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李娇娇想起了很多的东西,而她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周静平是周贺安的弟弟,可是她记得,那个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
    在水沧县所辖的范围内,周并不是一个大姓,姓周的人不多,姓周的有本事的人更不多,在这样子的苛刻条件下,同名同姓的可能微乎其微,这个孩子怕真的就是那个夭折了的周静平。
    他是周贺安的弟弟。
    李娇娇的口腔之中弥漫出浓浓的苦涩之意,她静静地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李强,忍不住开口问道:“哥,如果有一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救了你仇人弟弟的一条命,你会不会怪我?”
    李强愣了愣,也不知道李娇娇为什么会问出这番话来,不过看她的模样,似乎很在意这个答案,他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我听过一句话,叫罪不及亲人,祸不及妻儿,跟我有仇是跟我有仇,可这跟他的弟弟也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他弟弟跟我没有仇的话,我怎么会因为这个而怪你?”
    李强说着,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李娇娇的头。
    “好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了,赶快上车吧,咱们还要去你二哥那里呢。”
    得到了李强的回答之后,李娇娇的心结便也跟着解开了。
    别说她那时候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周贺安的弟弟,就算是知道他是周贺安的弟弟,李娇娇也做不到将他扔在冰天雪地之中,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稚子无辜,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无关,救了便是救了,她不该因为其他的事情而去后悔自己的作为。
    通了过后,李娇娇笑了起来,她抬头看着李强,认真地开口说道:“大哥,谢谢你。”
    “唉?谢我什么?”
    李娇娇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上了驴车,在赵春梅的身边乖乖地坐了下来。
    李强挠了挠头,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
    驴车缓缓行驶了起来,朝着机械厂所在的方向去了。
    ——
    “小林同志,请你帮我看一下孩子,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张雪曼将周静平托付给了同事,自己则急匆匆地朝着周家所在的方向赶了过去。
    这个周家到底的怎么回事?周静平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丢了?
    第44章
    公安局距离周家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张雪曼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去的,因此只花了不到往常一半儿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周家住着的房子是个三层的小洋楼,这楼建的时候周贤勤花了不少的心思,这楼在水沧县城这边儿也算是头一份的,张雪曼熟门熟路地到了地方,结果到了地头一看,却发现周家的大门紧闭,一把大铁锁扣在上面,这家里面显然是没人的。
    看到这一幕之后,张雪曼愣住了,不过她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想起了是怎么回事儿。
    今天是腊八节,而周家的人逢年过节都会回村里面去住几天,这是他们家的传统,张雪曼因为周静平的事情乱了心神,倒是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看来周家的人是在乡下了,张雪曼跺了跺脚,想起李娇娇他们抱孩子过来时说的那些话。
    难不成周家出了什么事情?
    不会的,周叔叔那么有本事,怎么可能会出什么事情?周静平被人丢到野地的事情,恐怕另有隐情。
    张雪曼也没有在这里继续停留下去,转身回了公安局。
    回去之后,张雪曼便去看周静平,同事秦雪梅已经将人给哄睡了,此时正放在值班室的床上面。
    见张雪曼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秦雪梅迎了上去。
    “小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刚刚张雪曼将孩子交给她的时候只说这孩子跟个案子有关系,其余的并没有多说,之后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现在人回来了,秦雪梅便问张雪曼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雪曼也没有隐瞒,将周静平的事情跟秦雪梅说了。
    “秦姐,周家很疼这个小儿子,孩子丢了,周家那边儿也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子,我得抓紧去胡杨生产队一趟。”
    张雪曼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然后便开始准备东西,打算去胡杨生产队走一趟。
    见张雪曼从柜子里面拿出一床大包被,看样子似乎是要带着孩子一起过去,秦雪梅急忙开口阻止了她。
    “小张,你该不会是要带着这孩子一起过去吧?”
    张雪曼点了点头,周家丢了孩子不知道该有多着急,她自然是要把孩子抱过去让他们放心的。
    看着张雪曼那满脸茫然的模样,秦雪梅叹了一口气,觉得这没结婚的小姑娘思想果然简单,没有她们这些老同志想得多。
    “你说你刚刚跑去出去一趟,只那么近的距离你都知道让我给你看着孩子,现在你可是要去胡杨生产队,从县城过去至少得走两个小时,你一个大人吃得消,这孩子吃得消吗?”
    被秦雪梅这么一说,张雪曼也缓过劲儿来,是了,她只要去通知一声,说孩子被送到了公安局来了,让周家的人过来接孩子就成了,哪里需要抱着孩子来回奔波?
    “秦姐,还是你想的周到,那要劳烦你照顾一下孩子,我去胡杨生产队通知周家的人。”
    秦雪梅带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跟张雪曼说了一声,让她将这事情给领导报备一下。
    张雪曼依言做了,知道了这案子涉及到周家之后,领导想的更多一些。
    周贤勤是机械厂的副厂长,听说跟上面的人有些交情,机械厂正厂长马上就到了退休年龄,明年开春差不多就会退下去了,身为副厂长的周贤勤成为正厂长的可能性很大。
    这次的事儿卖他个好,想必周贤勤会记得这份恩情的。
    想通了其中关节之后,领导立马拍板,将局里面唯一的一台侉子给了张雪曼,并且安排了一个年轻的公安陪着张雪曼一起去胡杨生产队。
    如果不是因为他去就显得太上赶着了,领导其实挺想自己过去的,他交代了张雪曼一番,场面话说了不少,这才让他们离开。
    看着年轻公安骑着侉子走远了,领导这才转身回了办公室。
    这侉子的速度可比驴车快多了,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左右,他们便到了胡杨生产队。
    昨晚上胡杨生产队的人找了大半夜,都没有找到周家那小孙子的踪迹,虽然大家伙儿明面上都没有说些什么,可实际上有不少人都在心里面嘀咕,觉得那孩子活下来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这样子冷的天,就连他们这些大人在外面呆一夜都受不住,更何况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所以后来哪怕周家将奖励提到了二百块,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找了。
    等到快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除了周家的人还在寻找之外,其他的那些人都回了自己家去了。
    “真是造孽哦,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丢了,周家的怕是要闹翻天了。”
    “唉,真是可怜,做这事儿的人简直丧尽天良,偷人家孩子也不怕遭报应。”
    大部分的村民们都是淳朴善良的,周家的遭遇让他们不胜唏嘘,可怜着那丢了孩子的周家人。
    然而也有人觉得周家老大这一房做事儿不地道,才有了今天这事儿。
    吃过午饭后,村里面的几个闲汉聚在了一起闲聊,他们说的自然就是周家那档子事儿。
    说周家老大活该的人是最边上那个长着个豁牙子的中年男人,他的双手杵在袖子口袋里面,蹲在村里废弃的那个磨盘上面,口沫横飞地说道:“你们别不信我的话,要我说,这孩子会丢,还是他们周家出了内贼,毕竟谁不知道周老大有多宝贝他那孩子?回来之后根本就没有带出门过,就连有人想看看那娃娃长啥样,周家老大的婆娘都不让,说是小孩子娇嫩,不能接触太多生人。”
    说到这里,豁牙子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屑之色。
    这乡下地方谁家还没有个孩子?也没有哪家像是他们家这么金贵的,说来说起还不是瞧不起乡下人?既然瞧不起乡下人,那他们从城里面回来做什么?老实待在城里难道不好吗?
    周贤勤瞧不起乡下人也不是豁牙子说的,而是他那两个兄弟透出来的。
    那兄弟二人似乎跟这大哥不合,周贤勤他们逢年过节都会回来,可是周家的那兄弟两个,却没有一个去找过他们大哥的。
    豁牙子喜欢打问别人家的事情,跟周贤厚喝了两顿酒后,便被他撬出来原因了。
    周贤勤是县机械厂的副厂长,手里面的权利挺大的,可就这么一个人,都不愿意帮自己的三个侄子安排进机械厂去做工人。
    “周老大做事儿不厚道,不肯让三个侄子去机械厂不说,他那么有钱,都不肯帮扶一下兄弟,周老二家的那个儿子为了赚钱娶媳妇儿,跟着采矿队去炸石头,结果把一条腿给炸瘸了。”
    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队里面发生的事情大家伙儿基本都清楚,周老二家孩子被炸伤了腿,钱没赚到不说,反而贴进去不少,又因为伤了腿,以后不能做重活儿,讨媳妇儿就更难了。
    这本来是周老二家的事情,跟周老大家没有什么关系,可偏偏从豁牙子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就跟周老二家闹出这么多的事儿,都是因为周老大的缘故。
    若是其他人在这里,少不得要反驳一二,不过听着豁牙子说闲话的都是村里面的闲汉,他们自然不会觉得豁牙子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他说的很在理。
    是了,周老大有权有势,稍微从指缝里面露出来一点儿,也足够他那两个兄弟过上好生活了,可是他偏偏不肯帮自己的兄弟,最后还得侄子伤了腿,以后一辈子的生活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周老大家的孩子是周老二家的……”
    有闲汉插了一嘴,话虽然并没有说完,不过话中的意思大家伙儿却全都明白了。
    豁牙子连连摆手:“我可没有这意思,不过这爹娘造孽,所以才会报应到孩子身上,只是可怜了周家的那二儿子,小小年纪就丢了性命……啊!!”
    豁牙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重重地挨了一脚,他瘦小的身体整个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了泥地上。
    “娘了个**,是谁敢打老子,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豁牙子被踹懵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有看清来人,嘴里面便不干不净地咒骂了起来。
    周围那几个闲汉们看到大步朝着这边儿走过来年轻男人,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狠厉气息给吓着了,他们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豁牙子之间的距离。
    这豁牙子嘴上面也没有个把门的,胡乱地瞎咧咧,哪知道今儿这么倒霉,正好撞到了正主手里面,看周贺安这模样,他今儿怕是要倒大霉了。
    豁牙子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等他站稳,当胸又挨了一脚,他惨叫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体落在了地上的烂泥之中。
    一只穿着黑色皮棉鞋的大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那人力气大得惊人,就像是要将他的肋骨都踩断了似的。
    豁牙子疼得嗷嗷直叫唤,那张干瘪瘦的脸皱成了一团。
    “你要是再叫一声,我就让踩断你一根肋骨,你要是再叫两声,我就踩断你两根肋骨,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少根肋骨够我踩的。”
    阴恻恻的声音在豁牙子的耳边响了起来,他感觉到了踩在自己胸膛上的脚又加大了力气,他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的肋骨被对方踩得嘎吱作响,就像是随时都要断裂掉一半。
    疼是真疼,可是豁牙子却不敢在叫唤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弯腰看着自己的年轻男人,颤声说道:“饶命,求求你饶了我,我刚刚就是在胡咧咧说大话,我不是有意的,你放过我好不好?”
    豁牙子是见过周贺安的,每次回来的时候,周贺安都喜欢在生产队里面四处逛逛,虽然他的态度冷冰冰的,一副不太好接近的模样,不过却很懂礼貌,基本上认识的人都会打声招呼。
    可是眼前的周贺安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他还是之前的那个模样,可是气质却完全发生了变化,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邪气。
    豁牙子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死死地抱着周贺安的腿,哆哆嗦嗦地求饶。
    “求求你放过我,刚刚都是我胡咧咧的,你放过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周贺安神情冷漠地看着被他踩在脚下的干瘦男人,冷冰冰地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豁牙子哪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他不停地摇头,说自己都是在胡说八道。
    周贺安脚上的力气加重了,像是要将他的肋骨踩断一般。
    豁牙子吓得魂飞魄散。
    “你好好想一想,你刚刚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周贺安的声音像是夹着寒冰,能将人的魂儿都给冻碎了似的。
    豁牙子几乎要被这样子的周贺安给逼疯了,脑子也成了一片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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