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琪花也不在意,被逼迫也好,不情愿也好,只要老老实实交出粮食,让她达成目的便好。
    “对了,还有件事,本宫要与韩老爷商量一下。”
    韩思贵谨慎的抬眼看她,眉头微蹙,眼睛虚眯,满脸的不耐烦,不知她又有什么阴谋。
    百里琪花似乎被他警惕受惊的样子逗笑了,肩膀索索颤抖,裙摆被门外的风微微吹起,如一只翩翩欲飞的小鸟,小脸灿烂、明朗。
    百里琪花将哼哈喊了进来,哼哈晃动着有些虚弱的身子迈进花厅,脚步依旧稳健有力,身体却瘦了一大圈,毛发也粗糙了许多,身上还缠着几圈绷带,提醒着它伤体未愈。
    哼哈凑到她脚边蹭了蹭她的小腿,后肢弯曲坐在了地上,虎视眈眈的仰望韩思贵。
    百里琪花怜爱的揉着它的脑袋,心疼的道,“前几日,哼哈被人打了一顿,奄奄一息,而后送到羊肉馆剥皮吃肉,若非本宫去的及时,怕是救不回来了。”
    韩思贵一看见进来的大狗,眼皮抽了筋似的狂跳起来,怎么也停不下来,跳的眼皮发疼。
    这只狗被打他自然知道,韩昔翎命令下人时他就在旁边,但他没有制止亦未阻拦,在他看来,不过一只畜生,只要女儿高兴,想杀就杀。
    况且他也极不喜欢那只狗的主人,总结会宴席上让他丢尽了脸面,教训一下也好。
    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那个他厌恶的狗主人居然会是逆贼三公主,更不会想到他会落到现在这样被胁迫的地步。
    韩思贵知道,百里琪花这是要替她的狗讨公道。
    韩思贵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怀里揣着十五只兔子一样,不知道百里琪花会如何处置。
    “殿下……”
    韩思贵想求情,可话还没说出口,百里琪花已经抢断他,道,“行凶的人本宫已经抓到了,拷问了一番居然是韩府的人,说是受了韩昔翎的指使……”
    “他说谎!”
    韩思贵当机立断的赫然否认,坚定的沉声道,“殿下明查,肯定不是翎儿所为,翎儿虽有些刁蛮任性,但也从不伤害生命,定是那个下人故意推诿,陷害翎儿。”
    “是吗?”百里琪花挑眉讥笑,韩思贵垂着眸子咽了咽口水,镇定回答,“肯定是!”
    可他话音才落,当事人韩昔翎便已怒气冲冲的闯来了花厅,艳丽的脸庞上五官冷厉,瞪着百里琪花的眼神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韩昔翎大步闯来,身后丫鬟婆子们一再阻拦,却根本拦不住她,也无人敢真的阻拦她。
    “王妍——”
    充满怨恨的喊声刚出口,左脚刚迈进花厅门槛,却在看见百里琪花脚边的哼哈时猛然怔住身子,左脚僵悬在空中,欲落未落,整个人突然失了魂一样定住了。
    黝黑的瞳孔闪烁不定,震惊和慌乱一闪而过,空悬的脚缓缓落地,慢慢跨进花厅。
    “父亲,这个人怎么在这!”
    韩昔翎开始本想冲向百里琪花,这会却缠上了韩思贵的手臂,喷火的目光始终盯在百里琪花身上。
    最近她一直躲在府里不敢出门,她的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阚州大街小巷,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被耻笑成花痴女,所有人见到她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曾经她以阚州第一大族,韩家大小姐的身份闻名,被誉为阚州第一名媛,如今不过短短几日,她的名声已是一败涂地,所有人提起她都说她是花痴女。
    闺阁女子们对她敬而远之,大家公子对她嗤之以鼻,闲话调侃,她成了耻笑的对象,都是拜面前这个女子所赐。
    自从她出现,自己就没有一件顺心事,一而再的丢脸、失态,如今更是名声尽毁,如何能让她不恨!
    “父亲,就是她害的女儿被人耻笑,不敢出门,她居然还敢找上门。父亲,您一定要替女儿出这口气,她毁了女儿,也是毁了韩家的名声!”
    韩昔翎指着百里琪花愤然指控,恨不得冲上去将她的脸抓花,但看到她腿边的哼哈就有些发怵,目光不自然的躲避着哼哈。
    韩思贵脸色一变,着急的低叱一声,“不得无礼。王妍姑娘是客人,你退下!”
    韩思贵聪明的没有揭穿百里琪花的身份,若是韩昔翎知晓,凭她冲动易怒的性子,怕是会闹出巨大的麻烦。
    百里琪花看出韩思贵的目的,他想将韩昔翎打发走,保护女儿。
    她自不会让韩昔翎就这么轻松的躲开,但根本无需她操心,韩昔翎自己也不会走,扭着韩思贵宣泄大喊,“父亲,她分明是我韩家的仇人,哪儿是什么客人!您忘了总结会宴席上她是如何让我们父女难堪的吗!父亲,您一定要给女儿报仇,她把女儿名声毁了,我也要把她的名声毁了!”
    韩昔翎恶毒的目光像一条毒蛇,扭摆着滑腻的身子逼向百里琪花,张大嘴巴咬向她,致命的毒液从伤口进入身体,让她凄惨的死在自己面前。
    可那毒蛇还未逼进,哼哈厚实的前肢一个灵活突袭,踩住它的七寸,让它无法挣扎。
    低沉而凶狠的吠叫声猛地将韩昔翎惊醒,瞳孔紧缩,背上汗毛瞬间竖起,踉跄的一下躲到韩思贵身后。
    “韩老爷既然说不是韩小姐指使,那我自然相信。今日我将人也一并带来了,韩老爷认一认,若真是韩府的人,你也好给个处置意见。”
    百里琪花喊了一声,大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花厅门口,手里拎小鸡似的提着一个狼狈不堪的男人,身上又脏又臭,头发乱糟糟的,嘴里不停的哀求呼唤着,声音却虚弱无力。
    大力将人毫不客气的扔在众人面前,男人摔得浑身发疼,手脚被捆着,只能侧趴在地上,脸部正好冲着韩思贵父女俩,两人正好能将他得容貌看的清楚。
    韩昔翎看清男人的一瞬,瞳孔猛然一缩,表情慌乱,身子往父亲身后又藏了藏,肩膀不自觉瑟缩一下。
    这个男人果然被抓住了,这下怎么办,王妍摆明是来报仇的,她该怎么办?
    不能让他供出自己,绝对不能,否则王妍肯定会抓住她不依不饶,她不能再输给王妍,绝对不行!
    韩思贵紧拧着眉头,这个男人他认得,确实是府中小厮,也是韩昔翎派出去打狗的人。
    “韩老爷,您说这人该怎么处置?”
    地上的男人见到韩昔翎,瞬间像是发现了救星,脸上大喜,挣扎着朝韩昔翎爬过去。
    “大小姐,救救我,救救我大小姐——”
    男人不停哀求着,一个劲朝韩昔翎的脚边爬,被韩思贵一脚踹了回去,整个人转着圈的滚开老远。
    “大小姐,您不能不救我啊,是你……”
    男人哀求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闪过一片玫红,接着嘴上一阵剧痛,脖子扭曲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嘴里吐出大口血,和着血淋林的牙齿,眼前直冒金花。
    韩昔翎剧烈起伏着胸脯,袖中的手指剧烈颤抖着,双腿麻木的感觉不到知觉,僵硬的看着脚边那堆被血染红的牙齿,惊惧过后,心底生起一股安心的情绪。
    “一个贱奴居然敢攀污主人,以下犯上,不知死活的东西。”
    百里琪花一脸玩味的盯着韩昔翎扭曲的五官,嘴角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视线投向韩思贵,询问他的意思。
    韩思贵主动请罪道,“家奴狂妄,伤了王姑娘的爱犬,本老爷心中过意不去。此人就交由王姑娘处置,是生是死与我韩家再无关系。”
    百里琪花满意的应了一声,朝冯彦随意摆摆手,开口道,“拖出去打吧,我不要活的。”
    “是!”
    冯彦抱拳应了一声,立即提着尚在恍惚的男人离开了花厅,很快院中便传来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声音痛苦凄厉,几乎要撕裂众人的耳膜。
    韩昔翎脸色惨白,抓着父亲的手不自觉发着抖,指甲隔着父亲的衣袖抠进掌心,疼的嘴唇都在颤抖,但一下都无法松开。
    那一声声的惨叫不停灌进耳朵里,想不听都不行,双腿虚软的几乎站不住,整个人半靠在父亲肩膀上才勉强没有坐到地上。
    她悄然抬眼望向百里琪花,瞧见的是一张明媚而绝情的脸庞,唇红齿白,眉眼带笑,整张脸美丽而柔和,却又充斥着令人畏惧的气场,冷静的可怕。
    百里琪花突然抬眼,与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勾起嘴角邪邪一笑,充满了挑衅和得意。
    韩昔翎整个心瞬间动荡起来,又是这个傲慢、不可一世的眼神,明明她才是阚州的第一名媛,她的家族是御前第一皇商,王妍不过是个小商贾的女儿,凭什么这么嚣张。
    她忍受不了有人如此鄙夷的看她,而且还是比她卑贱的人,对她如此不屑,这让她疯狂、风怒,想要征服。
    可一次次下来,她非但没能征服王妍,反而被王妍一次次打击,羞辱,脸面全无,如今更是声名狼藉,狼狈不堪。
    韩昔翎盯着百里琪花明媚的脸庞,恨不得冲上前将她嚣张的脸皮扯下来。
    外面的惨叫声渐渐消失,最后板子落下的声音也没有了,看来是结束了。
    韩思贵最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看着她阴郁的表情,抢在她行动前,一下挡住她的去路,看向百里琪花道,“王姑娘,人也交给你了,此事便算了了吧。”
    百里琪花面沉如水的摸着哼哈的脑袋,视线落在它身上的伤口,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我的哼哈伤的很重,从阎王爷那好容易捡回来一条命,需要好好补补。”
    韩思贵沉吟的顿了半饷,然后才问道,“王姑娘还有什么要求?”
    百里琪花一抬眼,直接吐出四个字,“冰山雪莲。”
    韩思贵眉头猛地皱起,就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放过韩昔翎,原来是要用冰山雪莲来交换。
    韩思贵知道哼哈不过是个借口,她要冰山雪莲是为了那个被打的先生。
    她与师千一在总结会宴席之前就相识,两人甚至可能是商量好了,在总结会演戏上一齐发难,让他难堪。
    但他的把柄和韩廷恩的命都捏在她手里,他即便气闷,也不得不从。
    韩昔翎惊呼着想要阻止,却被韩思贵按住了手腕,让她不必多说。
    “韩老爷,改日再来向你讨教生意经,今日就先告辞了。”
    百里琪花朝韩思贵随意的点了点头,看向韩昔翎时揶揄一笑,缓步向她走来,在距离她两步远时,突然捏住她的手臂,使她痛呼的张开嘴,一颗小药丸迅速溜进她的嘴里,顺着喉咙滚入腹中。
    “你给我吃了什么!”
    韩昔翎一把甩开她的手,不停的抠着喉咙,想要把小药丸吐出来,但药丸已经吞了下去,根本吐不出来,只是不停的干呕。
    韩思贵同样着急的赫然上前,还未开口质问,百里琪花已经低声道,“不必急着找解药,这个毒全天下只有我能解。这下你儿子女儿的命都在我手上,看你更在意你韩家的后代延续,还是对皇上的忠心。”
    百里琪花带着冰山雪莲畅然而去,直到翩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韩思贵依旧茫然出神。
    她给韩昔翎喂了毒药,就又多了一个威胁的筹码,而自己更加无力反抗。
    韩昔翎还在抠着喉咙,手指伸入喉管,不时发出干呕的声音,却还是没能吐出药丸。
    不一会,肚子突然传来剧烈的绞痛,像是内脏被搅扭在一起,呼吸都感觉痛的难受,豆大的冷汗冷津津的冒出来,很快就湿透了衣衫,整个人踉跄的摔坐在地上。
    韩思贵一下回过神来,惊慌的大喊着大夫,整个韩府骤然忙乱起来。
    老大夫在内室诊完脉,一出来,韩思贵一下抓住他的手臂,着急道,“怎么样,我女儿没事吧?”
    老大夫抹了把白苍苍的山羊须,眉头紧锁,叹了一声,惋惜道,“此毒霸道蹊跷,老夫平生见所未见,实在不知如何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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