我说一声,我会立即放你自由。
    刚开始她是不信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跟夏渊的相处,她慢慢地就相信了,也开始将夏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现在看来,其实自己也蛮幸运的。夏渊是女子,不会纳一堆妾室来给自己添堵。夏老夫人为人也不算刻薄,从来没为难过自己。虽说没有孩子,却更是不用担心自己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生了女孩会不会糟婆家厌弃。而且夏渊待自己极好,只要是京城贵妇人有的,就一定会给自己备一份。出门上差,回来时也会记得给自己带一些小点心或小饰品。
    虽说她不是男子,却做的比大多数男子都好,唯恐哪里委屈了自己。每次出门与以前的小姐妹聚会,都会得到她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哪怕是锦妃,每每提及,也都是眼红不已。
    成玉淑觉得,一辈子这样,挺好的。
    *
    另一边,夏渊翘着二郎腿坐在翟正真的画舫里,对着他那满屋子的古董玉器啧啧不已。
    “我说,姓翟的,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招摇挥霍的尿性?不炫富会死啊?”
    “你暂时不要跟我说话,听你说话爷们肺疼。”
    “嘁~我看是肾疼吧?昨晚又连御几女?就你这风流劲儿,早晚得马上风。”
    “怎么着?羡慕啊?这说明爷们雄壮威武。呵呵,要不今晚找几个上等瘦马,咱俩比比,看看到底谁虚?”
    “去你的,看到你那张脸,老子就硬不起来。”
    听夏渊这么说,翟正真一脸坏笑:“又不是让你对着我硬你怕什么?”说着凑近了一些,打量了一下夏渊:“别说,忽略掉你这碍眼的胡子,再想着你以前的样子,我还真能硬。”
    “滚一边去,老子可不是断袖!”夏渊被他恶心的跳的远远的:“把你那猥琐的表情收起来!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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