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了要说。”
    白果脸上露出一抹安抚地笑:“我没事,只是有些饿了。”说罢,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略带羞窘地对谢临讨求道,“殿下能不能帮我跟小厨房的饭师傅说一声,辛苦他帮我做一碗素面,最好能加一勺饭师傅秘制的甜辣酱……”
    谢临看到白果眼里的希冀,哪能不依他,起身去到门外吩咐下人喊小厨房的厨子起来做素面,还另谨慎地跟周围的一群稳公跟医者问了临产之人能不能食辣。
    厨子半夜被叼起来为王妃做素面自是任劳任怨,甚至还努力发挥出了自己平时百分之一百二的水平,因着王妃想吃甜辣酱,但又被静王殿下反复强调临产之人需得忌口的原因,他特意开洞脑筋,调制了一份蜜汁甜面酱淋在了素面上。
    一份素面被做的喷香扑鼻,精致美味。
    即使没有想要的甜辣味道,但白果却还是一根根吃的十分满足。
    “慢些吃。”
    谢临看他吃的有些急,恨不得捧着碗慢慢喂给少年。
    白果眨眨眼,他其实挺紧张也挺害怕的,之前听说许多怀了孕的双人就是没能熬过生产,大多是力竭而亡的事情后,就格外怕自己生产时力气也不能跟上,所以想吃东西攒力气的迫切渴望也高了起来,不免吃的就有些急。
    但看到谢临眼里的心疼,白果不知为何,突然就慢慢变得不是那么紧张了。
    “今天风尘仆仆了一日,殿下要不要先去洗漱一番,换身衣服?”白果见谢临身上穿着的仍是从宫里回来的衣服,不免催促他道,“你看稳公都说了孩子一时半会儿生不下来呢。”
    白果状态不错,谢临却不愿离开,还是白果用手推他了,谢临才握住白果的手心说:“不看着你,本王难以心安。”
    白果闻言,心头一热,没忍住红了眼,连手指也蜷缩起来。
    他整个人期期艾艾地看向谢临,眼底满是幸福与被宠爱下的满足。
    一整晚面足足分了三次才缓缓吃光,中间肚子又阵痛了两回,便是沉稳如谢临却如临大敌一般,只能瞧着周围的稳公与大夫齐齐上阵给白果缓解疼痛,自己倒是只能无奈地在一边干瞧着。
    那疼白果不是不能忍,但见到男人俊逸的眉眼见隐隐见了红,倒是心酸又好笑。
    又一波阵痛过后,白果苍白着脸都将近麻木了,这是稳公却建议他若是能坚持在屋里多走走,想必几个时辰后正式生产会容易些。
    白果点头“嗯”了一声,被周围的随侍嬷嬷扶着身子站起,结果没走两步,身边便换了人。
    “不要勉强。”谢临压低声音,神色间满是小心谨慎。
    走了大约小半柱香时辰,白果的腿肚子开始发颤,他有点受不了,低声急喘了几口,额间也布满水涔涔的细密汗珠。
    立马将人扶回到榻上,谢临到底是忍不住心底压抑的急躁,转眼厉声跟屋里为首的稳公问:“还要等多久孩子才能出来?!”
    稳公颤颤巍巍上前再次替白果瞧了瞧,连呼气都不敢大声地说道:“想来,还得有三四个时辰……”
    谢临几乎眼前一黑,已经很久不曾想起的记忆再次浮上心头,他几乎不愿想那些记忆里暗无天日的画面,沉着脸色脱口而出:“不生了……”
    “什、什么?”白果哑然地坐在床上,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懵然。
    “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宫中被请来照顾白果的老嬷嬷心头一跳,瞥见静王眼底戾气丛生,倒吸一口气跪在榻边,却是护着榻上人的肚子,苦口婆心道:“殿下关心则乱,老嬷斗胆请殿下去外间等候。”
    “本王……”谢临也道自己方才一时思绪混乱说错了话,但看被他视若珍宝的少年便是被那俩未降生的孩子磨得这般痛楚辛苦,他便有些人忍不住了。
    正这是,白果神情一动,突然说:“殿下你出去等。”
    谢临晒然:“你也嫌我在此处添乱了……”
    白果抿着嘴摇头,正欲开口,谢临却不等他解释,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大踏步地出了内间。屋内众人都看得出静王殿下走出屋时,周身凝儿不散的冰冷气质,不由都将原本垂低的头颅更低下几分。
    倒是老嬷嬷见谢临终于出了屋,着实送下口气。
    可算是把这裹乱的男人给送走了……
    她温和地抬眼看向榻上,却见该是刚度过一阵阵痛的白果脸上,神色一变再变,似乎是有哪里不太对。
    “我……”白果眨着眼,感觉着亵裤下的湿润,艰难地张张嘴,“孩子好像,想快些出来了。”
    前脚谢临刚出屋,后脚屋内便是王妃临盆当头,稳公几个只觉得脑子懵了一下,想着不应该这么快才是,谁知帷帐拉上,接生的几位一看,嚯,王府的小主子已经急不可耐想要见到父王跟母妃了。
    而方踏出屋的谢临得了这消息,差些又反脚踏回去。
    可到底是被屋外的仆人拦住,连同王有全都跪地请自家殿下冷静。
    谢临眸光沉沉望着屋门,细细听着里面的响动,整个人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好似只要屋里少年一发出什么不好的声音,他便要冲进去,将那带给少年痛楚的根源挥刀斩断!
    但白果素来能忍,此时更是不愿轻易呼痛,屋外谢临心底焦躁不安,只能冷声叫人进去传话,话里意思也直白地很,意思是若是王妃身上有半点闪失,那这一屋乃至整个静王府的人,今日都别想全活着走出王府去!
    众人本就惧怕于静王那杀人不眨眼的可怕名声,恐有大意,又想着这府上王妃不仅是双儿,更是双胎,所以只能谨慎再谨慎,可谁知许是上天垂怜,临到生产了,稳公才发现静王妃这胎不仅胎像好,肚子里的孩子也仿佛知道自己母妃会痛,所以也憋足了劲儿地往外挤,真是……难能一见。
    而就在稳公的诧异与啧啧称奇中,白果臆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又迎来一阵短暂的阵痛,阵痛过后,便听到耳畔有嘹亮的婴啼想起,连同身边老嬷的欢喜出声:“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您头胎是位少爷主子!”
    白果眨眨眼,冒着汗的鼻尖微动,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抱被老嬷用小被子包裹起来的长子,可谁知稳公却在此时惊呼一声:“王妃快用些力道,另一位小主子也要出来了!”
    因着头胎废了些力气,等白果再攒了劲儿,听到第二声婴儿哭啼,一位王府小公子也降生了。
    老嬷瞧着小公子腕间的一抹红,乐呵呵道:“恭喜王妃诞下大少爷跟小公子,二位小主子均安,王妃大可放心了。”
    白果点点头,刚生产完,屋内一片凌乱,可他精神头却还好:“孩子给我看看。”
    老嬷便笑着将两个小婴孩一左一右放在他的身旁,白果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仔细辨认着,不由小声嘀咕出声:“这个是哥哥,这个弟弟……”
    新出生的婴儿还没长开,整个脸蛋都是红扑扑地,看起来更是个丑丑的样子。
    白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就见哥哥跟个小男子汉一样紧闭着双目,五官纠结在一起,嘴巴里嗷嗷叫着中气十足,而弟弟则安静也弱气些,除了刚落进人世时响亮的啼哭,此时也只攥着小拳头,可怜巴巴地呜咽着。
    白果想从温热的褥子里伸出手去红红可怜兮兮的小儿子,没曾想一只大手却提前将小巧的襁褓捞起。
    “殿下。”白果声音略带沙哑地开口。
    “莫要说话。”谢临摇摇头,用手抵住白果唇畔,“对不起,让你受累……”
    白果摇摇头,乖巧地不再开口。
    谢临沉沉的眉眼中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红,他低头望着手上轻到几乎可以让他忽略不计重量的婴孩,那种为人父的感觉终于在一瞬间,有如实质地扑面而来。
    “果果,这是我们的孩子……”
    谢临垂眸去看榻上少年浅笑着的眉眼,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与之交握。
    白果察觉到男人素来干燥的手心酝着一片濡湿汗渍,再抬眼,但见男人眼底沉沉静静,深邃的眸中满是安心,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喉头微动,白果紧抿双唇,弯弯的眉眼中竟笑出一滴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梦幻生产,瞎编乱造,不要较真_(:3∠)_
    第126章
    谢临在白果榻前守了一个时辰,亲手喂给他半盅热粥,见白果沉沉睡去后,轻轻抚了他的头发,之后才缓缓垂眸,再次看向已经睡熟了的两个孩子。
    弟弟乖巧,睡着了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十分惹人怜爱。倒是先一步抢着出世的哥哥分外不老实,睡着觉都能看见他不甘寂寞地手脚并用地往襁褓外拨楞,幸亏他力气不大,只把襁褓一角踢开了些,很快又被老嬷眼疾手快地跟紧紧包了回去。
    “莫要让他吵到王妃。”谢临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指着长子同老嬷嬷道,“若还不老实,就给他换间屋子待着。”
    老嬷脸上的笑窒了一下,她还就纳闷儿了,试问谁家的嫡长子一出生不是被宝贝着供起来的?怎么轮到这静王府里,长子不如旁边乖巧的幺子受待见也就罢了,甚至还让父王给嫌弃上了。
    不过腹诽归腹诽,老嬷嬷面上不敢表示什么,只让府上奴仆把之前给小主子们准备好的房间再仔细收拾归纳好了,就急急把仿佛饿极了的大少爷跟小公子跟抱起到隔壁暖阁里,找乳娘喂奶去了。
    静王府里的两位小主子在凌晨降生的消息不多时就传遍了整座京城,晋元帝心知昨夜的事情委屈了静王夫妇,一面高兴自己这四儿子有后,王府添丁,是喜事,一面又存着些愧疚,于是赏赐便如流水般地赐下,一箱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跟不要钱似连夜进了静王府大门。
    到了次日清晨,满朝文武候在太和殿等待早朝,便见原本静王站着的地方空了一块。
    众人一问殿上近身伺候皇帝的宫奴,才得知这位殿下竟是早早请了陪产假,在府上陪王妃休沐去了。
    众朝臣:“……”没想到,这没想到。
    素来名声过于暴戾的堂堂静王爷,竟是真栽到了一个双儿手里。
    不过也有人感叹说:“若是家中嫡妻能有个诞下龙凤双胎的,我也是要告假的。”
    身边人便笑他说:“可算便宜的你,同人不同命,就别妄想那些个有的没的了。”
    打趣归打趣,静王府上得了小皇孙的事儿也只是给朝臣多了点谈资,倒是昨日殿试被揪出来的舞弊大案,才是今日朝堂上的重中之重!
    晋元帝沉着脸坐在金銮殿上,太子谢昭长跪于殿前,沉默着不出声。
    “传提刑按察使、京兆府尹一并觐见。”
    参与此次科举舞弊的学子与官员在被秘密进行刑讯一天一夜后,终于将他们所知道的事情全番吐露出来,可恨身为文渊阁大学士的梁力元半生清名三十余载,临到老了竟贪念乍起,伙同两位御史大夫收受贿赂,做出如此有违读书人品性之恶事!
    京兆府尹缓缓将梁力元所交代的事情述出,晋元帝听闻之后当朝大怒,斥文渊阁老不配为官,更不配做读书人,刚要下旨重判此人罪行,就听殿外一名内监着急忙慌跑进殿内,颤抖着声音道:“梁大人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此话一出,当朝文武百官无不哗然感叹,太子谢昭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有豫王在暗中挑了挑嘴角,后又摆出一副震惊模样。
    晋元帝一个头三个大,对梁力元的怒气宣泄则是直接上升到了整个梁家,抄家事小,诛九族事大,晋元帝念在梁力元之前教过的学生有不少都已入仕,关系到动摇朝廷根脉,便未曾轻举妄动,而梁家直系亲眷则没了那好运气,抄家问斩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
    至于其它在这件事里所受到牵连的大小的官员,更是贬官的贬官,问斩的问斩。而那些直接参与进徇私舞弊的学子就更是凄惨,不仅自己即将丢了小命,就连其家族也受到不小牵连,凡三代以内都再不得参与科考事宜。
    十几道圣旨火速下达,朝中文武没有一个胆敢给受到牵连的相熟同僚求李说清的,只怕引火烧身。晋元帝心情不虞,这时再看着殿下依旧跪的笔直的谢昭,明知道太子不过是受奸人蒙蔽其中,并无什么过错,却还是忍不住迁怒道:“太子还有什么话说?”
    太子跪了许久,双膝几乎快要失去知觉,他并未抬眸看向殿上高高在上的父皇,只用平静的声音道:“科举本意为聚天下英才而用之,如如梁大人这般贪贿邈法,歪曲科考本意,其劣必得以重刑相配,以儆效尤于天下百官学子。只不过儿臣同样以为,此案之重大,参与者当诛,失职者亦当诛。”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慎言!”
    文武百官被谢昭所言吓了重重一跳,然而谢昭却似乎铁了心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父皇降罪于孩儿。”
    晋元帝偏没想到自己这太子平日里瞧着优柔寡断,临到此时却仿佛生了根硬骨,怎么都弯不下去,不禁气急反笑:“你当朕不敢治你的罪?!”
    谢昭缓缓抬起脸,却是一片清白苦涩。
    晋元帝一愣,不知为何却想起自己那早逝的元后,他虽是被宁家人搞恶了心,却着实对自己的原配有着几分深情厚谊,而谢昭正是他与元后嫡子,便说这几年越发与太子离心,却到底在内心深处还存着一丝父子亲情。
    谢昭大抵也看出晋元帝的不忍,但慈父之情少有,帝王的感情又何不是用一次少一回?心底存着一份悲叹,谢昭终于退一步,屈膝前殿前进两步,朝殿上的威严帝王叩首道:“为储二十余载,儿臣却赖于天资愚钝不及,难当大任,今有科考舞弊案督查失职在前,儿臣实在无颜堂上,顾欲求陛下隆恩,请辞太子位,得放儿臣离去朝堂,闲散归田。”
    “求父皇成全。”再一叩。
    晋元帝盛怒之时的确存过剥了谢昭这太子之位,但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世上当真有人会如此甘心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拱手相让!
    心里分不清是怒还是急,晋元帝狠狠瞪着殿下心意已决的太子,面色沉如墨色:“要朕成全?好,朕就成全你这一次!宣朕旨意,今有太子昭失察在先……失朕之心,故夺其太子位,择日储君另立!”
    话一出口,百官哗然,晋元帝蓦地心中也是蓦地后悔了几分,可皇帝金口玉言又岂能收回,于是他只能当做怒意当头,再不敢看殿下谢昭,更不想听那些文武百官的劝词,就此拂袖而去。
    ……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回到寝殿的晋元帝一脚踹开身旁正欲小心翼翼为自己更衣的内侍,伸手就把近身的花瓶给挥了出去,登基二十载,他倒是还没同今日这般盛怒过。
    等周围的瓷器都被摔打地七零八落,晋元帝还是觉得不解气,只叫人去宣太子……哦不,是大皇子来勤政殿前跪着。
    结果小半柱香过去,大皇子谢昭没能来,却迎来了鲜少在出现在前朝的赵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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