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车帘看着渐渐远去的皇宫城门,心情像只小鸟般欢快的扑腾起来。
    直到宫门看不见了,百里琪花才叫高尚停车,和高夫人打了声招呼便下了马车。
    “殿下想要从哪儿逛起,在下今日奉陪。”
    高尚自以为潇洒的作了个揖,袍摆飞飞,抬起身子时却发现方才还站在面前的女孩已经跑的只剩一个背影。
    百里琪花边跑边回头朝他喊了一声,“我可没答应让你当向导,谢谢你带我出宫!”
    话音传入耳中,人已经拐了个街角彻底不见了。
    高尚呆了片刻扑哧一下乐了,无奈的摇摇脑袋,自己这是被赤裸裸的利用了。
    这个公主还真是不与寻常公主同!
    “尚儿,该回府了。”
    马车里传来轻柔的催促声,高尚从百里琪花消失的方向收回视线,笑着应了一声。
    “好的,母亲。”
    马车继续往府中前行,高尚坐在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上,不时回头观望。
    “这京都还真是不一样,比戚如还热闹。”
    百里琪花在大街上左逛逛右瞧瞧,街道上有许多卖小吃的摊贩,看见每一种都想尝一尝,这可乐坏了大力,跟着吃了很多好吃的。
    “这里是皇城,自然繁华热闹。”
    芦苇也满脸的喜气和欢快,手中拿着一个糖画,小口小口舔着,突然想起冯彦曾经也给她买过一个糖画。
    一下回过神来惊了一跳,自己怎么会想起冯彦,甩了甩脑袋,悄悄压下脸颊的灼热。
    “大力,芦苇,今天想吃什么不必客气,我请客。”
    “谢殿……嗷……”
    大力一声惨叫,揉了揉自己被掐的胳膊,可怜兮兮的瘪起嘴巴,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又没使劲,叫的那么夸张。在外面要叫小姐,别忘了。”
    芦苇无奈的失笑着摇摇头,大力委屈的表情一下阴转晴,俏皮的乐呵呵笑起来,“我逗你的,一点都不疼。”
    说着朝芦苇吐了吐舌头,欢快的跑远了,边跑还边回头朝她们的看,那小眼神分明在说‘来追我呀,追我呀’,完全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
    百里琪花等在一个春饼摊前眼巴巴的留着口水,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一下倒吸口气,完蛋,被抓到了。
    李泽涵从高头大马上跳下来,身上穿着正四品的官服,周边百姓看见他的穿着便知他是宫中官员,恭敬的纷纷散开,不敢惊扰。
    如今他是工部侍郎,朝中新贵之一,炙手可热。
    小煤球也骑在一匹马上,一个月不见怎么感觉长高了不少,人黑了瘦了,却更精壮了,坐在马上沉稳从容,看来骑马已经驾轻就熟了。
    百里琪花没有回答李泽涵的询问,故意错开注意力,将小煤球上上下下打量一圈,连连称赞,“不错不错,越来越有小男子汉的气概了,看来管佶将军将你历练的很好。”
    “阿琪姐姐怎么在这?”
    小煤球跳下马跑到她身边,李泽涵刚问过的问题又重复一遍,百里琪花心中无语,这回是逃不过了。
    “阿琪姐姐莫非是偷溜出宫的,陛下不知道?”
    百里琪花心虚的又讪笑一声,这小煤球怎么还越来越聪明了,知道也不拆穿嘛,多尴尬。
    “殿下,陛下若知道您不在宫里,肯定会着急的,您还是回宫去吧。”
    李泽涵劝谏的话才说了一句,百里琪花转头就要走,“我才刚出来,不回去,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
    说着脚步不自觉加快,芦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得快步追上公主。
    可百里琪花哪里跑得过小煤球,他如今可是管佶的得意弟子,武艺进步飞速,两条腿虽断速度却快,转瞬就揽在了她面前。
    “阿琪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反正不回宫。”
    小煤球咬着嘴唇,小脸拧成一团想了一会,“那我和阿琪姐姐一起吧,保护你的安全。”
    只要不催着她回宫就行,百里琪花笑盈盈的一口就答应了。
    “你和李泽涵准备去哪儿啊,是刚从宫里出来?”
    李泽涵慢吞吞的追上来,他是文弱书生,身子自然比不上小煤球迅速。
    李泽涵喘了口气回答道,“正是。我刚从宫中出来,小煤球在宫门接我,我们准备先去一趟师家,然后回家。”
    百里琪花听见‘师家’脑袋一轰,自回了京都她一次都没去看师千一,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不是她没良心不愿去看他,只是一想到当时他受伤时自己许诺的话,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殿下……可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千一?”
    李泽涵看出百里琪花脸上的为难,小心的询问道。
    他知道师千一养病期间公主一次都没去看他,甚至连一声慰问和关心都没有,他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但又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师千一对公主的心意,他这个朋友最是清楚不过。
    千一在他痛苦的时候帮助他许多,他今天也帮兄弟一回。
    “千一的伤很重,送回家的时候师家人一直担心救不活,幸好老天垂怜没有夺走他的性命。千一最是怜慈爱弱,抛弃世家子弟的富贵和尊容,悬壶济世,救助了无数人的性命。我也算看尽了人性的丑陋和自私,但从未遇过像他这样洁身自好、不被名利富贵所迷惑的人。能与他成为至交,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百里琪花双手在袖中搅动着,心虚的关切道,“师大夫……伤的很重?”
    李泽涵见她关心师千一,心中一喜,连忙回答道,“伤的不轻,不过殿下不必太担心,现在已经好了许多,昨日开始便能下床少许活动了。殿下……可要去看看他?”
    百里琪花如何说得出拒绝的话,师千一是为救她才中箭,也是因为她才绞进危险的麻烦事,这么久不曾去探望已经很没良心,现在李泽涵邀请,便顺势应了。
    李泽涵心里乐开了花,要是师千一见到公主去看他,肯定高兴的能立马飞起来。
    师千一的家在一条不算起眼的街道上,师千一的父亲只是从六品的小官,为人又低调,所以家里并不十分富贵。
    李泽涵敲响府门,立马有门房开门,见是李公子,熟络的打着招呼将人迎进去,悄悄打量了几眼身后跟着的姑娘,心中好奇这人是谁。
    李泽涵今日没有直接进府,而是询问门房,“师大人和师夫人可在府中?”
    今日是新皇登基大殿,京都之中有品阶的官员全都要入朝参拜,也不知师大人回来没有。
    门房奇怪的看了看他,以前李公子来都是直接入府,无需通报,进而怎么还询问老爷夫人,莫非是因为身后那位贵气的姑娘。
    门房不敢乱问,也不敢怠慢,神情瞬间郑重起来,回答道,“老爷和夫人刚刚回府,奴才这就去通报。”
    门房去了不久,师家老爷师讯就带着夫人出来了,看见李泽涵身后的百里琪花先是一怔,而后惶恐的连连跪下。
    “臣师讯参见拾阳公主!”
    跟在后面的下人们听见老爷的称呼,全都惊骇的跪伏在地,一动不敢动。
    今日皇上的登基大典已经传遍了全京都,拾阳公主的大名已经无人不知。
    那可是新皇最宠爱的妹妹,地位非同一般,可是今天这种日子公主怎么出宫了,而且还来了师家——一个六品小官的家。
    百里琪花本不想搞出这么大阵仗,但她如今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公主,一举一动代表着皇家的脸面,代表了哥哥的脸面,不可太过离谱,只得规规矩矩按照这种麻烦的方式登门拜访。
    “公主殿下凤驾到临,臣未能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百里琪花受不了这种两句话不离恕罪的说话方式,随意的抬了抬手将人都唤起来。
    “我……本宫今日是来看望师大夫的,不知师大夫在何处?”
    “臣这就带公主前去。”
    师讯是个儒雅的教书先生,第一次见到公主有些诚惶诚恐,小心翼翼,脸颊蔓延起激动的潮红,一举一动却还是透露着读书人的谦逊和温和。
    “不必劳烦师大人了,李大人带本宫去就好。本宫与师大夫相识于江湖,承蒙师大夫的高超医术治好的病症,师大夫既是本宫的恩人,也是本宫的挚友。今日突然造访是本宫失礼了,师大人不必紧张。”
    “是——”
    师讯恭敬的应了一声,轻轻朝后退了一步。
    李泽涵带着百里琪花熟门熟路的往师千一的院落方向而去,直到几人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聚在府门口的众人这才长长输了口气,心中同时升起与有荣焉的欣喜。
    师千一与荣宠无上的拾阳公主交好,师家这下算是彻底平安了。
    “夫人,赶紧让厨房准备些茶点送去清晖园,再叮嘱府中下人不得惊扰公主大驾。”
    师讯紧张的吩咐师夫人,师夫人亦是诚惶诚恐的连连应下了。
    “老爷,您说要不要派人通知长房大哥一声……”
    “不可!”
    师讯当机立断的喝止了,郑重其事的再三重复,“绝对不可。”
    师讯一家只是师家的旁支,师家的直系是伪帝时期的工部尚书,在这次改朝换代中差点抄家灭族,幸好那人聪明机灵,主动在新皇责难之前以身体不适为由请辞官职,加上师千一的情分,这才保住了师家的平安。
    师家在伪帝时期算得上京都声名显赫的大家族,如今能够保的平安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若这个时候若上杆子攀附公主,只会惹皇上怀疑师家尚有不甘,想要东山再起。
    皇上刚刚坐上皇位,正是敏感的时候,对伪帝的势力十分忌讳,他们作为伪帝曾经的权臣,只能低调再低调,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张扬,这才是保全之法。
    师夫人对师大人的命令言听计从,再不提长房大哥的事,亲自去厨房忙碌起来。
    只要有师千一和拾阳公主的情分在,师家已经足够平安度过这场危急。
    清晖园是府中最清净的院子,一路走来越来越偏,越来越安静,若非知道师千一是府中正儿八经的递出少爷,百里琪花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不受待见。
    李泽涵像是瞧出了她的狐疑,兀自说道,“千一家只有他和师千寻兄弟俩,大哥师千寻已经成亲生子,师老爷一直想着千一赶快回家,不要再在外漂泊,这次误打误撞算是得偿所愿。千一很少回家,而且天生不喜热闹,挑选的院子也只图清净。”
    李泽涵闲聊似的说着师千一家里的事,百里琪花随意听着,不时打量着这个清晖园,虽不算气派,却也自有一股闹中取静的悠闲之气,似乎回归了自然天地。
    师千一在院中散步,在两棵李树下来来回回的走着,洁白的李花漫天飘飞着,落在他青绿色长衫上,翩翩俊雅,绝世出尘,即便身体病弱气色不佳,也依然好看的像是一幅画。
    她从未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
    师千一听见脚步声循声望来,目光突然怔住,两只脚保持着迈步的姿势僵硬在了半空。
    李泽涵识趣的进到房间去泡茶,小煤球却没有跟上,直勾勾的盯着着遥遥对视的两人,目光充满警惕性,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
    “阿琪——”
    师千一终于回过神来,表情抑制不住的狂喜,大步走向她,却忘记了身上的伤,扯动伤口疼的差点叫出声来,难堪的讪讪一笑。
    “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一面,真抱歉。”
    百里琪花快步迎上来将他扶到李树下的躺椅里坐着,歉疚的垂着眸子不敢看他,“你有什么抱歉的,是我害你受了伤,应该是我抱歉才对。”
    “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不必愧疚。”
    师千一突然抓住了百里琪花的手,百里琪花心头一跳,猛地缩了回来,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过激了,眉头轻轻拧起,眼睑垂的更低了,气氛越发尴尬。
    “你……伤口恢复的怎么样?我那有上好的伤药,是管佶从军营里拿来的,士兵们受了伤都用那个,效果很好。”
    师千一听着她提起‘管佶’,眼底划过一抹受伤的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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