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让赵迎停顿了下来,低头看向她。
    “臣妾可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竟然让陛下厌恶到要废了臣妾?”孙皇后盯着赵迎的双目,想要他给自己一个答案。可让她失望的是,听到她的问话,赵迎连表情的都没变,弯腰从她手中拽过自己的衣摆,一个字都没有跟她多说。
    “你我自幼订亲,既然你心中早有她人,那你当初为何要娶我啊?如此毁了我一生,陛下,你好狠的心啊。”看着赵迎从身旁走过,皇后再也忍不住冲他哭喊道:“几年的夫妻情分,你竟丝毫不顾。为了那么一个不安分的女人,你竟要废了你的发妻!皇上,你如此作为,必然会遭天下人耻笑的啊。”
    赵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头看向那个自称为自己发妻的人。
    “朕为何要娶你?”赵迎又走回她的身边:“朕毁了你一生?”说起这个,一向很少有表情的赵迎嘴角竟勾起嘴角做出一个讽刺的表情。“当年你父随军战死,□□怜你孤女无依,早早的便与你我定亲。少时,朕待你可有哪里不好?你可还记得,为讨你欢心,朕做了多少事?你是如何待朕的?嗯?”
    “皇上......”孙皇后抬眸望向他,赵迎也俯视着她,脸上的讽刺之意更甚。
    “你孙沁,是太师的嫡亲孙女,又是孙氏一族嫡系里唯一的女儿,更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名媛。而朕,不过是皇爷爷众多孙儿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又哪里被你瞧在了眼里?当年你属意的便不是朕,而是八叔的儿子,朕的堂兄。为此,你还要与朕退婚,太师不允,你绝食到奄奄一息。不知此事,皇后可还记得?”
    “臣妾......”皇后有些慌乱,想再次拉住赵迎的衣摆,却被他后退一步躲开了。
    “你一直认为,八叔才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人,所以你心悦堂兄,弃朕如敝履。若非太师的极力阻拦,想必你现在就是堂兄的发妻了吧?”
    “臣妾知错了,臣妾早就知错了。”皇后梨花带雨地望着赵迎:“皇上,臣妾知道,你对臣妾还是有几分情谊的对吗?毕竟,臣妾是你亲封的皇后啊!”
    赵迎懒得再去跟她说什么,转身便走,看也不看她一眼。
    当年,孙沁嫁他,无非就是看中了他太子的身份。自幼的亲事,知慕少艾之际,他对她确有几分朦胧的心思。可是这些心思,未等萌芽便被她亲手掐灭。如今孙沁再来与他谈情谊,未免有些可笑了。
    她爱的并不是他赵迎,而是这个皇后的位置。既然没有感情,那何来的辜负?
    大婚之前,钱梓瞳不知所踪。他死扛着先帝的压力,不肯成婚。满京城的去寻人,却遍寻不见。然后,夏渊骗他说,父皇将瞳儿派出去执行一件非常危险的任务,因为父皇不会允许他娶一名没有任何母族势力的太子妃。
    夏渊说,只有他娶了孙沁,父皇才会放心,瞳儿才会安全的回来。夏渊说,他会劝父皇,让瞳儿以侧妃的身份入东宫。夏渊说......
    夏渊说了很多,然后呢?然后他信了。他成婚了。再然后呢?再然后夏渊说:哦,我骗你的。
    呵呵......
    赵迎从未像痛恨夏渊那样痛恨一个人。偏偏又奈何不了他。
    所以啊,皇后找他要说法,他能找谁要说法?若说他毁了孙沁的一生,要对她负责,那他的这一生又要谁来负责呢?
    没有人会为别人去负责什么,想要的就要靠自己去争取。他和孙沁,皆是如此。所以,他不欠孙沁什么。
    嫁他,是孙沁为了那高高的凤位而自己做出的选择。
    第40章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我们都是第一次做人, 没什么经验,所以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大家相互体谅一下。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这个世界很奇怪。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造物主都会给他(她)不同的附带品, 比如:身份、地位、金钱等等......但灵魂却都是一样的孤独而迷茫。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活着是一个经历的过程,经历爱,经历痛, 经历甜, 经历苦。无论生活带给你什么, 能活下去, 都是幸运的。
    这些,钱梓瞳跟赵迎说过。
    所以, 当赵迎没有在慈安宫找到钱梓瞳和太后, 皇后跟他说, 钱梓瞳已经被赐死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钱梓瞳和夏渊一样,都甚是惜命。
    “陛下, 臣妾是亲眼看着那女子饮了鸠酒的。太后看在她懂事的份上, 亲自将她的尸身送去了后海道。”
    赵迎先是恐慌了一下,但很快他就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要坚信自己的判断。现在, 他派到她身边的影卫被母后拔了出来, 后宫又一直是母后在管, 在这里, 他得到的消息肯定是母后想让他知道的。
    所以, 他不能慌,既然皇后说母后去了后海道,那自己就去后海道!
    阳光下的大晋王宫甚是庄严巍峨,长长的红墙宫巷中,夏渊跟在太后身后,与勤嬷嬷并肩而行。此时,她面色肃然地走着,与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判若两人。
    一众人走到了东华门前,过了这个门,便是宫外自由的天地。太后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向她。夏渊立即提裙跪地,真心实意地叩了三个头。
    “民女谢太后不杀之恩。”
    太后并没有扶她,只是冷眼看着。等她叩完才说道:
    “起来吧。哀家不知你究竟意欲何为,但念在你曾经救过哀家和皇帝的命,又是一心为了皇帝着想的份上,哀家就帮你这一次。”
    太后帮她,并不是因为太后笨,信了夏渊的鬼话。恰恰相反,太后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能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王妃坐到太后的位置,而皇帝又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女人,会是蠢的吗?
    但,她却看不透钱梓瞳。
    在太后眼里,钱梓瞳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女人。一方面表现的对皇上痴心一片,另一方面,作为在后宫里沉浮了这么久的胜利者,太后没有在她眼中看到一分对皇帝的爱恋。
    若说她对皇上不是对一往情深。几年前,钱梓瞳为了赵迎能顺利登上帝位,放弃了世间女子都向往的太子妃一位。几年后,又为了赵迎能专心朝政,特意入宫寻她帮助,只求一死。
    一个女人,若不是真的爱惨了一个男人。怎么会为了他,心甘情愿的放弃荣华富贵,放弃全天下女人都想要的那个位子,放弃帝王全心全意的宠爱,甚至愿意放弃生命?
    若说她真心的爱着皇上,为何这些事情都做的那么理智?理智的好像一个旁观者一般。
    无论如何,她对皇帝没有坏心这一点,太后是能确定的。
    其实,若不是心底的一丝丝违和感和多年的直觉告诉着太后,不可以将这个女人留在宫中。其实,她是很乐意钱梓瞳能被皇帝纳入后宫的。
    毕竟,钱梓瞳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像是欲擒故纵的玩手腕,而是真正的为了赵迎好,希望赵迎能走的更远。世上似她这般聪慧的女子能有几人?这么全心全意为赵迎好的人又有几个?自己又怎能杀了她呢?
    “去吧,过了这个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钱梓瞳这个人了。哀家会告诉陛下,已将你处死,扔往宫廷后海道。也不会连累你兄长夏渊,你且放心吧。”
    没错,夏渊说,她之所以没有在宫外自尽,而是进宫向太后求死,主要是不想皇上怪罪到她兄长夏渊头上。
    “嗯。”夏渊站起身,一脸感激地望着太后。:“民女只愿大晋国泰民安、繁荣昌盛,陛下圣君之名,永垂青史、万古不朽。”
    太后这才略显欣慰了摸了摸她的长发,点了点头道:“走吧。”
    说罢,便不再看她,带着勤嬷嬷向宫内走去。
    夏渊望着太后的背影,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转身,拿着太后的令牌,光明正大的出了东华门。
    她跟太后说的大多数都是实话。不想小皇帝意气用事是实话,不想成为小皇帝圣君路上的碍脚石是实话,想让钱梓瞳彻底死去也是实话。
    唯一的谎话就是,她是故意进宫的。而且这个谎话也无伤大雅。因为太后不在乎这一点。太后在乎的只是她会不会对小皇帝不利。
    她会故意进宫吗?别开玩笑了。除非她脑子进水才会故意进宫。
    这一次,确实是她大意了才让自己陷到这种境地。想到这儿夏渊眯了眯眼,这几年小皇帝成长了不少,可不能再对他掉以轻心。
    后海道是专门焚烧宫内枉死之人的地方,就在皇宫的东南角。
    出了慈安宫的赵迎,正好在半路遇上了回来的太后。母子俩目光相遇的那一刻,赵迎就知道了。钱梓瞳,没有死。
    “见过母后。”小皇帝下了龙辇,没了刚刚的慌乱。太后看到他就有些来气,尤其是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枉顾大局,更是不想跟他多说一句。但皇帝毕竟是皇帝,当着宫人的面,太后也不能直接甩脸子。只能面色淡淡地说道:“皇帝来此处何事?”
    “儿子今日去慈安宫给母后请安,未曾见到母后的身影。听闻母后来了此处,特来恭迎。”
    “哦?”太后瞥了他一眼:“既然如此,皇帝就跟哀家回慈安宫吧。”
    宫人立即将龙撵移到一旁,腾出宽敞的道路。毕竟,太后都没有乘撵,皇帝哪有乘撵的道理?
    “不知母后今日从泰正宫带出的女子现在何处?”赵迎问道。太后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过:“先回慈安宫。”
    赵迎不能违抗,只能给常春使了个眼色,让他带人往太后走来的方向追。太后看到了,也当做没看见。她对钱梓瞳的能力还是极为相信的,只要出了宫,再想找到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41章
    “唉, 最近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文渊阁政情处,太傅庄晃捋着自己的胡须叹气道。一旁的萧斐听到,也不由得苦笑起来。看了看手中底下官员新呈上的折子,十个得有九个是骂皇帝昏聩无能的, 唉,这才刚下朝多大会儿功夫?其他事怎么没见他们效率这么高?是往上递还是驳回去呢?真头疼。
    “萧中堂,你可知那个让主子色令智昏的女子, 究竟是何人?”一旁的阁臣忍住不问道:“之前怎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萧斐用警告地眼神望了他一眼, 没有回答。那人悻悻地转过头去。萧斐也不再继续呆在阁里, 拿了几张骂的还不算过火的折子, 就想着进宫问问跟自家主子,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斐刚一出去, 刚刚问萧斐的那人就冲他的背影“呸”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凭着跟皇帝的交情当上了中堂, 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然后讨好地走到太傅身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资历,还敢跟老师您平起平坐, 真是不自量力。他也不想想, 当年老师您在上书房教皇上,他还不过是个小小的伴读呢!”
    “话不能这么说。”太傅不赞同地看着那人:“这新君继位, 提拔新人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更何况, 萧中堂自幼对陛下就忠心耿耿, 皇上偏向一点, 也是理所应该之事。”
    瞧瞧, 这话说的多有水平, 连萧斐带小皇帝一起贬了,却让人挑不出错来。阁中有比较会看眼色的,立即就奉承道:“新主子刚上位,正式需要太傅您这样的肱骨之臣来做朝堂的定海神针呐,那萧斐算什么东西,一个靠阿谀奉承升官的小人罢了。要资历没资历,要功绩没功绩,哪里能跟您这样的老臣比。”
    “是啊,太傅您的弟子桃李满天下,杏林之中门生故吏更是不计其数。以您在天下文人中的地位,那可连圣上都要让您三分呐。”
    “言重了,言重了。”太傅谦逊道:“主子永远是主子,咱们做这些做臣子,守好自己的本分便是了。”
    “太傅高德啊。”众人齐赞。
    此时,哪怕是心中向着萧斐,或者是忠君的,也不得不陪着笑脸。
    另一边,慈安宫中。皇后看到太后和皇上并肩而来,而且身后并没有那个狐媚子。脸上的闪过一丝喜意,松了一口气。
    “臣妾见过母后,见过皇上。”
    太后一脸和蔼地亲手扶起了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听太后这么说,皇后只觉得一股酸意从鼻尖升起,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傻孩子,哭什么?”太后用帕子去替她擦拭眼泪:“哀家之所以禁你的足,就是想让你明白。你是大晋的皇后,是一国之母,是皇帝背后的女人。不该去跟几个嫔妃斗气,那样反而失了身份,你可明白?”
    “儿媳明白,是儿媳错了。”皇后含着泪说道。
    “知道错就好。哀家年纪也大了,这后宫,以后还要靠你来打理,你要时刻铭记,不可失了皇后的气度。”
    “嗯嗯,谢母后教诲。”
    “行了,那你就先回去吧。禁足什么的就免了,以后有空就多来慈安宫陪陪哀家。”
    “是。”皇后行了一礼,抬眼望向皇上,发现他根本没往自己这儿看,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臣妾告退。”
    皇后走后,太后收起脸上的浅笑,摒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了勤嬷嬷。面色严肃地坐到一旁,看向赵迎。
    “跪下。”
    赵迎撩袍跪到地上。
    “照理说,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哀家不该,也没有资格再让你跪。可是,今天,哀家不是以太后的身份来跟你说话,而且要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管教自己的儿子。你,可有不满? ”
    “儿子不敢。”
    “若你还记得,先帝登基之前,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么,想必你也记得先帝的皇位得来的有多么不易吧?”
    “儿子记得。”
    “那你还怎么敢如此任性妄为?嗯?”太后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赵迎说道:“先帝自登位之日起,便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地治理着着万里江山。他每日里有多辛苦你可还记得?为了不让你们兄弟重蹈覆辙,一登基便封了你太子。临终之际还在教导你御臣之术,唯恐你年纪太小,压不住那群老臣,被他们夺了权去。可你呢?一登基就将夏渊抹了下去!”
    说道这儿太后气的拍了下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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