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丫头们端着盘子开始上菜。
    卫莺正房的饭菜都是小厨房这边做的,一应采买都是她的私房,没花府上一分,最开始二房、三房还有些不满,卫莺轻描淡写就反击了回去,说她们也可以私房钱单独修个小厨房就是,想吃什么都没问题。
    花自己的私房,别说开小厨房了,就是做别的他们也管不着,从那以后倒是没人再跑卫莺面前儿来酸言酸语的了。
    几道菜摆上了桌,闻着是香气扑鼻,知雨几个伺候她用膳,小葫芦这会儿也醒着,躺在小床上一个人也玩得很是开心。
    秋葵闲不住,一边看着葫芦,一边说:“听说伯爷今儿去铺子上了,要奴婢说,这铺子也确实该好好打理了,以往那些管事来同夫人交账,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爱理不理的,不就是背后有人撑腰吗,如今靠山都倒了,看他们还能神气什么。’’
    树倒猢狲散,老太太一倒,依附着她的那些下人们再也没了以前的风光,战战兢兢的生怕被清算了,管铺子的管事们还好些,留在府上的就不好受了,像周叔那起以往仗着老资格的是觉都睡不安稳,生怕被找了麻烦了。
    尤其卫莺也没开口说清算又没开口说不清算,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宛如悬在他们头上的刀子,指不定哪天就掉下来了。
    这种一颗心落不到肚子里的感觉实在难受,让他们火急火燎的,恨不得当场就被判个型,哪怕是卫莺要清算那也认了,总用不着这么提心吊胆的。
    但卫莺就是不动。
    她不是个好性儿的,连刘氏上辈子得罪了她都被她给报复了回去,心眼子确实跟姜景说的不大,所以她能放过那些跟着老太太为虎作伥的吗?
    让他们胆颤心惊的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正说着,外间丫头说了声儿:“伯爷来了。’’
    姜景掀了帘子走了进来,见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香,肚子顿时叫了起来,今儿他在外头一天东奔西走的,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回了府后本来是准备回书房的,但不知怎么的脚下步子却一转,朝正房来了。
    肚子一响,姜景顿时不自在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正好一起吃,去添一副碗筷。’’
    他命令着布菜的小丫头,小丫头见状抬头看了看卫莺,见她没反对,这才嗳了一声儿去给姜景添碗筷了。
    姜景一屁股坐下,正准备跟卫莺说说她这些个丫头都不拿他这个当家的当回事,事事要看卫莺的脸色,正要指着几句,却见卫莺一抬眼,看不出什么情绪一般:“你怎么来了?’’
    她面上淡淡的,一对上她,姜景本来还带着点子窝火的情绪顿时一紧。
    几回交锋下来,姜景在卫莺身上就没占到一丁点便宜,而越是接触越是发现卫氏这人心思狠辣,心眼十分小,不经意得罪了她的都记在了心头,就等着那日狠狠给报复回去,前有下套子让他查账查到生母头上,后有算计三弟妹刘氏被二弟妹打了一顿,不知道下回又是哪个倒霉催的。
    一想,姜景心头的火顿时熄灭了,不自觉的还带着两分小心的回她:“爷、爷随便走走。’’
    卫莺也就不开口了,也不知道是信了他这话还是没信,姜景眼眸转了转,转到了卫莺身边不远小床上的小葫芦身上。
    小葫芦快五个月了,姜景只见过这个儿子两三面,第一回是卫莺生产那会儿,姜景正在外头跟几个狐朋狗友喝酒,接了府上的信儿时很快赶了回来,刚到正院,就碰到产婆抱着小葫芦一脸喜气的从产房里出来,恭喜他喜得麟儿。
    姜景当时看着那小小的一团,浑身皱巴巴的,碰都不敢碰一下,这是他的嫡长子,姜景还是很重视的,隔三差五就听春贵回秉情况,只后来跟卫莺交恶,又有新得的美人勾起了他的兴致,关注得便少了些,这会儿见他白白胖胖的躺在小床上咿咿呀呀的,一副没见过他打量的天真模样,真是把他看得心都软了。
    他不禁感叹一声:“你把他养得真好。’’
    “自己的儿子都养不好那还算人吗?’’卫莺冷声回了句。
    姜景不敢再说话,他总是觉得卫氏这话是在说他一般,但他是男子,这养育子嗣操持家务的事本来就是妇人家的事,就拿他自己来说,幼时也不是时常能见到父亲的,由生母梁氏抚育长大,待六七岁了才搬离了后院去到前院里,不时能见到父亲了,所以他也半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又看了几眼小葫芦,这会儿小家伙已经不看他了,冲着秋葵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还裂开嘴笑了起来,可把秋葵给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小葫芦别看小,人家也是有脾性的,可不是谁都能让他笑起来的,就是秋葵几个大丫头都少,就是方才对着姜景这个当父亲的,也只是睁着眼看了他几眼。
    也是,身边这几个能近身伺候他的包括这内室里伺候的丫头们日日都在跟前儿候着,但姜景却是极少踏入正院这边来,小葫芦不认识所以才看上两眼。
    正院的饭菜确实是香得很,姜景连着用了不少,这桌上的饭菜有一大半是被他吃了的,对比之下,卫莺的胃口就小得很,只吃了几口饭菜,喝了一小碗汤就住手了。
    姜景知道这些妇人家吃得少,就为了保持身形,他下意识在卫莺身上打量几眼,这段日子没个停歇的忙活,他竟然都没注意到卫氏的不同。
    卫莺的变化乍一看是不大起眼,但细细一看却能发现她如今跟往前真真是差了不少,首先便是那淡然的气质,以往是温婉,没什么主意,完全遵循了男主内女主内的教条,事事以姜景这个夫君为先,事事请示她,再便是她那五官,一眼看去还是卫莺的五官,但她如今身心畅快,肌肤竟是越发显得娇艳欲滴,如玉剔透起来。
    姜景猛然一证。毫不客气的说,如今的卫氏光是论容貌也是十分出挑的。
    “看够了吗?’’
    卫莺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在烛火下艳滟成一道剪影,但她眼眸冷清,跟有刀子似的,一刀刀的朝姜景飞过去。
    把姜景蓦然惊醒,他心头一跳,没想到自己竟然看卫氏看入迷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一定是卫氏勾引他的,一定是!
    他一下起身,也顾不得原本还想跟小葫芦亲近亲近,急匆匆往外走:“爷想起来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他竟然在卫氏跟前儿丢了这么大个人!
    卫莺随后起身,走了几步,行动间露出鞋面儿上盈盈光华,微微福了个礼:“爷慢走。’’
    姜景回前院的时候,春贵正在收拾房里,见姜景这么快回来还有些诧异,不过他也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不凑上前来问东问西的。
    次日开始,姜接接连几日往庄上跑。
    庄上比铺子更为复杂,人口多,管事也多,到处推来推去,都说自己活计做得好,挑不出什么错来,姜景连着跑了小几日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弄得整个人都心烦气燥的,堂堂一个男子汉,如今倒是管起了妇人家的事来了。
    夜里,姜景正皱着眉想对策,春贵进来禀说田姨娘来了,说是亲自给姜景炖了汤。
    “她怎么又来了?’’
    姜景十分不耐烦,他这儿忙得一团糟,偏偏这两日田姨娘每日都要来上这么一回,姜景不乐意见她一来是上回那事,到底丢了他堂堂男子汉面子,二来是确实忙,软香温玉在怀,哪里还有心思做正事。
    给田姨娘也不止说了一回两回了,最开始姜景还耐着性子温言劝她离开,结果他说了她还是过来,说甚见他辛苦了非得熬了日日送来,姜景不是个好性,一回两回的,劝多了也不耐烦了。
    再美的美儿,要是不识趣起来也会让人生厌的。
    “那、爷是见还是不见?’’春贵只得干笑两声,没敢附和。
    姜景顿时摆了摆手:“不见不见。’’
    “奴才这就回了姨娘去。’’春贵刚要走,姜景蓦然想起了卫氏鞋面儿上那光华,原本他没想到这茬,这会儿提及田姨娘才一下想了起来,问,“夫人把东珠拿了?’’
    春贵听明白了他话中含义,忙回:“是,上回姨娘身边的丫头去晚了些,夫人那边已经给用上了。’’
    姜景听得若有所思,只道:“这样,你让她再去挑上一样。’’
    除开府上这些事,他到底行不行也要弄个清楚才是,否则这一回两回的,有美人明摆着是来投怀送抱的他还次次都不敢亲近人,不是让人生疑吗?内伤的幌子又不能一直打下去,便是这两日他都已经让春贵把药的份量给减少了,做出一副快好的模样。
    田姨娘他是不敢碰了,怕万一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么么哒。
    第50章 赶得上牛了
    卫莺不止拿了甚东珠,她还把姜景在蒿州打了胜仗后宫中得来的赏赐几乎都给花光了,就剩了一些算不上稀有的。
    这些是宫中单独赏给姜景的,按以前卫莺的习惯肯定是不会藏私,把这好东西一房一房的分上一点,沾沾喜气,不过这回她一块步都没分出去。
    全自己用上了。
    反正便宜了那些白眼狼倒不如全花在自己身上,花在自己身上还能享用了,花在那些白眼狼身上连个泡都不响的。别说甚是姜景的她就不该用,她确实是有银子,但花姜景的东西理所应当,姜景上辈子可没少花她的,再则,这些都合该是她儿子小葫芦的才对,与其让田姨娘那等小妖精花了,倒不如她这个亲娘来花,毕竟她是姜景的正妻,合情合理。
    她就该使劲儿花,反正她不花也会有人替她花。
    安夏和知雨手上一人拿了条纱裙,这纱裙跟他们铺子卖的不同,铺子里卖的纱布多是普通的纱,颜色繁多,种类也颇多,但这进贡的不同,那纱十分细密,摸在手上软得不可思议,有冬暖夏凉的作用,据说叫甚软罗纱,只有皇族手上才有,寻常人也是难得一见的。
    姜景跟着大将军钟凯立了大功,赏了一匹下来,正好她拿来做了两件外衫,余下的便让人收了起来准备给小葫芦做两件小衣裳,小襁褓之类的。
    如画如琴两个又到库房跑了一趟,这回她们对周叔客气不少,还知道客客气气说话了,不跟以前一样仗着她们姨娘受宠眼睛就长头上看人的。
    田姨娘主仆几个都以为只要姜景一回来就要给她们撑腰做主的,谁料姜景一回来就这忙那忙的,欢喜院都都没去上两躺的,这几日姨娘去前院送补汤更是连人都没见到,主仆几个这下才老实了。
    只田姨娘还满心委屈得很,觉得伯爷姜景不过是去了一趟蒿州,临走之前还跟她你浓我浓,说等他回来呢,结果人是回来了,心却变了,都躲了她好几回了,哪有半点以前两人偷偷摸摸时的花前月下,甜言蜜语了?
    如画如琴客客气气的,说想拿软罗纱,如今这天儿越发热了起来,他们姨娘想拿这软罗纱做两件衣裳也好凉快凉快。
    “没有。’’周叔一口回绝。
    两个丫头一怔,还以为是周叔不想拿出来,装出来的客气一下破了功,横眉冷对的起来,话里话外的又拿了姜景来压他,说是伯爷都应允了的,凭什么他一个小小的管事还狗眼看人低的?
    周管事确实摆不出以前有靠山时候的谱了,气得咬牙切齿的偏生只能生生忍耐下来,只说没有,还道。
    “想要软罗纱,去夫人房里取啊。’’
    又是夫人!
    两丫头一听就来了气,这夫人怎么这么喜欢同他们姨娘抢东西啊,上回的东珠也是,这回的软罗纱也是,全然没想过,人家取了东西已经做好了,说起来,她们才是后到之人。
    见她们气鼓鼓的,周叔高兴了,还道:“跟你们姨娘说,别说是软罗纱,玉如意、翠运扇富贵瓶儿琉璃盏这些好东西,田姨娘要珍宝是吧,等着。’’
    说着他转身去了库房里,没一会就带着一窜碎玉手环出来,摆在面前努了努嘴:“这是最后一件了,叫碧玉环,至于其他的,已经全部被夫人拿走了,你们也别来烦我了,反正没有。’’
    一个小妾而已,还惦记这样惦记那样的,真真儿是当自己得宠了。
    如画在碧玉环看过,叫了一声:“这就是一串玉珠而已!’’
    名字再好听就不玉珠了不成?
    “我说你这丫头有见识没有,甭管它是不是玉珠,但它是宫中出来的,就不是普通的东西知道吗?!’’
    周叔开始赶人:“去去去,反正就这最后一样了,你们爱要不要的。’’
    怎么能不要的!最后两丫头只得拿着这串玉珠灰溜溜回了欢喜院,不说田姨娘知道后在房里一个劲儿的咒骂卫莺,这会儿,姜景正约了卫原腾到酒楼中。
    “前两日约你出来吃酒你说没空,听说你在查你家的账,今儿怎么有空了?’’卫原腾倒了杯酒,问姜景。
    卫原腾家里没有这么多糟心事,他在蒿州也是立了功得了赏的,一家子都捧着他,在蒿州憋了不少日子,回京这些日子见天都在外头跟往日的狐朋狗友们吃酒吃茶的。
    这狐朋狗友群里,唯有姜景缺了席。
    姜景往四处看了看,跟做贼一样凑近卫原腾问:“你知道城里有没有新开的楼子,最好是少有人去的。’’
    卫原腾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楼……’’
    “你小声儿点。’’姜景都有些后悔找他来了。
    卫原腾胡乱点了点头,也凑过去几分,带着几分揶揄:“不是姜兄,你问这做什么,是不是家里的嫂夫人和小嫂子们不能满足不了你了?’’
    姜景一把把他的脑袋给推开:“胡说什么呢,就问你有没有这样的地儿。’’要不是看在他们曾是交付过后背的,在一圈狐朋狗友中姜景也不会选了他,至少卫原腾的嘴还是严的,要换了别人,只怕明儿就传得大街小巷都是了。
    “这种地儿,难。’’卫原腾摇摇头。
    他们这些勋贵子弟,往日里都是各大楼子的常客,去什么听曲儿吃茶的,又个个都是大方的主,真有这样的地方,那还能不传到他们耳朵里?
    “只有那些小楼子藏得深,不过里边的事儿难说。’’
    姜景也听懂了他话中深意,一般这种小楼子都是接待贩夫走卒之类的,乱得很,不小心就中了招,但凡家里有几个钱的都不会去。
    姜景顿时虎躯一震,打消了往深巷子钻的念头。
    还是身子要紧。
    卫原腾摸不准他的心思,还说了起来:“姜兄,你怎么打听起这个来了,往日咱们去的那几处哪里不好?有美酒有美人儿的,又有许多的知己好友,你寻那不认识的地方做何?’’
    “没什么。’’姜景不肯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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