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你去死吧鲍总对歌厅并不陌生,以往他常去的是和永明不相上下的大富豪,对小姐当然是司空见惯。这里就有个极端的存在,永明和大富豪的小姐都是年轻的,以20岁上下为最多,青春漂亮之下矫揉造作的很,像桃花这样年龄大的成熟的女性,鲍总还是头一次见。
    桃花见鲍总笑逐颜开,顺杆就往上爬,“我的鲍总啊,那人家以后就喊你刨花了,你可不许生气啊。”
    鲍总抬起手指着墙上幽暗的壁灯,“我对灯发誓,绝对不会生气的。”
    桃花心说,这怎么又来个喜欢发誓的主儿,活该你倒霉,宰不死你我以后就不叫玲玲了。
    鲍总那天玩得很是愉快,两个陪着的人就更是愉快了,拿到了想拿的东西不说,还彼此成了朋友。所以,最后在桃花和刨花合唱了一首《亲密爱人》之后,其中一人立刻道,“今天难得鲍总如此高兴,也快半夜了,一起吃个夜宵吧。”
    鲍总正有些依依不舍地沉浸在最后一句“这是我一生最兴奋的时刻”,闻听此言,连连点头,“这主意好,玲玲,一起去吧。”
    桃花在一旁整理着凌乱的衣裙,听到刨花问自己,一副为难的样子,“台面还没算,又要出去吃饭?”
    陪着的人连忙伸手如怀,被鲍总挥手拦下,“你去前台把账算了,小姐的台费算我的。”说完,也不顾那人谦让,从宽大毛衣的下面掏出一个鼓鼓的钱包。他随手抽出一叠毛爷爷,飞快地点了十张出来,晃着手递到桃花面前。
    “怎么样?刨花我够意思吧?”
    “艾玛,刨花你太好了!”桃花飞身骑到鲍总腿上,双臂搂定脖子,屁股夸张地前后耸动,“啪”的一声在他脸上来了个热吻,连带着把1000块迅速收入手中。
    桃花说,那晚去的是家清水火锅,吃饭的时候,那两个狗腿子明显有要留下她的意图。她以小瓜子儿一个人在家为理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看几个人还要继续喝酒,断然地站起身要离开。
    鲍总万般不舍地送到门口,还给了眼皮二十块的打车钱。
    眼皮起步后问,“这老头谁啊,对你挺痴情的。”
    桃花不耐烦地回,“傻逼一个,有钱烧的。”
    眼皮突然叹了口气,“唉!你们这家人,也是够可以的。”
    桃花奇怪地问,“我家咋了?”
    “瓜子儿她爸的事儿你不知道?小韩进去了,盗窃判了五年。他爸妈和俩姐姐天天打,家里都快过不下去。”
    “啊!这还真不知道,啥时候的事儿?”
    “就过十一后呗,算算快三个月了。有空带瓜子儿回去看看吧,怎么说也是人家老韩家的闺女,兴许能救下这家子人,怪特么可怜的。桃花,集点德,以后不吃亏的。”眼皮突然扔出一堆大道理。
    桃花不说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眼皮看了她一眼,“你别不爱听,谁让咱们是哥们来着。自己想想吧,你现在接触的这些人,有没有一个像小韩当初那样对你死心塌地的?扎针这事儿要说到底也赖你,小韩也是你拉下水的,别看他当初有错在先,跟个小姐胡搞,可出了事儿还不是当着你的面打了回去。你现在不一样也是个做小姐的,跟当初那个女的有什么区别?要是今晚你跟那个地中海让人堵了被窝,你还会像当初抓小韩时那么想吗?对了,那女的叫啥来着?”
    “叫王莹。”
    “对对,王莹,现在在红蜻蜓当小姐,嘴角处有道刀疤,细看,模样老吓人了。估计是当初太缺德,被人划开了嘴。”
    桃花心头一惊,叹了口气没敢接着问,转头望向窗外的黑漆漆的夜,出租车内陷入了寂静。
    忽然,桃花的手机响起,掏出来一看号码,是刨花打过来的。桃花随手按死,没想到,隔了几秒铃声再一次响起。
    桃花气恼地翻开电话,“什么事儿?”她不带一点色彩地问道。
    “哦,没事儿,怕你出意外,特意打电话核实核实。”电话里传来刨花小心的回答。
    “操,你有意思吗你!想睡我就直说,堂堂一个总经理说话跟个娘们儿似的,就你这个孙子似的逼样,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没事儿就挂了,以后别再找我啦。”桃花说完啪地挂断。
    第二天中午过了饭点的时间,金鱼儿正在老英拉面馆跟大军说话,桃花散着头发闯了进来,捂着个半旧的军大衣,下面竟然光着脚穿着一双夏天的拖鞋。她大大咧咧地坐下,对迎出来的老英说,“一盘香螺,一盘土豆丝,先来两瓶啤酒。”
    大军问我,“这谁啊?以前没见过。一个女的自己跑来喝酒,够猛的,这打扮,也够二的。咱汽改厂附近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金鱼儿瞄了一眼说,“哦,是老胡家的独生女,胡桃花。”
    老英把小菜送过去,两瓶啤酒摆在桃花面前,又放了个玻璃杯子。
    “英叔,过来陪我喝一瓶。”桃花连头也没抬,自顾自地倒了一杯。
    “算了吧,闺女,我手头还有活儿,您自己慢慢喝,需要什么言语一声。”老英冲着我们耸耸肩。
    那丫头那天就那么干剌着喝了两瓶冰凉的啤酒,菜一口没动。从第一口酒喝下去,她就开始无声地流眼泪,流一会儿再喝一口,然后继续流眼泪。
    老英看不下去,别过头去恨恨地说,“这什么世道,就是逼着好好的闺女不走正道啊。唉,每一篇票子里,都含着一整瓶酒的眼泪啊。”
    金鱼儿压低声音问老英,“她怎么不走正道了?”
    “天天大半夜在我门前下车,醉的走路都走不稳,除了当小姐还能是干别的吗?”
    金鱼儿从那天才知道,原来当初让我羡慕不已的富养女,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桃花后来还要喝,被我们拦住,大军给她上了碗面,然后围坐在一起听老英吹牛逼,桃花这才收了眼泪。临走时,桃花说,以后我会常来,跟你们在一起说话,总算觉得自己是自己了,坦然。
    金鱼儿便调侃老英,你快成妇女之友了!亚男、我,这回又多了个桃花,以后会不会还有别的女孩啊?
    老英突然就又犯了癔症病,你们算啥!来再多又算啥!要是她能来,才心安。
    (老英的故事,见我的另一个连载《混社会的女人》前传https://story.hao.360.cn/topic/lnhwpktkzx78oj#__no_link_proxy__,有专门三个章节描述)
    桃花第二天带了小瓜子儿去了老韩家,还是原先那个小院,还是原先那个房子,只是愈加破败不堪。韩大娘看到孩子,搂过来抱在怀里不撒手,泪水涌泉般的一塌糊涂,老太太咒天咒地咒小韩,顺道连老韩头也一起咒了个遍。
    老韩头蜷在炕脚,低着脑袋把小韩的事情断续着说了一遍,可能是长期酒精侵蚀的缘由,老韩头有些语无伦次。桃花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无非是没钱,小韩在盗窃的时被人抓了现行,因为是外贸出口物资,他又是屡犯,直接就判了进去。
    桃花不愿意多呆,从兜里拿了一万块钱出来,塞在韩大娘手里,“算是瓜子儿孝敬爷爷奶奶的吧,但只能帮这一次,以后你们好自为之吧。”
    金鱼儿问过桃花,去看看可以,为什么给了那么多钱?
    桃花说,那一段心里特郁闷,涛儿没了,包子步步紧逼,宋老二贼心不死,又整出了死皮带脸的刨花来。等眼皮跟自己说了一番话,又去老英拉面被你们开到了一番,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了钱去交朋友,永远是交不到真心朋友的。小韩再不好也是瓜子儿的爹,这辈子除了自己的爹妈以外,他是唯一一个真心对待过自己的人。
    就算是报恩吧!桃花最后悠悠地说。
    元旦那天,桃花没去上班,却意外地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涛儿打来的,他在那头嚎啕着,桃花,我想你啊,新兵训练了三个月,今天总算结束了。
    桃花大吃一惊,“训练?新兵?在哪儿?什么时候?”
    “我现在在吉林,靠近内蒙古,四周都是成片的草原,除了部队,连个活物都没有。那天给你打电话本想告诉你,可刚说了个开头就被我爸发现了,接着电话就被他没收走。第二天就把我送上了车,招兵的是他的战友,我几乎就是被绑架走的。”涛儿上接不接下气地说。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也该想办法告诉我一声啊!”桃花气的大喊着。
    “我辞职那天在门外正好遇到了包经理,我让他告诉你,难道他没跟你说?”涛儿急急问道,“等我回去的,非得废了他不可。”
    “戚,跟人家有什么关系,问你爸妈都不跟我说实话,还说你死了。”
    “桃花,我爸妈开始就不同意咱俩在一起,让我当兵的目的就是要分开咱们。你今后不用管他们,等我回去后就会有个正式工作,到那时,他们说出个大天来也不好使。桃花,桃花,三年,就三年,你千万等我啊!”涛儿在那面哭着说。
    桃花呆呆地握着电话,耳朵里早已嗡嗡响成了一片,“你最好去死吧。”这是她跟涛儿说的最后一句话。
    桃花按断了电话,再把电池拿了出来充电。
    大海端着一盘子红烧猪蹄子从厨房进来,关心地问她,“我听着像跟涛儿通话,是不是他啊?”
    桃花对着她爹笑了笑,“不是,是个骚扰电话,不用理他,瓜子儿,吃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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