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阵灵如此激动,少依凡却并未来得及心生好奇,就被第三遍鼓声扰乱。
    东门外的虎狼之师,在第三遍节奏鲜明的鼓声中,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始再次向前推进。
    在离城墙八百米外。再次停住了步伐。
    少依凡不明其中缘由,但也没有作出任何举动。
    他不是好杀之人,即便此时自己作为修行之人超然物外,却也断然不会轻易与其他人一般,对普通士兵大开杀戒。
    “国主!这东大营驻守的四万比丘精锐,似乎另有目的,根本不像是要即刻攻城!或许是畏惧少公子实力,得知比丘三圣这等强者已经陨落,故而故作声势,等待援军!”
    拓跋良陆说出了心中猜测。
    纳兰傲依旧轻轻摇着头,就好像从刚才听到姜命的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一时间看不出是在否定拓跋良陆的猜测,还是在一直未想明白。
    就在此时,城下的军队中飞出一人,正是此前中箭假死,从城墙上逃出去送信的那一位比丘鹰犬。
    此刻不知是依靠什么飞行法宝,有些吃力的漂浮在一人多高的空中,对着上方纳兰傲喊道。
    “哪里来的乱臣贼子,野心勃勃。夜袭临安城,还掳走我比丘王朝二皇子。交出二皇子,可饶你们不死!”
    年轻的声音倒是充斥着几分力道,勉强接近玄月境的实力,此刻却显得嚣张跋扈。
    “噗~”鲜血飞溅过后,被从中劈成两半的身体,自空中自然坠落。
    俨然成了这场攻城战没有打响前的第一个牺牲品。
    东城墙上的所有人都有些错愕,刚才这个喊话的人,不是死于己方高人手中,却是被城下大军中,一道清晰可见的白色弧形剑气所杀。
    而在整个比丘大军的阵营里,似乎只有一人用剑。
    “城丢了不打紧!可你却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带回来,还连二皇子的消息也没有。拍你去谈判,你却分不清自己斤两。死有余辜!”
    手持重剑的男子,从躺椅上起身,一把扯出重剑扛在肩上。缓缓走出战车,但并没有落地,就这样在一人多高的空中一步步向城门走来。
    所过之处,脚踩过的空中,都会留下从中间断成两截的剑形足迹。一直从战车上方延伸至城下。
    在距离城门五十步时,男子骤然一停。放下肩上的重剑,猛然插在地上。
    一阵剧烈的晃动,使得城楼上的几人,都能深刻地感受到。
    纳兰傲及拓跋良陆神色凝重了几分。
    满儿却坐在了城楼的屋脊上,事不关己。
    “放肆,区区剑修,在我家公子面前如此造次。真当公子手下无人?”
    姜命一边委婉的奉承,又话中自告奋勇,就要出手将此人擒来。
    可是作为同样习得剑法“太乙惊鸿剑”的少依凡却明白,此人即便境界只有皓月境,道行没有自己深,但那颗一心向剑的剑心,却无比强大。
    与其说刚才重剑插地时,是剑发出的震颤,倒不如说,是剑心发出的共鸣。
    少依凡抬手制止了姜命。
    男子见状,随即爽快地开口,看不出任何虚假做作。
    “你们谁说了算,是你?还是你?”
    先是看向纳兰傲,随后看向少依凡。
    纳兰傲和少依凡相视一眼后,少依凡缓缓腾空。双掌虚空相对,变幻几次手势之后,一柄一半蓝色一半红色的法剑,骤然变大。
    借着少依凡的收势,法剑自然掉落,插在离男子十步远的地方。
    与男子脚下的剑,忽然都发出了阵阵嗡鸣。
    少依凡缓缓飘落在剑柄顶端,一个华丽地转身后,与男子四目相对。脚下的剑才停止了发出声响。
    这是一个浓眉大眼,鼻梁高挑,国字脸的青年男子,但却由于浓密的络腮胡,以及有些凌乱的头发,才使得看上去已有中年。
    男子先是看了看少依凡的法剑,随后同样打量着少依凡。
    特立独行的一只衣袖,黑白搭配的靴子,反倒与俊美的脸庞形成了落差。
    少依凡先开口,但却以纳音法,将这第一话送了出去。
    “少依凡!南诏国应天王是我父亲,但是没有找到我父亲前,我在他们面前,只是一个姓少的公子。借着招揽之机,帮一帮我未来的岳父而已!”
    男子微微一愣,转瞬便明白其中缘由。但他却不会少依凡的纳音法这样的本事。
    莞尔一笑之后,用着带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开口。
    “我叫‘笑成空’,以前人称‘笑面虎’。比丘国腾龙军团副军团长。”
    少依凡微微抱拳,说了声“幸会”。
    因为刚才双剑共鸣,他已然听出了夹杂在剑心中的失落和无奈。甚至是那种在等待中被煎熬出的焦灼,都让他感同身受。
    “少兄弟,幸会!”男子负手而立,并没有过多礼节。紧接着略显沉重地问道。
    “敢问少兄弟,是如何瞒过众多暗哨眼线,让如此多将士凭空出现在临安城内,实现了这次古今罕有的夜袭?”
    “一个传送阵法!”少依凡随口说着,右手刻画几次后,一个与临安城中央广场出现的传送阵一模一样的阵法,浮在手心上。这个迷你版的传送阵,再次随着手掌收回而消失。
    城楼上的阵灵,双目精光一闪消失。显然这种信手拈来,自己是这主阵之灵,都未必做得到。
    可是话音落在笑成空耳中,却并不显得意外,仿若早有猜测。
    见笑成空不再询问,少依凡明白,这是对方递出的一份敬意:一人一问。
    “笑兄,既然大军已到临安城外,又为何迟迟不攻城?兵贵神速,莫非笑兄要等到这城内守军做好准备再攻城,岂不是兵家大忌?”
    笑成空也露出了笑容,只是络腮胡遮住了嘴唇,此刻也只能看出洁白的牙齿,如猛兽开口。
    “首先,少兄弟可能有所不知。我这四万笑家亲军,本就不是用来开疆拓土,攻城掠地的。
    而是用来保护一个人的,这个人正是比丘国的二皇子!
    其次,临安城有比丘三圣坐镇,能在一个时辰内沦陷,说明双方实力悬殊,即便攻城,也是必败的结局。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没有找到二皇子前,我不能赢,也不能输,不能进,却也不能退。
    更不会拿着父亲留下的家底,去以卵击石。”
    少依凡闻言,心头一道电流流过。似乎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忽然,“二皇子”三个字,使得少依凡回头看向姜命。
    “去清心殿找!”
    姜命应声,消失在王宫方向。
    少依凡看向眼前的笑成空,并没有等其再次发问。
    因为他已经明白,对方不能赢也不能输,就是因为这二皇子有可能已经沦为了人质。输赢,结果可能都不尽人意。
    “二皇子的确不在我们手里!也没有利用他作为人质的打算。
    只是之前临安城上空的那道红芒,毁坏了清心殿。并未留意到二皇子的踪影。你且不要太担心!”
    可是少依凡总感觉哪里不对,刚才的剑心共鸣,并不似是这忠诚心引发。
    “看不出笑兄如此忠义!如此替二皇子着想!”
    可是这番话听在笑成空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笑成空仰天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心情的同时,重重地一声叹息。
    “哎!少兄弟以为我真的仅仅是在意二皇子的生死吗?并不是。
    比丘为何入侵南诏?为了土地或者是利益?都不是。
    几年前,大皇子突然迎娶纪国公主为太子妃,庆典当日,忽然出现刺客刺杀了太子妃。
    抓获的刺客被盛怒的大皇子打死,临死前只说了‘南诏’二字。之后大皇子极力建议比丘出兵,誓要南诏国给出合理解释。
    可是,比丘国主以及部分大臣都反对,认为此时有蹊跷。
    然后随后的一段时间里,这些提出反对的大臣相继失踪,国主也忽然卧病不起。
    这时候,大皇子身边逐渐多出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不仅实力高强,甚至有不少都如比丘三圣这般,并不是修行之人。
    羽翼丰满的大皇子野心勃勃,却又想排除异己。所以提议让他这个软弱的二弟,来作为征南大元帅,而让我父亲辅佐二皇子。
    父亲一生刚正不阿,怎会看不出大皇子的用意。
    反对大皇子的后果,就是如今还被关在大牢里。
    我作为唯一的子嗣,自然会替父亲保护好二皇子。
    可是心里彼此心里都清楚,大皇子只是现在还不想除掉二皇子,但若时机一到,恐怕就算几万大军,也无法护其周全。
    造化弄人。临安城突遭夜袭。万一二皇子不测。
    到那时,父亲会是第一个牺牲品。而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恐怕也等不到我们成亲的那天。”
    笑成空的笑容好像定格了,却又似凝固了。铁血柔情,男儿有泪。可是这泪却是流在心里,流在剑里。
    二人脚下的剑再次一阵嗡鸣。胸口沉闷地仿若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安静地站着,看着彼此,谁都没有在言语。
    因为他们明白,对方有着与自己相同的一份执念,一种牵挂。
    既是在等姜命带着二皇子或其信息归来,也是在等着与心中的思念之人,重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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